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货的信息不容外泄,快去把那个被感知到的入侵者抓住!”
狭窄的隧道里面回响起凶恶话语,水花伴随着嘈杂的声音飞溅,几道全副武装的黑影各自带着身后的怪物四散开来,以地毯式搜查检索着附近的角落。
他们是潜伏在社会阴暗面的蜱虫,居无定所,只有依附同样卑鄙的团体才能够苟活,每当组织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才会聚集,领到十几张足以让他们挥霍数月的林多布提尔后消失在众人面前,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完成他们所需要达成的任务。
守卫“财宝”,由鲜活的血肉组成的东西最是诱人,他们不仅能够用来宣泄欲望,更可以延长生命,是无数埋藏罪恶者趋之若鹜的存在。
执行违法行为需要的能力可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混混就能够完成的,是需要那种敢在刀尖舔血,火中取栗的狠人,他们往往是无情、残忍、贪婪的。
可,凡事总有例外,即使是游走于生死之间的行业也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关系,有关系的人自然会利用它来巩固扩大自己的利益。
图克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叔叔野格是这人口贩卖组织的小干部,为人凶狠毒辣,却格外的注重亲情关系,在得知兄弟命不久矣后,不假思索地将毫不知情的侄子接到身边,试图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只是从小在安逸平稳的生活长大的他又何尝见识过如此恐怖的场面,人彘、活剥骨、肉血蛊,骇人听闻的举动在此不过是家常便饭的日常。
心神俱裂的他自然有想过逃跑,找当地的执法局报案,将所有无辜者解救,有罪者制裁。
然后试图逃跑的图克就被抓到了,当着他亲叔叔面制成了全副武装的肉傀儡,由一种名为路西斯蛊的东西所控制,专门配合重金雇来的蜱虫“打扫卫生”。
倘若他也如那些意识溃烂,仅仅维持了野兽本能的同类相仿,也不至于这么痛苦,疯狂的野格居然要求保留侄子的意识,作为比肉傀儡更加高级的僵尸来使用。
于是,在短短几日间的折磨,他便成了人不人鬼不鬼,被迫接受了现实。
早上,图克刚从无尽的噩梦中逃脱,就与负责带领自己的蜱虫参见了上级,领了巡逻任务的他们刚走了一半的路程,连接灵魂的警报开始轰鸣,全身都在不住战栗的他无法忍受,被紧缚在手臂上的链锯胡乱挥舞着,将那些同样在颤抖的肉傀儡砍伤。
因此野格为了表示惩罚,让他还有负责管理他的蜱虫一起安排到了最危险的洞穴搜寻,用危险的幽魂来使那些想要将他侄子碾碎的干部闭嘴。
运气很不好,可以随意湮灭他的幽魂没碰到,试图窥探组织的入侵者却发现了踪迹。
能够轻易在重重围捕中轻易逃脱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他全身累赘一无是处的僵尸可以对抗的?
图克不愿意去想,他这副模样任凭谁都会当作是可怖的怪物吧,遇到他的人都是恐惧或者憎恶的,哪有开口求援的机会。
只愿自己真的能够被杀死吧,毕竟自从被改造后,他的生命便不再受肉体所限,体内的子蛊不灭那他的意识不亡,遍体鳞伤也不过是修养几天的时间。
前天与啮齿巨鼹鼠的战斗便是如此,三个肉傀儡四分五裂,两个残废,他失去了一半身体,结果今天再次醒来过后就发现缺失的部位已被缝补,颜色差距过大的皮肤上布满了血痂,触目惊心。
“图克!你有什么发现吗?”
干涩阴毒的声音透过意识传达到静止不动的图克脑海中,是子蛊的上级蛊,母蛊所拥有的能力,这些被原蛊种下诅咒的蜱虫之所以能够压制住比他们强大许多的怪物可不是靠胆量,单纯依靠对组织的忠心就够用了。
“说话!你是僵尸又不是肉傀儡,给我装什么哑巴!”
眼看自己的问询得不到答案,恼羞成怒的瘦高个从阴影里走出,手掌微微举起,图克的意识就开始颤抖,高频率的回忆画面以及触感反馈很快就将他精神搞到过载。
失去操控的身体轰然摔倒,肮脏的污秽淌动在他的周围,顺着所有被打开的通道蔓延,久违的刺骨寒意透过血肉钻入他的大脑。
源自血脉压制的蛊虫就是如此霸道,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
过了好一会,又带着肉傀儡检查完一片区域的瘦高个回到了图克瘫倒的地方,用脚踢了踢还未清醒的头颅,满脸不耐烦地将腰间匕首抽出,小心翼翼划破指尖,让泛着妖艳色彩的血液滴入他的嘴里。
“啊!”
放大的瞳孔极速收缩,哪怕是不需要呼吸的图克也找回了曾经身为人的碎片,幻想出寒意和气流的大脑为他勾勒出了无法重现的美好。
“别在这里装死了,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剩下还有两处地方给我闻干净了,别让我在感应上发现有空白。”
瘦高个心疼自己浪费在僵尸身上的鲜血,本就厌恶野格的他更是不留情面,踩着刚刚坐起的图克额头再次将其摁入水面。
“我马上就去干活!”
怒火在压制下湮灭,谦卑到平静的笑容成为了图克的第一反应,顾不得忧伤的他只想快些逃离这家伙的视线,好叫自己能够再回味一会悲凉的心情。
因为蛊虫的威能越来越强,以后的日子,他估摸连情绪可能都要被磨灭了。
“嗯。”
钉有铁板的鞋底很轻易地就把失去活性的皮肤碾烂,瘦高个望着惨白头骨上的碎块顿时没了兴趣,冷淡地回复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注视着那家伙走离水坑,图克不敢迟疑,麻利地从地上爬起,将身上的水渍淤泥抖落。
向着脑海中未被刷新过的路西斯蛊网前进,他得抓紧时间去与那些安放在各个角落的子蛊接触,收集它们对于异常能量的波动感知。
靠近路口的蓄水池倒是好走,没多会信息就收集完成了,不过如何以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安全地从“幽暗丛林”里面出来,图克就犯了难。
这地方他只去过一次,虽然子蛊接近就能够感应到,但诡异多变的道路不配成为地下世界的危险,异兽和元素植物才是,适应了在资源稀少的晦暗环境的它们充满了攻击性。
一面是随时可能的支离破碎,另一面是必然出现的分崩离析。
图克做出了决定,还是得进去,完整的意识能保持一天是一天,如果真给弄坏了,那就彻底失去自我了。
他将深深嵌入血肉的链锯启动,被元素石所驱动的特制武器开始展现出独属于它的魅力,碧绿色的光芒绽放,骨骼和宝石组合的中空部位压缩着往来空气,为高速转动的链条提供源源不竭的纯净风元素。
金属摩擦产生的轰鸣响彻在这片并不算宽敞的通道之中,原本令他感到恐惧的刺耳竟也成为了现在的安心。
高举双手,他借由手中武器所产生的光看清了脚下的路,被映照成碧绿色的苔藓长满岩壁,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里面了无生机,唯有耳边响起的风声才有让图克继续前进的勇气。
“没了。”
“没了。”
“没了。”
连续三只蛊虫的感知触须被拔出,徒留下维持生命和定位的核心,无限重复着无法获得回应的反馈。
看样子,组织所需要的目标果然在这里,图克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转头回去向那瘦高个报告情况,而是缓身蹲下,忍耐着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从胸中抽出与地上那只略微相异的子蛊,小心翼翼地低身爬伏下去,让寄生在自己身上的那只去触碰残缺的那只。
明白依靠自身逃离不了地狱的图克寄托于此,他要赶在组织之前获取到子蛊失效前所看到的信息,说不定自己就能从那入侵者身上获得一些逃跑思路,用来挽救自己坠入深渊无法自拔的希望。
画面模糊不清,在没有声音和色彩的黑白世界里想要辨别事物是极为困难的,只是教导过他方法的变态叔叔可不会告知其中的规律,他只有在蛊虫失去活力之前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不然就是白白地将生命和时间浪费在这里。
好在今天的运气格外喜人,经过几秒钟快速翻找过后,他就发现了异常,一个灰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蛊虫的视线里面,看不清具体容貌和身形特征,只瞧见笼罩在黑暗里的他伸出手掌,细长手指冒出数条形似藤蔓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同时钻进蛊虫的体内,破坏了它们的感知能力。
入侵者还活着,甚至知道这些潜伏在角落之中的路西斯蛊是危险的,并了解如何解除危机,那说明他一定是个巫师,或者懂得相关情报的人,那么自己其实存活的概率大大提高了,毕竟人家是专业的,一定也能够识别出他当前所处于的状况非自愿的。
只要,只要他开口说话!入侵者就会察觉到不对劲,自己也就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西北方向!”
这是蛊虫最后看到的结果,不疑有他的图克立刻起身,朝着入侵者最后消失的位置前行着。
胸口的裂痕已经被笨拙的双手填补完成,僵硬的身体在黑暗的隧道里缓慢前行,不知道是身体残缺导致的重心不稳,还是越发阴冷的洞穴里面出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图克的意识越发的混浊,脚下走过的道路转瞬即逝,任何有关于方向感的记忆都在转角的时刻忘却,直到体内的补充液彻底流干后,体表彻底冰冷后,才反应过来,他恐怕是落入到了入侵者设计的迷宫之中。
曾经生活还算安稳的时候,好友莱克给他讲过布耶那边的巫师,他们就擅长于这种迷人心神的幻术,想要出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好运,二就是蛮力。
作为二者皆无的悲惨人士,他又惊又喜,渴望潜伏在某处的巫师能够看出自己同肉傀儡之间的不同。
“我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是黑的!”
图克大声叫嚷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在石壁上传播,借此提示巫师自己已经靠近他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双隐藏在洞穴深处的眼睛浮现出来,悄悄注视着在原地做着古怪动作的僵尸,看不透其中缘由的他并不想打草惊蛇。
“啊!这下真的是找不到路了,我该怎么离开啊!”
又是矫揉造作地喊叫了一声,还没有等到回复的图克只好选择放弃,转而坐在地上去修补身上已经开裂许久的伤口。
他后门敞开,背对着眼睛出现的方向没有任何防备,只需要一个巧妙的潜行就能够将他的脖颈斩断。
“咳咳,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属于图克的干涩嗓音响起,缺少体液维持感官的他听不出其中语调的变化,权当是自己的办法有了成效,于是从地上爬起,兴奋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晦暗的黑幕中看不到任何身影,唯有一双散发着荧光的眼睛漂浮在那边,阴冷狠毒。
自心底涌起的恐惧驱散了身体感受的寒意,他紧张的不知所措,生怕因为自己的哪个举动惹恼负责看管自己的蜱虫。
“该死,怎么先将他引了过来!”
就算是心中再般愤懑,图克的脸上也不敢有任何的异样,暗骂过后还是得当作是无事发生,环顾四周并未瞧见环境有发生改变的他认为这幻术迷里不迷外,那蜱虫看自己估摸着就像是那小丑一般可笑吧。
“我迷路了,在这里兜兜转转晃了半天好像也没有移动太远。”
图克的语气很是诚恳,他可不想要将自己的真实目的透露出去,虽然他呆的时间没有多久,但组织对于背叛者的处理方法可见识过几次。
三四个人拖着手脚拉进冷冰冰的石室里,等再出来的时候就是无意识的肉傀儡,无论身份,无论地位,皆是如此。
“呆在这里!我会来救你的!”
见多识广或许不是蜱虫们的长项,但是趋福避祸的本能还是人人都有的,短时间内能够搭建出覆盖大半个幽暗丛林的法阵,想必不是普通巫师的手笔,正面硬碰硬无疑是找死,找人来帮忙才是最佳方案。
如果不是害怕自己的离开可能会导致在附近维持幻术的入侵者逃离,那他才不愿意和这个愚蠢的僵尸待在一起,去强行撕破自己的伤口换取原蛊的关注。
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之中弥漫,原本无法察觉瘦高个位置的图克也凭着僵尸的特性有了方向,闭上眼睛,但靠着本能驱动的嗜血感,不到一分钟他便从徘徊许久的幻术里脱离出来。
“砰”
清脆的破碎声突然响起,刚刚困住图克的区域如镜面一般裂开,散开的能量在消失前竟如同花瓣似的,洋洋洒洒地飘荡在昏暗的地下世界,充满了与背景不符的怪异美感。
不过这难得的美景来不及欣赏,发现他们已经打草惊蛇的瘦高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在抬起和放下间来回摇摆,对于如何发落这暴露位置的僵尸他犹豫不决,考虑自己是否需要在面对实力强大的巫师面前带着它。
图克倒是没有自觉,在逐渐适应了这片黑暗的视觉里,赤红色格外的醒目,要不是源于子蛊本能的压制,恐怕他已经奋不顾身地向鲜血淋漓的蜱虫扑去了。
“你过来!守着我。”
哀叹一声,瘦高个还是选择将累赘带在身边,不管是图克的叔叔,还是即将面对的敌人,都是难缠的对手,为了自身性命着想,他都得退让。
但,很显然潜伏在他们周围,偷窥了许久的巫师并不想要接受这种局面。
呼啸的风平地而起,席卷着还未消散的能量花瓣漂浮空中,放射出来的光线刺痛了直面它的瘦高个,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去遮挡这耀眼的光芒。
然后心中咯噔一下,手脚还未有所反应,脑袋就开始发表了意见,失去遮挡的视线依旧漆黑,窒息的感觉随即翻涌上来。
当双手开始慌忙挥舞,触碰到有着光滑切口的脖颈时,满溢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喷涌,越是焦急的堵摁,它的流速就越快,直到气息至绝,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谁!是谁!那个入侵者吗?!”
看着眼前作诡异姿势,死死掐住自己喉颈的蜱虫最终僵死的画面,图克胆战心惊地开口问道,他明白自己能够活着必然是对入侵者有用的,不然自己也是同指挥自己的蜱虫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你是他们从哪里虏来的?这鬼地方才开几天就成为了僵尸?”
陌生的声音一开口就打破了图克的预想,轻柔干脆的女声与那苍老的年迈嗓音完全不符,寻不到源头的他缓缓后退,坚硬的石壁才能够带来些安心感。
“说话!我可没有耐心与你磨,要不是看在你的可怜模样,早就让你同他一样了。”
悦耳的声音讲出来刺耳的话,冷冰冰的杀意不加修饰地透过话语传入图克耳中,让才从虎穴里脱身的他只觉得又入了狼窝。
“卡里!我是卡里人,我叫图克,我叔叔是组织的干部。”
如漏网筛豆一样,图克将自己的信息就全部抖落了出来,期待这饶恕自己性命的巫师能够满足他的奢求,让痛苦被解放。
“那倒是蛮符合苏珊对于‘血缘’的描述,大的里面套着小的,拖家带口去组队犯罪。”
一声冷笑,巫师不知道是放出了什么东西,幽暗的地下世界终于有了光亮,微弱的斑芒充盈在石壁周围,但不像是刚才陡然爆炸的花瓣喜欢随风而动,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绽放。
“女士,我知道他们前往外面的通道,以及他们的换防时间!”
自知机会难得的图克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眼前这个实力强劲的巫师应该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哦?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你值得信任吗?”
致命的反问让并没有过多社会经验就惨遭毒手的图克立刻卡顿,后知后觉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没有资格与那巫师叫板,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现在的喘息也是他人的施舍。
生死全系一念。
“恐怕您心中早有定夺了吧,我说什么都是空话。”
图克想了想,最后还是挣扎了一番,想要最后给巫师大人留下好印象,兴许,自己这个态度人家满意了,不说带自己离开,也能够保自己多活几日,毕竟带自己的蜱虫死了,他却好好的,任谁想都不是件好事情。
“你倒没被路西斯蛊给完全腐化,说话还有些脑子,这样吧,我姑且认下你,你配合我就能活到血缘破灭。”
虽然听到自己小命能够延续很高兴,但是对于之后必然的结果还是有所遗憾。
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更别说是由少年转化而成的怪物,饱经苦痛的他贪婪于难以获得之物。
“只能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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