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的酒席,不出意外地平淡且没有波澜,而且对贾诩的下落,他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当他得知贾诩和曹操早有勾结,被袁熙拉出去讯问,结果身体垮掉,只能被送往他处抢救的托词,也只是装模作样表示了一番惋惜,连贾诩被送到哪里都没有没有问。
这种反应,让袁熙顿时明白,张绣对于贾诩,应该也是颇为防范的,怕是贾诩在曹操挖张绣墙角之事中完全倒向了曹操,让张绣对于贾诩起了戒备之心。
先前他能够收留贾诩,一是因为可以用来联手段煨,二是可以用来交好曹操。
但贾诩的利用价值,随着段煨的战死,曹操对张绣起了杀心而彻底变得一文不名,所以张绣抛弃贾诩也成了必然。
众人其乐融融地摆了两日酒,三方约定了攻守同盟,袁熙见部下修整完毕,便趁机向张绣告辞离去,刘备也随之准备回到新野。
张绣听到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袁熙和刘备军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如今两人主动离去,倒是省却了他的一番功夫。
张绣将两人送到城外,见刘备袁熙回了大营,方才回城,顺便把城门关了。
刘备骑在马上,回头看到宛城如此模样,叹道:“但愿张将军能和备尽心北伐吧。”
袁熙出声道:“孙伯符有些可惜了。”
刘备心头一跳,心道这明显指的是衣带诏的事情,最后到底还是避不过此事,涩声道:“此事颇多隐情,还望使君海涵”
袁熙摇头道:“正因为玄德公仁义,所以才进退两难,我倒是觉得这事情没什么。”
“说实在,对我来说,天子在曹操手中,是最差的结果,我宁愿他能在玄德公庇护下。”
“孙策遇刺,怕是其中也有些隐情,想来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刘备也深有同感,叹道:“真是天不佑大汉,多事之秋,天下大乱,从汉武到光武,代汉者的谶语流传数百年,导致每次天下动荡,便谣言四起。”
袁熙心道确实如此,说来这个谶语出自汉武帝,争议很大,有人认为可能是断句的锅。
这些人认为原话是“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断句应该是“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意思就是汉家皇帝这么多代,都是高尚的。
但也有人认为这都是附会,如果汉武帝是这个意思,那这么多代皇帝之后呢?
且不论汉武帝是怎么想的,不过这谶语就这么流传下来,从王莽到刘秀,再到袁术李傕,都说应谶之人是自己,这对于动乱之中得人心影响,是极为深远的。
袁熙自然知道刘备提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在暗暗试探自己,毕竟袁熙也参与到了谶语造谣的当中,刘备当然有所耳闻。
他思虑一转,随即笑道:“听闻玄德公喜得贵子,还没有来得及恭贺,真是件极好的事情啊。”
刘备没想到袁熙突然提到此事,但还是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承让承让,说来备虽然虚长几岁,但长子还不如使君两位公子大,真是惭愧啊。”
袁熙微笑道:“先到晚到,到了就是好事。”
“有些时候想想,人生百年,除了做一番事业,如果不留下子嗣,确实人生总觉得不甚圆满。”
“所以为人父母的,对孩子起的名字,都包含了最真挚的期望。”
“我长子袁叡,期望其能深明而思,通晓事理,次子袁谦,期望能逊让守敬,君子礼交。”
“未知使君长子起名了没?”
刘备差点一口气没憋住,对方绕了一大圈,怕是在等着自己?
他自然给孩子起了名字。
刘禅。
这名字旁人听了,马上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刘备现在秘而不宣,只有最亲近的寥寥几人才知道。
刘备不觉得这些人会背叛他,袁熙这是凑巧问的,还是通过什么手段知晓的?
想到对面有观星高人的传言,刘备心里顿时有些泄气,这难道是对方观星观出来的?
袁熙可是按着曹操打的人,而自己对曹操保持不胜,两边差得也太多了,加上观星之术,对方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刘备心里叹息一声,他是个聪明人,猜测怕是袁熙隐隐告诫自己,人谁会没有野心,给儿子起名尚且如此,如果觊觎天下的机会摆在面前,谁能不心动?
自己和袁熙的关系,会不会将来变成曹操和袁绍那样?
刘备努力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曹操此人背信弃义,行事百无禁忌,自己要是这样做了,和他有何区别,自己的仁义,难道只是挂在嘴边的托词吗?
想到这里,刘备抱拳道:“使君数次相助备于水火,备铭记五内,此等大恩,备不敢忘也。”
袁熙回礼道:“玄德公过谦了,天下人中,公是少有的君子,我若不相信公,还能相信谁?”
两人相视大笑,虽然以后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发生什么,但起码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两人还是要报团取暖的。
此时关羽远远迎了出来,刘备身后的张飞见关羽骑马的样子,奇道:“二哥,你怎么身体不稳,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关羽面如重枣的脸上,显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红色,他微怒道:“三弟不要胡言乱语,我身体好得很。”
袁熙却是没有注意到关羽的异状,此时夜色渐深,银盘高挂,远处的宛城里面,传出了隐隐约约的捣衣声。
袁熙抬头看向天上,有感道:“我小时在长安时,曾听闻有人写过一首诗。”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刘备和关羽都是眼前一亮,赞道:“好诗!”
刘备咋摸着诗词,叹道:“这诗做的还是好,汉家天下从高祖立朝,数百年间被胡虏荼毒,也不知道何时平定。”
“捣衣要么是准备送别的新衣,要么是迎接归来的家人,而这万户捣衣声,流露了妇人们对出征良人们回家的期盼.”
“这个我懂!”张飞兴奋道:“最近我读了不少书,这句颇得我胃口!”
关羽奇道:“三弟可是长进了,从这句诗中看出了什么?”
张飞得意道:“这句可不一般,大哥不是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你看,一到晚上,万户捣声声不绝,这群男女”
跟在袁熙身后的吕玲绮脸刷一下就红了,她心道这黑炭头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
关羽一把捂住张飞嘴巴,喝道:“三弟,你喝醉了,跟我醒酒去!”
张飞被关羽倒拖着进了军营,嘴里支支吾吾到:“捣衣有什么不好,二哥这几天不也在捣.”
关羽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他恨得不将怀中张飞的脖子拧断,他脚步加速,如拖着猪仔般拖着张飞,飞也似消失在营帐后面。
袁熙和刘备面面相觑,颇感尴尬,刘备早就得知了邹氏的事情,但关羽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女子,他一个当大哥的能说什么?
刘备勉强笑道:“多谢使君好意,明日一早,备便动身出发,到时再向使君告别。”
袁熙微笑道:“好说,明日我也动身,聚首终将一别,希望下次看到玄德公时,已经能够心想事成。”
刘备哈哈大笑,“承使君吉言!”
眼看着刘备打马离去,吕玲绮才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几位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袁熙笑道:“相比天下其他诸侯,他们已经算是最为靠谱的了。”
“咱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
吕玲绮策马跟上,“那邹氏确实挺漂亮的,夫君不感到遗憾?”
袁熙摇头道:“我对其没有兴趣,而且我一个人救不了所有人,何况她跟着关将军,未必比跟着我差了,伱还嫌我身边的女子不够多啊?”
吕玲绮酸溜溜道:“夫君难道不是多多益善?”
“我听说大小乔去寿春了吧?”
“那边还有个冯氏等着夫君呢,啧啧,她确实不一般,那眉眼间的风韵,都快赶得上甄夫人了,我才不信夫君舍得放手”
袁熙大感吃不消,怒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咱们是去寿春打仗的!”
“豫州让现在的刘豫州去打,他也拿不下来,而寿春背靠淮水之南,也只有我们能牵制攻击淮南的曹操势力。”
“更让我放心不下的其实是庐江,前日我已经派子义提前动身,让尚未赶到的陆伯言会寿春协防,免得江东动了歪心思。”
吕玲绮冷哼道:“江东鼠辈,竟然偷袭皖城,这回得让他们吃个教训!”
袁熙叹道:“但愿吧,我早先发信,让李术不要抵抗,开城投降,免得波及百姓。”
“此时全面攻击江东,扩大战火,对我们攻打曹操不利,但愿江东拿了皖城,见好就收吧。”
然而此时的袁熙也没有想到,皖城的一桩事情,超出了他先前的预想。
次日他动身离开宛城,从桐柏山山道进入淮水上游,遇到了陆逊从寿春调集的船队,然后全军上船,沿着淮水东下,花了将近十日,抵达了寿春。
他得到皖城方面的消息,是抵达寿春之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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