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听大乔教训自己,嘴唇不由撅了起来,她一边还是忍不住透过孔洞往外看,一边嘀咕道:“姐姐就是太死板了,这才多大年纪,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明明琴弹得比我好,跳舞比我好,诗书读的比我多,却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整天绣什么女红,真是浪费天赋。”
大乔刚要说话,却见小乔捂嘴低声惊呼起来:“呀!”
“公瑾哥哥在舞剑了,好厉害,好威武!”
大乔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拿起件绸衣,一针一线地绣起花来。
她轻声道:“别怪姐姐说你,弹琴跳舞,都是以色事人,如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反而是取祸之道。”
“不如学些傍身之技,万一将来遇到困难时,也能有个谋生的活路。”
小乔回过头,不服气道:“咱们家里虽非巨富,也是青堂瓦舍,高车驷马之家,哪能沦落到需要做绣工的地步?”
大乔微微冷笑:“你倒是没听说,阿父被擒住的事情?”
“听说阿父很吃了些苦,回来大半个月都不能安寝,还好这次对方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竟把阿父安然放回来了。”
“这当然是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对面发狠,把阿父一直关着,甚至杀掉,我们怎么办?”
小乔不服气道:“阿父为使君尽忠,使君当然会好好待我们啦!”
大乔听了,无奈道:“你年纪太小,想不通这些事情。”
“阿母早逝,阿父若再去了,咱们的下场,比那风尘卖笑之人好不了多少。”
“运气好的,说不定被赐给达官显贵,运气不好的,沦落街头卖笑也是有可能的。”
小乔听了,脸色发白,说道:“姐姐不要吓我!”
“怎么可能呢!”
“阿父的朋友这么多,肯定会善待我们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要是沦落到街头卖艺,咱们的琴艺舞技不就派上用场了,强似姐姐给人做绣工?”
大乔微怒:“你个榆木脑袋,我刚才就和你说了,出卖色相,迟早被人觊觎,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你就不能认真听我说话……”
此时小乔又转过脸去,看着前厅,发出惊叹:“哎,公瑾哥哥舞剑太好看啦!”
“可惜哥哥已经娶妻了,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哎哎哎,你看他翻身踏步,背走游龙……”
大乔看小乔痴迷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妹妹真是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味啊。
她有些忧心忡忡,这次徐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名震江东,极受阿父赏识的孙策,也吃了亏无功而返。
而且大乔发现,自桥蕤自回来后,笑容少了不少,那边肯定发生了很坏的事情,这让大乔心中产生了些极为不妙的感觉。
后来她多方打探,听到了一些泄露出来的风声。
有人亲眼看到,孙策生母吴夫人,死于乱军之中了!
大乔叹息的同时,想到兵凶战危,江东猛虎孙伯符尚且保不住自己母亲,自己的父亲久在战场,能保证每次全身而退吗?
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父活着回来了,但下一次呢?
大乔不由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恐惧。
此时小乔惊呼一声,“哎呀,公瑾哥哥怎么滑倒了!”
她随即自我安慰道:“嗯嗯,许是酒喝多了,公瑾哥哥文武全才,骏马尚且偶有失蹄,人偶尔失足,也是正常嘛。”
前面传来桥蕤的声音,“公瑾,你喝醉了,不要舞剑了。”
周瑜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道:“我,我没醉!”
“接,借着奏乐,接着舞!”
孙策听了,不悦道:“公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跟我回去。”
周瑜用剑拄着地面,身体摇晃着,勉强站立,大声道:“我没事!”
“那,那天杀的袁熙,丧尽天良,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我,我愧对夫人啊!”
小乔惊呼一声,扭头对大乔道:“公瑾哥哥好像哭了!”
“他说的那袁熙是谁啊?”
大乔抬了抬头,还是忍住没有起身。
她心道这次徐州之战,好像很有隐情啊。
击败孙策,擒住阿父的人,是叫袁熙吗?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刻,被周瑜咒骂记恨的袁熙,正坐在糜家客席上,对糜竺糜芳谈笑风生。
糜芳偷偷瞅了眼袁熙身旁端坐的甄宓,心道怪不得袁熙对自己小妹不动心,果然是比下去了啊。
自己小妹单论容貌才情,在徐州士族女子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然而和这甄家女郎坐在一起,确实是不如人家啊。
糜芳心中悻悻,本来他想着袁熙成婚,很可能是贪图甄家财产,这甄家女郎也许容貌很是一般。
真要这样,自己小妹嫁过去,说不定就能得宠,要是甄家女无后或是早死,自己小妹不就可以上位了?
然而今日来看,他的幻想已经是破灭了。
他又扭头看了看小妹,虽然应对得体,但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糜芳心道也难怪,糜家嫁女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了笑话,糜家现在见人都矮三分。
想到这里,糜芳有些痛恨起袁熙来,你吃饱了撑的,把刘备妻女送回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自作聪明,你真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吗?
你不会自己留着吗?
酒过三巡,在座糜家诸人都各有心事,袁熙又是滴酒不沾,席间气氛很是有些沉闷。
甄宓看着糜家三兄妹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一转,伸手去拿酒杯,却不小心把酒杯碰倒。
溅出的酒水将甄宓衣袖浸湿了一块,甄宓忍不住哎呀一声,说道:“妾失礼了。”
甄宓身后的曹宪见了,忙道:“马车里面有备用衣服,但是里面狭窄……”
糜贞听了,抬起头道:“夫人若不嫌弃,请让妾引路,去妾卧房更衣,可否?”
甄宓听了,展颜笑道:“那就麻烦女郎了。”
曹宪扶着甄宓出去,去马车中拿了衣服,两人跟着糜贞往其闺阁去了。
一直旁观的郭嘉心道夫人倒是聪明,这下子女眷都不在了,便方便开口说事了。
他咳嗽一声,开口道:“此次嘉跟随使君前来,是为使君求娶糜家女郎的。”
糜竺正心不在焉地应付场面,想着怎么赶快把袁熙这群来意不明的人打发走。
他正魂游天外,郭嘉的话如同高天霹雳,平地惊雷,炸得他脑门嗡嗡作响。
糜竺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郭嘉一脸肃然,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背心一下子就湿透了。
他赶紧强笑道:“小妹蒲柳之姿,岂能配得上使君,实在是惭愧。”
郭嘉笑道:“哪里,糜家女秀外惠中,就是做使君正妻,也是绰绰有余,惜乎使君早有婚约在前。”
“但此事也不是没有余地,若糜家女郎不嫌委屈,使君这边还有个小妻的名分。”
糜竺还未答话,糜芳倒是先心动了。
真要如此,将小妹嫁给袁熙,未必不是一条极好的后路!
关键就是在这小妻的名分上。
汉代和其他朝代不同,妾室的地位,可能是历朝历代最高的。
正妻之外,汉代妾之名目可谓繁多,从皇帝到官宦阶阶层都是如此。皇帝的妃嫔自不必说,王侯士族阶层,则有小妻、旁妻、下妻、妾、辅妾、小妇、外妇等等。
《内外服制通释》曰:“户令:妻犯七出内恶疾,而夫不忍离弃者,明听娶妾,昏如妻礼,故今俗呼为小妻也。
《礼记·内则》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说明小妻和正妻之间虽有差别,但礼制相似,代表地位也相较。
《后汉书》卷五六《陈球传》所载:“(陈)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官中,所谓程大人也。”可知身为小妻,也有出身高贵者。
很多时候,汉代的父母并不以女儿为妾感到耻辱,有时反而以之为荣,如小妻这种,不仅不会受时人的歧视,甚至偶有小妻压倒正妻之势。
这和子嗣关系很大,西汉景帝薄后、武帝陈后,皆由于无子而失去了皇后之位。
当然,妾室地位过高,丈夫宠信妾室,甚至压过正妻,也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于是到了唐朝,《唐律疏议》专门规定“妾乃贱籍”,从此之后,妾的地位开始慢慢下降。
但如今在汉末大乱,礼崩乐坏的情况下,汉制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世家大族随便表面上还奉行礼制,但私下里面搞出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不少。
而且说白了,礼制也是人定的,大家都知道大汉这艘船快要翻了,谁知道将来新的礼制是什么样的?
糜芳所考虑的,还有袁熙的背景。
袁熙是袁氏子弟,而刘备是依附于袁氏的。
如今天下,都看出袁氏势大,将来很有可能夺取天下,若真如此,刘备撑死了也就是个一州之主,而袁家子是可以封王的!
要是把妹妹嫁给袁熙,运气好的话,若能代替正妻,最差也是个王妃,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里,糜芳赶紧扭头看向糜竺,眼中射出了期盼的目光。
糜竺虽然忠厚老实,并不代表他看不清眼前的现实,他此时心里暗暗叫苦,同时大骂糜芳真是个糊涂蛋。
这袁家子要真是个好人,田楷刘备公孙瓒孙策这些能人,能一一栽在其手上?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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