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打开门,袁尚看到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犯人,不由深吸一口气,但地牢潮湿难闻的气息涌入胸腔,让他感觉更压抑了。
他缓缓向前走去,从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几张面孔的主人也抬起头来,本来已经死气沉沉的眼睛中顿时闪出希望的光芒来。
其中有个人手脚并用爬了过来,抱住袁尚的大腿,哭喊道:“公子,公子救命!”
“公子救命啊!”
袁尚看到对方身上的斑驳血迹,不由咽了口吐沫,他似乎想要求助,转头看向袁熙。
袁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摇了摇头,叹道:“三弟,你比大哥差远了。”
袁尚闻言一愣,这和袁谭有什么关系?
他正自疑惑不解,袁熙挥了挥手,登时有两个侍卫打开一扇门,将里面的人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扔在两人面前。
袁熙对着那人道:“说。”
那人在地上趴着,用嘶哑的嗓子出声,袁尚仔细辨认其容貌声音,登时吓了一跳,这竟然是城门令审荣!
看到平日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极为恭敬的审荣变成这样,袁尚心里涌起一阵恐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认识到袁熙隐藏的一面!
自己这个二哥,似乎在自己的记忆中,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如今却是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
然后审荣接下来的话,更让袁尚震惊无比,对方竟然栽赃陷害自己,想要挑起自己和袁熙间的争斗?
袁尚并不傻,他马上就明白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他咬牙切齿抓着审荣的前胸,“为什么?”
“我哪点对不起你?”
审荣用奄奄一息的声音道:“公子,我一时糊涂,还请给我个痛快。”
袁尚见状不对,掀开审荣衣襟,等看清里面恶心情状,当即吓得跌倒在地,他赶紧站起,远远逃离审荣,同时扭头对袁熙涩声道:“二哥,是不是手段太狠了些?”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称呼已经完全变了,袁尚这声二哥,不仅代表着他对袁熙身份的承认,也代表了被袁熙的行为震慑。
袁熙心道果然这种最直接的手段,才能让袁尚有最直观的感受。
袁尚身为袁氏下任家主,手握大权,又兼长相老成,仗着一脸大胡子,让袁熙一度以为,自己应该用成年人的态度去对待他。
但经过几件事情之后,袁熙方才醒悟过来,袁尚此时,也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他被人保护的很好,也被纵容惯了,但其实他的心智并不成熟,很容易被人影响,但反过来说,袁熙用对付孩子的手段,反而可能更加有效。
于是袁熙用拳头和酷刑这种最直接的观感,让袁尚感受到了袁熙的力量,他便如同被更强壮的大孩子揍了的小孩子一样,前所未有的对袁熙尊重起来。
袁熙冷冷道:“因为我很不高兴。”
“战场上的胜负,成王败寇,这也就罢了,毕竟愿赌服输。”
“但我最讨厌的是,在下面鬼鬼祟祟使用不光彩手段的人。”
“要不是袁谭嫌疑更大,单以背后小动作来说,在你和袁谭之间,我未必会支持伱。”
袁尚感觉背后有冷汗渗出,出声道:“但二哥你岂不是也需要我支持?”
袁熙摇头道:“不,我根本不在乎袁家落在谁手里。”
“冀州就是打烂了,又和我有何干系?”
“我只是单纯不高兴有人算计我而已。”
“三弟你应该庆幸,当年没有把我得罪死,不然你连城门都摸不到。”
袁尚听了,说的话语更加没有底气,“二哥……我不明白,我看不懂你。”
袁熙摇了摇头,“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并不是你的敌人便是。”
“当前明明有外面的大敌,我们三个还在都斗来斗去,实在太过可笑,在我眼里,这种行为和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区别。”
“但这闹剧的代价却很大,我们若是失败,头颅都会被挂在城头,家眷都会成为奴婢,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看到这种景象。”
袁尚咽了口吐沫,“那大哥那边…….”
袁熙出声:“你是冀州之主,得自己想办法说服袁谭。”
“你要是失败,便只能和他开战,到时候我不会为了你,搭上自己兵士的性命。”
“不过这次我会遵照阿父的意思,帮你一次。”
袁尚心中一喜,忙道:“二哥如何帮我?”
袁熙沉声道:“袁谭所倚仗的,是我们害怕内乱,为曹操所趁的心理。”
“既然如此,在他赶来前,我们要拿出能够说服他的理由。”
袁尚很快变领会了袁熙话中的意思,“二哥是说,在大哥赶来前,就要给曹军决定性的一击?”
袁熙点点头,“没错。”
“这次咱们要不计损失,将曹军打回黄河以南。”
袁尚喜道:“然后长驱直入,灭掉兖州?”
袁熙摇头,“不,我们目前没有那个实力。”
“何况打完这场仗,我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你要自己面对袁谭。”
“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至少守住邺城是不难的。”
袁尚听了,不由自主点头道:“便依二哥所言!”
他猛然醒悟过来,怎么自己还没和谋士商量,就对二哥言听计从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袁熙已经超过自己太多,对方的提议不仅带着无法质疑的自信,而且也是当前自己的最佳选择!
袁尚最终动手审问了那几个太平道巫女后,对方的口供,不出所料的指向了兖州,这说明那有问题的五石散,背后极有可能是曹营之人的手脚。
袁尚脸色阴沉,尤其是他从另外几个囚犯口里问出,袁谭比自己更早得知袁绍病重的消息后,更加不淡定了。
这说明袁谭早就知道曹营下药的举动,想来也是,若是袁绍暴病而亡,袁谭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袁尚不心内惶惶,对袁熙道:“大哥要真是窥探袁氏家主的位置,又能狠下心来做下这等事情,我怎么可能说服他?”
袁熙面上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不枉阿父喜欢你,果然一下就抓到了关键。”
“但这件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去想。”
说完袁熙往外走了出去,“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若是你想网开一面,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如果谋叛的人都能被原谅,只怕之后这种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吧。”
袁尚愣愣地看着袁熙走出屋子,转头看向地上的囚犯,目光逐渐狠厉起来。
袁熙听到地下隐隐传出的惨叫声,心道自己这算是为了回报袁绍对这具身体的养育之情,帮了袁尚一次吧。
毕竟对方被袁绍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道争夺天下的残酷性,和袁谭这种早就上战场赌命的人的觉悟根本不能比。
争夺天下,本就是要赌上全部身家性命,赢家通吃,输了的一无所有,不仅自己丢掉性命,妻女家眷更不用说,只会遭受到更加悲惨的遭遇。
所以袁熙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将妄图窥视陷害自己的人遭受到相应的报复,才会让他们有所忌惮。
袁尚从地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手上都是斑斑血迹,但他的眼中多了一丝狠厉,让旁边的侍卫有感觉到,袁尚和先前似乎不同了!
袁尚从侍卫处得知,袁熙已经离开了,便骑马赶回府邸,得知袁绍还没有醒,便先自回屋浣洗更衣。
洪氏早拿着新衣,跪在地上等着,见袁尚过来,低头道:“热水已经烧好了,请夫君入浴。”
袁尚点了点头,他进了浴室,钻进浴桶,将身上这几月来沾染的血腥气一点点泡出体外。
他见洪氏跪在一边,随口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洪氏听了,想起自己离开袁熙府邸前,袁熙对自己说的话,便咬了咬牙,将刘氏派自己去袁熙家中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袁尚越听越是脸色阴沉,他手指捏住桶壁,似乎想要将其掰断,他死死盯着洪氏,“二哥不是很好色吗,他竟然没有上当?”
洪氏自嘲道:“人家夫人是天下绝色,哪会看得上我这种人。”
袁尚听了更加不快,意思是你这种人配我正好?
洪氏低声道:“夫君如若不信,可去找稳婆查验妾身清白。”
袁尚听了噎住,心里越发烦躁,挥手道:“你先退下去吧!”
洪氏听了,低着头慢慢往外退了出去,正好有刘氏婢女进来,对袁尚道:“夫人请公子一会过去。”
袁尚冷哼,“知道了,都给我滚出去!”
那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跟着洪氏退了出来。
洪氏低着头慢慢往回走,心中暗道侥幸,想起了袁熙上次对自己说的话。
要想保住性命,就要在见到袁尚后,马上将事情经过都说出来。
看到袁尚反应,洪氏也不由心中庆幸,这是为了防止刘氏先入为主告状,如今看来,似乎袁熙都预料到了!
但她隐隐总觉得,袁熙让自己这么做,似乎并不是单单站在自己立场考虑,好像还有着其他目的?
司隶怀城,吕布大踏步上殿,对着上手的刘协拱手道:“陛下,布回来了。”
刘协见状起身喜道:“温侯可算回来了!”
“听闻温侯战事略有不利,朕心甚忧,如今看到温侯无事,当真是让朕欣喜不已!”
吕布沉声道:“让天家担心了。”
“不过马腾韩遂狼子野心,仗着西凉兵马人多势众,已经往怀城这边逼近了!”
“听闻袁术军也在窥探司隶,如今的怀城已经不安全了!”
“还请陛下早做准备,以免重蹈覆辙!”
刘协听了,面露犹豫之色,“形势不至于如此之差吧?”
“敌人从西面南面来,而且就是走,还能往哪里去?”
吕布当即道:“若陛下不愿意去冀州,可北上幽州避难。”
“到时候布必想办法说服显弈,让其辟出郡县,让陛下安身。”
一旁的陈宫阻止不及,当下心中叹息,吕布还是太鲁莽了!
吕布本就和袁熙有亲,这了直截了当提出,天子岂能不有所忌惮?
果然刘协眼中闪出一丝阴霾之色,说道:“朕知道了,让朕再考虑下。”
吕布却没有注意到这点,接着说道:“这段时间大敌逼近,我的兵力已经不够。”
“现请陛下下诏,调动张燕的近卫军到我麾下,方能抵御外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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