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尚带着兵马,终于从黑山隘口出来,看到眼前一马平川的冀州平原时,差点想哭出声来。
这段时间,他带着两万大军在黑山里面艰难跋涉的时光,让他不堪回首。
因为出兵时候是夏季,回来的时候是秋季,中间数月中,黑山下了多场大雨,把袁尚先前让人草草开拓的道路,几乎全都冲垮破坏。
这不仅导致后勤粮草辎重很难跟上,更是让袁尚带大军返回的时候,数次被迫改道,结果期间屡屡迷路,还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山贼接着地势骚扰,全军皆是疲惫不堪。
袁尚知道他当前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赶回邺城,于是在逄纪的建议下,抛弃了几乎所有的辎重,让兵士自己携带定量的粮食,火速往邺城方向赶路。
一路上遭遇了山洪,迷路,猛兽,大雨之后,许多兵士都掉了队,但袁尚终于是带着万余人成功从黑山走了出来。
袁尚心情激动,只要自己行军五六日,便可以回到邺城了!
他正要下令全军急行,身旁的逄纪却是说道:“等等。”
“先扎营打探消息,再进军也不迟。”
袁尚听了,急道:“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保守了?”
“此时不应该全速赶往邺城,再入城休息吗?”
逄纪摇头道:“不,正是因为目标近在咫尺,才应该更加警觉,免得在伸出手去的时候,中了敌人陷阱。”
“公子想想,若是前方有敌人埋伏我们,我们贸然进军,敌人截断我们后路,这一万余人能支撑多久?”
“此时我们若依托山口立寨,派出探子探查情况,防备敌人偷袭,才是稳妥之策啊。”
袁尚听了,还是迟疑道:“但倘若我因此晚长兄一步,被其占了邺城,岂不是功亏一篑?”
逄纪点头道:“确实如此。”
“但邺城未必安全啊。”
“公子没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拼尽全力赶往邺城,但还是不如显思公子快,那将会如何?”
“若是显思公子挟持本初公,让我们投鼠忌器,不得入城,到时疲兵困于城下,曹军要是袭来,城内坐看我们被攻打,又当如何?”
袁尚犹豫起来,争夺继承人本就是你死我活,按照袁谭的性格,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他焦急道:“那该当如何?”
“但若是停留太久,我说不定更加没有希望!”
逄纪道:“公子莫急,我们可以派出一支军马,拿着公子信物,全速赶往邺城,先行探听局势。”
“我们主力则慢慢修整一二日,聚拢后面掉队的兵士,等前军探明邺城情况,一来一往,也不会损失多少兵马,也不会陷入敌人埋伏。”
袁尚听到了,沉思半晌,才重重点头道:“便依先生之计!”
不多时,张郃引两千军,先行往邺城急行军而去,而文丑引两千军,作为中军策应,前突三十里扎营,同时派出探子,探听周围敌情。
袁尚则和逄纪带着剩下的一万余人依黑山隘口扎营立寨,从后策应。
袁熙并不知道,袁尚军已经离邺城只有几百里的路程了,他站在邺城城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巨大的疑问。
这已经是他进入邺城的第四天了,曹军到底去了哪里?
乐进于禁被击退后,按理说应该和尚未损失的曹军合并,有所动作才对,要么是重建仓亭津,要么是围攻东武阳,要么是骚扰邺城,要么是攻打疏通漳河的袁熙军士民夫。
但至今为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一条消息也没有。
四天说多不说,说少不少,曹操每支军可能相隔百里,互相策应消息支援的时间,可能就要一两天。
如果乐进于禁溃散后和其他曹军汇合,那边再指挥兵力调动,算起来花上四五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一众冀州谋士这两日也并未在意,毕竟也不是能探听到敌人动向的时候,但袁熙和曹操交战多次,深知曹操这人最难对付的一点,就是反应迅速。
对方绝不可能在仓亭津被破坏这么多天后,还没有应对,其至少应该做出威逼邺城的姿态,逼着袁熙收缩防守,方能占据主动。
不然若是袁熙派出骑兵对其营寨进行突击,他们有信心防得住吗?
袁熙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今日他都要扩大搜索范围了,在古代这种信息无法及时传递的时代,方圆百里的战场如同笼罩着一团团迷雾,只有派出去的探子送回消息,其搜寻的地区迷雾才会打开。
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说不定探子离开后,先前搜寻的地区立,就有敌军出现了,送回去的情报完全失效。
所以战场上其首要决定胜负的因素,便是双方掌握战场态势的多少,了解的越详细,对敌人信息掌握的越多,就越能将胜利的天平向自己这方倾斜。
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这点上,守城方天生便有劣势,因为城池是固定位置的,城内之人众多,城内动向很容易被其中的内奸探知并传递出去。
但城外攻城军队就不一样了,其最危险的时候,就是这种并未发动攻城,而且位置尚未探明的时候。
即使其营中有内奸,也很难传递消息,毕竟军营的出入极为严格,稍有异动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现在袁熙担心的是,邺城的情况,曹军那边已经极为了解,但自己却连曹军的位置都没打探到,这两相对比,已经是处于下风了。
袁熙带着孙礼走下城头,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没有回府,而是纵马一路来到了甄家后门。
孙礼跳下马,对着门后对了暗号,后门打开,袁熙和孙礼进去后,又立刻关上。
袁熙一路进了主屋,便看到张氏正跪坐在堂上,见他进来,便跪拜道:“见过使君。”
袁熙上前将张氏扶起,说道:“阿母不必如此多礼。”
“事急从权,我也不客套了,事情怎么样了?”
张氏低声道:“如今城中甄家族人,总计二十余口,妾已尽力缩减奴仆数目,将车队控制在百人以下。”
“甄家财货之前已经偷偷转移大半,所以这次带的辎重车子,不超过三十辆。”
袁熙沉吟一下,断然道:“还是太多了,万一遇到紧急事情,反而生乱。。”
“人数控制在四十人,车子控制在十辆以下。”
“剩下的人妥善安置,如今邺城人心稳定,应该不会横生枝节。”
张氏赶紧答应,她不敢问,为什么邺城并未有什么风声,袁熙却要急着让甄家人离开?
张氏将事情一件件清晰简要地说完,袁熙不住点头,张氏本就是经营甄家日久,做事很是严密,他也没有找出什么疏漏,便道:“如此便好。”
“今天入夜前,让所有要出发的人集中从后院等待。”
“入夜宵禁后,我会让人带军经过,名义是去城外扎营,阿母让甄家人趁机跟随队伍,从北门出城。”
“出城后立刻全速往幽州方向赶路,进入幽州境内,自有人前来接应。”
张氏见袁熙说的郑重,连忙应了。
她犹豫再三,出声道:“我那女儿甄荣,却是不想走…….”
袁熙微微皱眉,说道:“怎么,她在害怕什么?”
张氏略一犹豫,甄荣从后庭走了出来,对袁熙拜道:“见过使君。”
“妾身夫君高览正在城外抗敌,于情于理,妾都不敢走。”
“若是追究下来,妾作为军将家属逃逸,唯恐会牵连到夫君和其家族。”
袁熙听了,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这件事情我来搞定。”
“你跟着阿母走便是。”
甄荣心道这几年没见,袁熙说话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信和无可质疑,这气度发生的巨大变化,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俯身拜道:“夫君到底怎么样了?”
袁熙略一犹豫,“他受了伤,但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甄荣心中一紧,低头道:“贱妾拜谢使君之恩。”
袁熙点点头,起身去了。
甄荣等他离开,这才抬起头,张氏不禁叹息道:“没想到啊,这才过了几年,宓儿这夫君,就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老身见过很多人,包括本初公,但刚才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王气,老身却从未从任何人身上见过。”
甄荣心道而且对方仿佛知道邺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似的,如今自己所能期盼的,也就是对方还念着高览的那一丝情分了。
想到这几年袁熙打下了偌大名头,其手下武将谋士扬名天下,沮授郭嘉,赵云太史慈等人的名声在的邺城人尽皆知,甄荣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夫君要是投靠袁熙,会不会境况比现在好多了?
袁熙回到府里,见吕玲绮在擦拭平日穿的札甲,看到其身边放着那对已经磨得锃光瓦亮的双戟,顺手拿起来掂了掂,说道:“好像自从遇到许褚后,就没看到你用双戟了?”
吕玲绮摇头道:“战场上弓箭为上,长兵次之。”
“连太史将军双戟都讨不到便宜,我何必舍长取短。”
“短戟也就是平日护卫的时候用用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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