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枣庄县令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是谁,这么嚣张,直呼常安之名,后面连公主俩字都不带。

    常安公主在车里也是一愣,掀开帘子,看着眼前的俊秀青年,那青年调皮的一笑,伸手摘下帽子,满头青丝如瀑布般的倾斜而下。

    常安公主叫了一声:“珍珠姐姐!是你!”

    安青月见两人相识,且是个女子,也就不再阻拦,那女子跑到面前,扶着常安的胳膊,眼中泪光闪烁。

    “我听大哥说,你得了萧大人的医治,身体好转,一直惦记着,想不到咱俩还能见面。今日一见,气色真的是好多了呀!”

    常安公主也抹着眼泪,冲萧风招手:“萧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德恭王的堂妹,珍珠郡君!

    以前珍珠姐姐在宫里生活过,经常带着我玩呢,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

    大明的宗室爵位是有明确标准的,具体说起来字数较多,有水的嫌疑,这里只说说宗室女子的部分帮助大家理解。

    宗室爵位问题,不管男女,说白了就是一个问题: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以嘉靖这个皇帝作为坐标系的原点,他姑姑,也就是他父亲的姐妹,一般会封为大长公主。

    嘉靖的姐妹则会被封为长公主,嘉靖的女儿,比如常安,会被封为公主。这属于论资排辈,只要你别犯错误,到年头了总能评上职称。

    理论上,等到嘉靖跟着萧风上了天,不管是他哪个儿子即位,常安都会自动被

    升级为长公主,这属于被动触发技能。

    大长公主、长公主和公主,这三个爵位,完全是因为辈分不同而区分的,从亲疏尊贵程度来说,几乎没有啥区别。

    毕竟都是皇帝的直系血亲。因此待遇上区别也不大,都是一年两千石粮食,丈夫也都叫驸马都尉。

    不过公主下面的爵位就要拉开差距了,她们的老公不能叫驸马了,一律叫仪宾。

    不过仪宾和仪宾也是有地位差别的,就像军队参谋一样,都叫参谋,团参谋和师参谋能一样吗?

    亲王的女儿叫郡主,待遇是一年八百石粮食。人家爸爸的爸爸叫皇帝,跟公主一样,只不过爸爸运气不好,没当上皇帝,只当了个亲王。

    郡王的女儿叫县主,待遇是一年六百石粮食,爸爸的爸爸叫亲王。

    郡王的孙女叫郡君,待遇是一年四百石粮食,爸爸的爸爸叫郡王,也就是珍珠的这个爵位,

    以此类推,郡王的曾孙女叫县君,一年三百石粮食;郡王的玄孙女叫乡君,一年二百石粮食。

    下面,没有了。都叫宗女。

    这就体现出封建时代的男女不平等了,老朱家的男人不管传了多少代,只要大明朝还在,最低也有个奉国中尉在,一年二百石粮食是跑不了的。

    但老朱家的女孩到了乡君这一代后就不再计算了,爸爸的爸爸叫奉国中尉,没用。

    珍珠郡君是当今分封在山东的德恭王朱载墱的堂妹,爸爸的爸爸是郡王,

    今年二十岁,比常安大,所以常安叫她姐姐。

    当然,普通郡君见了公主,别说公主不会叫姐姐,叫了也不敢答应。不过珍珠小时候在宫里住过,跟常安感情很好,这声姐姐是当得起的。

    再说常安为了赖在萧风家,见人就叫姐姐,如此更是对此毫不在意。

    萧风心下了然,眼前这位知县李天尧必定是珍珠郡君的仪宾了,可仪宾是不许参政当官的啊,这倒是件奇怪的事儿了。

    李天尧自然看出萧风心中所想,拱手施礼道:“大人必是想,在下身为仪宾,如何又能做了这枣庄县令是吧?

    说来惭愧,下官自负有才,不肯放弃科举,珍珠为了成全我之心愿,上书朝廷,自愿放弃了郡君身份,降为宗女。”

    萧风一愣,对这位拉着常安手臂掉眼泪的珍珠郡君不禁另眼相看,也对眼前这位不做仪宾做宗婿的李天尧另眼相看。

    一年四百石粮食,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别的不说,知县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八十四石,还不到软饭的三分之一!

    当然,看李天尧的气质,也不像是穷人出身,珍珠郡君的老爹也肯定舍不得女儿饿饭,肯定会补贴一些的,但这份抛弃皇亲身份,抛弃铁饭碗求上进的魄力,还是让人钦佩的。

    因此萧风对李天尧的态度也温和许多,拱手还礼道:“原来如此,令人钦佩。只是李大人这家礼玩笑开得有点大。”

    李天尧微笑道:“大

    人和常安公主之事,下官因珍珠之故,所知比他人详尽。

    想来以大人天人之姿,绝不会为了驸马之位而退出朝堂,那常安公主很可能会效仿珍珠啊。

    如此一来,下官倒是和大人成了民间亲戚了,正该行家礼的。”

    萧风无奈苦笑,俞大猷和张无心也都忍不住笑了。一行人气氛融洽地进了县城,心情与进青州时自然天差地别。

    常安公主听到李天尧如此说,更是心情大好,笑嘻嘻地看着珍珠。

    “珍珠姐姐,你好福气啊,找了这么个通情达理的郎君,可是郡王府帮你选的吗?”

    珍珠红着脸悄悄掐了常安一把:“怎么,说你和萧大人能成,就通情达理啦。他不是郡王府选的,是我一次出游遇到的。”

    珍珠郡君从小就喜欢女扮男装的出去游玩,前些年悄悄带着丫鬟出门踏青,却遇到了几个纨绔子弟。

    那几个纨绔子弟并未看出珍珠和丫鬟是女扮男装,只是觉得她们眉清目秀,反而更加兴奋,意图不轨。

    结果就像书里写的一样,李天尧带着书童路过,仗义出手,打跑了几个纨绔,自己也受了伤。

    郡王府的人得知消息赶到后,把李天尧带回郡王府酬谢治伤,至此李天尧才知道珍珠是郡君。

    两人一见钟情,李天尧虽然已经是举人,但为了娶珍珠,仍然放弃了进京赶考,当了仪宾。

    可他本是书香门第,又胸怀大志,在仪宾府里什么都不能干,

    就像折了翅膀的雄鹰一般。

    珍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一咬牙一跺脚,逼着老爹给宗人府写信,自愿取消自己的郡君身份,以让夫婿能走科举仕途之路。

    李天尧也确实有才,一举考中进士,以他的特殊身份,本来吏部是想要在山东找个府城当副职,但李天尧却自愿选了又小又偏又乱的枣庄县来当知县。

    常安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珍珠抿着嘴笑道:“他说了,地方越乱,越能体现能力,考评容易得优等,升官也快。府城副职品级虽高,升官却难。”

    枣庄县城比青州府自然要小得多,但李天尧再三邀请俞大猷带兵驻扎城内,方便照应。俞大猷再三推辞,最后还是驻扎在城外了。

    萧风早上测字,知道今日常安并无危险,也依旧带了二十个亲兵,加上张无心和安青月,一起进城。

    李天尧摆了酒席给萧风一行洗尘,菜品丰富而不奢侈,十分得体,酒过三巡,萧风把韩三拦路喊冤的事儿说了。

    李天尧叹了口气:“下官当这个枣庄知县,到现在也三年了,开始时这种事儿几乎过不了几天就是一件。

    好像在矿上,人命都不像命一样!很多时候死了人,矿上自己直接就烧了,都不往县城里报。

    后来我强令所有捕快必须到矿上去当监工,只留一个捕快在城里轮换值班,这才渐渐遏制住这样的风气。

    也为此,我这枣庄的捕快最难招,

    很多人干不了几天就跑了,嫌太苦。不过功夫不负苦心人,现在罪案少很多了,县衙的牢房里都没什么犯人。

    想不到如今矿上仍然有此乱象,这张捕头在县衙里干了好些年了,办事一向老成的,靠山屯是大矿,特意交给他,想不到会出这种事。”

    萧风倒劝他说:“此事尚未明了,两人所言都有可能,李兄也不必如此生气。仔细审问就是了。”

    李天尧皱着眉头,食不甘味,又陪着萧风连喝了三杯酒,站起身来,冲萧风一拱手。

    “萧兄,失礼了,此事如鲠在喉,请容在下先行处理。”

    萧风对他换了称呼,显然是表示了亲近,李天尧也随着更换了称呼,只是他毕竟没有张天赐脸皮厚,不好意思自称小弟,也不敢自居兄长,只能用在下含糊带过。

    萧风笑道:“李兄倒真是雷厉风行啊。”

    珍珠和常安在旁边的一张桌上吃饭,象征性的挂了个珠帘,由入画和安青月陪着,嘻嘻哈哈快乐的很,听见此话,珍珠笑道。

    “萧公子不要见怪,李郎一向如此,刚来枣庄时,四处案子多如牛毛。他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经常连夜升堂审案,这两年才渐渐好了。”

    萧风点点头:“李兄审案风采,可否让我也旁观一下?”

    李天尧连连点头:“早听说萧兄道法精深,断案如神,能得萧兄指教,三生有幸啊。”

    常安公主跃跃欲试的也想要去听审,珍珠一

    把拉住她。

    “男人的事儿,你跟着凑合什么,男人嘛,你得让他觉得他能干的事儿你干不了,才有成就感,才会更喜欢你。”

    入画和安青月眨眨眼睛,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茶香味,不知道是老朱家的女子都有这天赋,还是这小姐俩从小就互相熏陶过。

    这版李天尧升堂,堂下只有一个捕快值班,连升堂的口号都得一人分饰两角。

    先是站在左边,喊一声“威……”,然后脚步悄悄移动到右侧,“武……”,颇得刘彤的真传。

    李天尧一拍惊堂木,堂下二人都抬起头来,韩三是原告,哭着把路上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等韩三说完,监工头/张捕头也把自己的话说了一遍,作为斜杠青年,张捕头很好地把握了自己此时的监工头身份,并没有带入到捕头的情绪中。

    那个唯一在堂上值班的捕快,也是最近才轮值回来的,对捕头感同身受,站在一旁怒视韩三。

    李天尧沉吟片刻:“韩三,你所说之事,与监工头所说大体相符,双方分歧之处只在于,韩老大因何而死。

    尸体已经就地处理,此事有不合法度之处,监工头当受罚。但若怀疑是韩老大是他人所杀,此事确实证据不足。

    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韩老大是死于他人之手?或者你能证明后面两人,是死于监工头之手也可以。”

    韩三痛哭流涕:“大人,我确实没有证据,后面两个兄弟,也不

    是死于监工头之手,但确实是他授意众人群殴致死的啊!”

    监工头也磕头道:“大人,小人知晓朝廷法度,岂敢令人打人杀人?只是两个拦路告状之人犯了众怒,在矿区里,众怒难犯啊,小人也控制不住局面啊。”

    李天尧沉思良久,忽然目光灼灼地逼视着监工头:“张捕头,你身为捕头,断案经验丰富,那韩老大的伤口,你当真是仔细看过,确实是煤块砸伤的吗?”

    监工头一愣,在李天尧的逼视下有些慌乱:“大人,我……我当时并没有看得太仔细,但他后脑有煤渣,而且死因应是土下窒息而死,后脑并非致命伤啊……”

    李天尧冷冷道:“在矿区中,可有与韩老大有仇怨嫌隙之人吗?”

    监工头看向韩三:“矿工之间有些摩擦不足为奇,但当日韩三挖小径之时,并无其他矿工靠近过……”

    李天尧道:“没有矿工靠近过,可有监工靠近过?”

    监工头一下愣住了,半天才回答道:“这倒不曾注意过,监工是可以在整个矿区随意活动的……”

    李天尧沉吟道:“韩三所说,那韩老大娘子意图上吊,可有此事吗?”

    监工头点头道:“此事倒是听说了,不过小人已经按例发放过抚恤银两,实在无法照应那许多了。想来是男人死了,一时想不开……”

    李天尧对着值班的捕快道:“你带着张捕头和韩三,一同去找韩老大的娘子来,询问她

    寻短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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