乾阳殿,御座之上,李显难以置信的转身看向武后。
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最后竟然是如此反转。
他也不敢相信,他的母后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弄出了这种一个东西来污蔑自己。
巫蛊诅咒自己的母亲,即便是李显再荒唐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这种罪名不管是落在谁的身上,哪怕是皇帝,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显声音无比苦涩的说道:“母后,你若是不想让三郎坐这个皇位,你可以直说,儿臣让位便是,为何要弄出这些东西,污蔑儿臣的清白不说,也折损母后自己的阳寿。”
武后抬起头,面色冷漠的说道:“三郎,本宫待你向来不薄,你做太子多年,便多有疏漏,是本宫和先帝多番弥补,此没有铸成大错,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丧心病狂至此,巫蛊诅咒本宫,巫蛊诅咒你的亲生母亲,李显,你太不孝了。”
不孝,不孝。
两个字不停的在乾阳殿中回响,也沉重的压在了皇帝的心头。
若是李绚在就必然会明白,武后为了废除李显,绝对是不择手段的。
在历史上,武后使用多种手段,压迫李显,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显说错话。
果然,一句“朕便是将天下让与他也无不可”,被武后抓住机会直接废掉了李显。
如今也是一样,李显在李绚等人的教导下,越发的英明,想要抓住他的错处并不容易,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污蔑构陷。
皇帝因为权力,巫蛊诅咒自己的母亲,这种丧心病狂的不孝之人,如何能为天下至尊,如何可堪坐在皇位之上。
武后猛的一拍椅背,抬起头,冷声喝道:“来人,将这個不孝的逆子抓起来,押入偏殿。”
“喏!”轰然之中,无数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一身红衣金甲的张虔勖,带着十几名手持长槊,全副军甲的禁卫士卒悍然冲了进来。
锋利的槊刃向前,笔直的冲到了金阶之下。
李显的眼底甚至已经闪烁起了锋利的寒光,
“张虔勖,你在干什么?”裴炎马上转过身,手里笏板指看向张虔勖就是一声怒吼。
他没有想到,张虔勖竟然在武后一声令下之后,直接率人冲进了大殿之中。
要知道,张虔勖这个禁卫将军,当年是裴炎一力推上去的。
毕竟是他和程务挺两个人,在当年的突厥战事上背刺了裴行俭,裴炎才有机会跻身侍中之位,但是裴炎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在今日作出了这样荒唐的举动。
“这里是乾阳殿,张虔勖,伱要造反吗?”姚令璋紧跟着站了出来,咬牙指着张虔勖。
金阶之上的事情,是皇帝和武后这对母子之间的争执。
但金阶之下,张虔勖的贸然参军,就等于兵变了。
不只是裴炎和姚令璋,殿中绝大多数朝臣,还有武将全部都冷眼看着张虔勖,如同看死人一样。
张虔勖冷漠的目光看向裴炎和姚令璋,手微微一抬,身边的亲卫已经上前一步,手里的长槊重重的抬起,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姚令璋的肩膀上。
“砰”的一声,姚令璋被强大的力量直接砸的跪倒在地上。
姚令璋顿时感到无比的痛苦,话也说不出来,站也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张虔勖平静的扫了裴炎一眼,然后朝向上方,拱手道:“天后,臣奉诏而来。”
群臣的呼吸顿时沉重起来。
谁都知道张虔勖出现在这里,必然和武后有关,但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直接。
武后微微的点点头,看向李显说道:“三郎,昨日之事,是你的不对,你退下去吧,本宫和诸相商议如何处置你?”
李显的嘴角顿时闪起明显的讥讽,他没有搭理武后,只是转过身看向张虔勖:“张卿,若朕记得没错,朕是让你守卫玄武门,没有让你到前朝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张虔勖没有回答李显,而是抬头看向珠帘之后的武后。
武后轻轻点头,张虔勖这才开口道:“陛下想问的,是臣怎么过的大业门和烛龙门吧?”
李显轻轻点头。
张虔勖面色冷漠的说道:“臣是禁卫将军,李令问不过禁卫中郎将,臣要做什么,他是拦不住的,至于李祎……”
“啪”的一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已经被人从后面直接扔了进来。
看那面目,赫然正是禁卫将军李祎。
张虔勖平静的说道:“李祎还是有些本事的,内外通行禁绝,但他在禁卫的时间终究太短,身边虽然有些亲信,但臣等手上有太后的懿旨,他手下的人根本不支持他,顽抗之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张虔勖一句话说出,终于为今日的宫变,带上了一抹血色。
李显平静的摇摇头,感慨道:“可惜了,当年父皇亲自从彭王那里将李祎调回京,镇守禁军,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是你的对手……张卿,朕还是有些不明白,朕对你还算不错,甚至比程务挺要强的多,你为何背逆于朕?”
张虔勖沉默了下来。
李显对他何止算是不错。
当年先帝封程务挺和张虔勖为禁卫将军,当初为了制衡裴炎,李绚选择了在程务挺和张虔勖之中择一人拉拢,最后他们选择了张虔勖,毕竟程务挺在诸方面都比张虔勖要强的多。
“陛下虽然待臣尚可,但陛下从来未曾将臣视为心腹,李祎,李令问,秦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都要超过于臣,臣只是想找一个能够完全接纳臣的忠心之人。”张虔勖轻轻低头。
“你不将你的忠心给朕,让朕如何信任于你。”李显一声冷笑,张虔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什么都不做,就想要别人将腹心完全托付于他,这怎么可能。
张虔勖张张嘴,想要反驳,但无论如何也反驳不出口。
一侧的裴炎,还有众多朝臣,还有另外一侧的众多武将,全部都不屑鄙夷的看着他。
张虔勖抬起头看向武后,然后轻轻躬身。
武后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如此,说清了,请陛下另殿而居。”
“喏!”张虔勖立刻转身,面色肃然的看向李显道:“陛下,请!”
张虔勖话音刚落,两名禁军卫士已经上前,直接抓向了李显的肩膀。
李显也不看两名禁军卫士,只是平静的看着张虔勖,轻轻冷笑道:“就凭你!”
张虔勖不由得一愣,下一刻,“唰”的一声,八根粗绳从殿顶直接垂落下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八把锋利的长剑已经从上方直接落了下来。
顷刻之间,八股鲜血从八名禁卫士卒的脖颈间直接激射了出来。
与此同时,八名黑衣黑甲的卫士出现在八名禁卫士卒的身后。
长剑拔出,八名禁卫士卒同时落地,但在他们落地的瞬间,原本握在他们手里的长槊已经出现在了黑甲士卒的手里。
突然出现的惊变,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张虔勖更是忍不住的后退数步,身边的剩下的禁卫士卒立刻手持长槊护在他的身前。
不止如此,张虔勖朝着后面招了招手,一瞬间,更多禁卫士卒冲进了乾阳殿中。
群臣忍不住看向外面,果然在乾阳殿下,整整的有将近两队的禁卫士卒已经站在殿门口。
不只如此,在整个乾阳殿外,还有更多的禁卫士卒开始彻底的接管防卫。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守卫乾阳殿的千牛卫金吾卫没有丝毫动弹的原因。
皇帝手里的确是有人,但是人还不够。
……
武后坐在珠帘之后,有些诧异的看向出现在李显身后的八名黑甲卫士,她皱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批人的?”
李显侧身看向身后,两名黑甲卫士已经一左一右的来到了李显身侧。
锋利的长槊轻轻向前,对准了武后。
李显这才对着武后躬身道:“母后应当知晓,当年王叔对儿臣手里,所该学的第一课,便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武后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落在李显身后。
李显手下的暗卫已经彻底的占据了金阶之上的这一片空间。
更后面的张虔勖虽然有更多的士卒,但是在这方圆五步之内,却是皇帝说了算。
武后就在这五步之内。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虔勖反而不敢动弹。
因为他如果对皇帝动手的话,皇帝也可能会对武后动手。
虽然说杀母是天下至不孝,但武后都已经到了要废帝的地步,李显哪里还会犹豫什么。
没错,就是废帝。
武后都已经指责皇帝用巫蛊来诅咒自己,李显除了被废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一条路可走。
其他什么另居偏殿,不过是武后用来骗人的把戏罢了。
谁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一旦皇帝不顾一切的杀了武后,张虔勖所有的冒险投机,就全部都废了。
武后神色依旧平静的看向李显道:“所以你就藏了这么一批人手?”
“王叔说过,五步之内,掌控自身;五步之外,整个大殿之内,掌控朝堂;洛阳城内,整个朝堂掌控天下。”李显轻轻躬身,看向武后道:“儿臣以为是帝王之道,母后以为然否?”
武后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凝重。
李显这是在从自身,到整个朝堂,再到整个天下。
说穿了,武后用的也是这种手段。
放眼天下,天下朝臣支持的,依旧是李显。
武后能够占据优势的,只有洛阳。
甚至于在整个宫中,武后如今能够控制的,也只有这座乾阳殿。
整个大唐,中枢所有的重臣就都在这里。
今日只要这些重臣在武后手里,那么就是整个天下都在武后手里。
殿中群臣抬头看向李显,他们猛然间察觉,在他们眼中原本有些平庸的皇帝,竟然也展现出了卓越的治国之才,无比非凡。
……
武后目光直直的看着李显,她开口道:“如今局面如此,你究竟想要怎样?”
李显侧身,看向群臣之中的左千牛卫将军李景嘉,平静的说道:“李卿,请你现在就率人出宫,召左金吾卫将军秦善道和右监门卫中郎将秦明入宫。”
“喏!”李景嘉没有丝毫犹豫的躬身,然后看也不看身前的锋利长槊,直接就要招呼人出宫。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冰冷的短刀突然从背后刺入了李景嘉的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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