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阳这一思量,随即便是许久时间的沉默,沉默到那原本热络的气氛再度变得幽寂且诡谲起来。
直至此刻,诸修才面面相觑着,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终于,这般沉寂之中,是白骨观道子霍柏虎开口问道。
「五毒道友思量的如何了?若是觉得这其中有甚么欠妥的地方,大可以直言,咱们关起门上商量,便是为的有甚么说甚么,畅所欲言,竭力寻着相谐之处。」
只是闻听着此言的时候,楚维阳却只信了一半。
传承着《幽寰葬气篆箓经》的玉简和封禁着镇岳磁精的宝匣,此时间尽都被霍柏虎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事情做的太过于稳妥了,纵然是诸修合力搜寻来的这般宝物,这般稳妥的背后,都教楚维阳察觉出更多来。
至少,楚维阳能够明白,在找上自己之前,诸修已经有过一番商议了,这甚么关上门来的畅所欲言,实则不过是诸修「围攻」自己一人。
甚至刚才时,几位道子的话,也是在相互间打着配合。
而且,这般事情做的愈是稳妥,楚维阳便愈是能够感觉到诸修那强自镇定下的某种迫切。
否则以诸道子心智,不该有这样明显的疏漏,教楚维阳轻而易举的洞悉。
那么到底是甚么样的因由,导致了这群人这样的迫不及待,这样的迫切?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答案,便是与楚维阳的文斗本身,便是楚维阳那地师手段符阵底蕴本身。
直至此刻,楚维阳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以地师手段符阵底蕴贯穿自身诸法,好似是切实的做成了甚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自身体悟的道法圆融,贯通一炁之间的酣畅淋漓之外,好似是这般功果成就还别有一番印证。
思量及此的闪瞬间,楚维阳实则便已经在透过心神之中的禁制锁链,呼唤着淳于芷的名字了。
淳于芷本就是符阵之道的宗师,他自然是相信她的判断。
只是反复的几声呼唤之后,禁制锁链的另一端,却偏生毫无淳于芷的回应,但这并非是漠视,楚维阳能够切实的听到淳于芷那参差的呼吸声。
甚至伴随着楚维阳和淳于芷魂魄真灵的数次共同映照在泥丸宫内,楚维阳已然能够同样清楚的透过禁制锁链的牵系,感应到淳于芷这里的心绪变化。
那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动兼具着欲言又止的复杂。
同样的,还有着有类于曾经说及符阵之道的瑰丽的时候的强烈欢喜情绪。
于是,楚维阳遂明白了淳于芷这里的心念,她想要说,但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说,甚至有些话许是不能够说,因而反复纠结之间,索性选择了沉默以对,但是那欢喜的情绪,无疑是一种十分良性的认可。
一念及此,楚维阳遂心中有了底气。
既然淳于芷选择了沉默以对,楚维阳便不会为此再去反复追问淳于芷,他相信淳于芷,就像是往昔相信庭昌山妙法一般。
但事实上,淳于芷的反应,实则也已经教楚维阳收获了答案。
这般奇特的回应态度,本也证明着自己在符阵之道的功果上是非凡的。.
想不明白背后的切实因由不要紧,楚维阳只需要知晓,诸修是迫切在意的就好。
而且,自己大可以装作甚么都懂的样子。
与人文斗?
实则没有甚么是不可以答应的,便是不答应,大不了人家一声招呼不打,登坛来邀战,无非是彼时因为没有过交流,遂出手浑无克制,只怕是彼此更多的心意在斗法的胜负上,如是,出手间便难有章法可言,未必能够教人有所参悟。
这般思量
着,楚维阳又看了一眼面前摆放的玉简和玉匣,听着白骨观道子的话,先是点了点头,又沉默着摇了摇头。
直将众人都看得一脸不明所以之后,楚维阳这才环视过诸修。
有了先入为主的笃定猜度之后,楚维阳再看去时,人群之中诸修,或多或少都与阵法之道的修行有所牵系。
「霍道友,早先时你说过,这是关起门来说话,有甚么说甚么,那么贫道便真个直言不讳了——」
「这地师手段,符阵底蕴,刚刚在玉石法坛上,是贫道亲手施展的。」
「这符阵的义理,这功果的成就,它到底是个甚么,贫道同样是清楚的。」
「诸位许是看出了些甚么来,要来找贫道演法,很好,论道演法的事情贫道从来都很是欢迎的。」
「可是,只这些,不够!远远地不够!」
「轻慢自己,轻慢贫道,实则都是无妨的事情,但是诸位,不要轻慢的道与法!」
长久以来道与法的修持,从酒会丹宴走到龙王宴饮,楚维阳接连胜过玄元两道诸修,又斩过了妖族的所谓天骄,那是无形之中养炼出来的气势,只在偶然间不经意的展露之中,便忽地突显出呵斥的严厉来!
几乎下意识的,诸修心神一颤,可是面面相觑的对视之间,却浑没有一人认为楚维阳的言语和举动过分了的。
事实上,一部地师之道的篆箓书,一枚承载着宝材的玉匣,远远不是诸修「出价」的最后心理价位。
不论是真个被楚维阳的言语警醒,恍惚间觉得真个不能轻慢道与法也好;还是清楚的明白此次事件有求于人,该低头让步的地方便要低头让步。
诸修目光流转的无声息间,仿佛便已经完成了二度交流。
这一回,开口的则是策星山的修士。
「五毒道友言之有理!是,不该轻慢道与法,实是吾等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浑没甚么经验可言,若是道友觉得哪里有甚么错处,敬请言说,莫要恼怒怪罪才是。
言归正传。
这一部道书,乃是《幽寰葬经万阵图录秘典》,敢教道友知晓,这地师一脉传承,便是在散修之中,门类法脉都堪称繁浩,有些……实则还是上不得甚么台面的,但有些,实则是自古流传,传承之中自有精妙所在。
而且随着历代地师之道的宗师崛起,有些因着与吾等诸宗相善,如是一来二去,最后将部分地师之道的法门流入了吾等诸宗之中来,不复在散修内传承,这幽寰一脉,便是如此,这一部《万阵图》,正与那篆箓书相配,想来能够教道友有所收获。
再有这一部道书,乃《秘传九元赤文要旨繁解》,来历……已不可考,只晓得同是出自地师一脉,也不知是哪一代里流传入吾宗的,连带着谁人所编撰,隶属于那一脉的传承,尽都无从知晓了。
当然,内中的义理还算是幽深的,虽说显照的只是寻常九元赤文,但见得道友也在用,许是有趣意上的喜好选择,因而教这一部道书算作是搭子,一并赠给道友。
再有,这枚玉匣,内里封存着的,乃是一炉甲子之数无上宝丹——承运雷元丹,用此药时,需要依时运之序来服,初时服药,并无甚么裨益可言,非得是等到这一炉甲子之数都服用全数了,如此于道躯之中养炼交织,几若埋窍法一般,于交织与共鸣之中,大有裨益。
当然,若是服的少了,用法焰搬运内周天,同样可以强行炼化,但是只得宝丹之内最寻常的那一份药力,不见真正养炼交织之后的裨益所在。
而若是服用的次序不对,这一路无上宝药,却也是伤人脏腑的毒药!」
说罢之后,策星山的二道子反而是抬头看了一旁的神宵宗道子
允寿。
楚维阳同样偏头看向了他。
见得诸修目光看来,允寿这才笑了笑。
「这一套宝丹乃是吾宗锻体之道秘传,这不,早先一阵时,贫道大师妹于酒会丹宴上有所得,侥幸以天心雷法入锻体之道,这不,回返山门之后,遂依照天心雷法一脉的秘传丹方,炼得这么一炉宝丹,托人给贫道送来了。
早先时忙着观法,一直没来的及修持,如今想着,道友于锻体之道上的成就,走在吾等的前面,索性将这一炉宝丹赠予道友养炼而用。
虽说依照道理而言,倘若道友能掌握些许天心雷法的意蕴,内炼这一套宝丹,当得十二成的效用,但只是寻常炼宝药入身,也有十成效用在太阴雷法之中,仍旧是无上宝丹的品阶。」
闻听得此言的时候,楚维阳已经的连连颔首,看去时,好像是对于诸修的「加价」满意的不得了。
但实则是在允寿的话刚刚说起来的时候,楚维阳便想到的那个清净出尘的姑射仙子冷若寒冰下如同雷霆血焰交织一样的炽热内里。
再想到自己的意蕴于她天心雷霆之中的映照。
如今看着她复又炼成的无上宝丹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想着她出尘气质之中偶然展露的倔强神情,楚维阳几乎便要笑出声来。
他甚至有好多话想要宣之于口的冲动。
只是唯恐做罢这些之后,自己将要迎接的便是神宵宗道子决死的盛怒。
因而,楚维阳只得连连颔首,忍得辛苦。
当然,到了这一步,眼见得诸位道子将雷道的宝丹都拿了出来,楚维阳便也知道,他们所能奉上的财帛,也就仅此而已,再搜刮,许是难搜出甚么油水来。
一念及此,楚维阳才动作一顿,紧接着,又颇矜持的微微颔首。
「实话实说,依照贫道的思量,还差了些,但咱们都是骤然登上的镜缘仙岛,事发仓促,这一点无须诸位言说,贫道便能够明白,也正因此,事情贫道应下,差的那些,算是与诸位结个善缘。」
闻听得此言落下,诸修尽皆展露着笑容,纷纷与楚维阳闲叙着言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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