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库容团(营)的澳军官兵正在陆续离开集结地,准备经由四条堑壕前往预备阵地,然后再发起反击。
蔚蓝的天空被一颗颗橘红色的流星所充斥,它们拖着长长的灰白尾迹向这儿扎了下来。
“那些是什么?”
起先,不明真相的澳军士兵们还仰头看天,困惑于这个奇怪的景象。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中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颤,然后用几乎喊破嗓子的声音吼道:
“趴下!所有人趴下!”
几秒以后,这一排流星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随着距离拉近,多普勒效应让火箭弹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变得越发尖锐和响亮,刺耳得就如同抓心挠肺那般难受。
“呼呼呼”
【音频】
可大部分人也难受不了多久,因为上百发火箭弹已经落地。
“轰轰轰轰!”
刹那间,这处集结地完完全全被火焰和烟尘所笼罩!
剧烈的连环爆炸让大地都在颤动,滚滚惊雷般的轰响惊动了置身于指挥部中的师长弗农。
军官们都拔腿冲到了观察口,亦或是直接奔出了指挥部。
他们看到供预备队中转的集结地此刻已被飞扬的灰土所吞噬,放眼望去无从分辨那儿的情况。
军官们满脸惊愕之色,“啪嗒”几声,一名少校参谋手里握着的几支彩色铅笔掉在了地上。
他喃喃道:“上帝啊……”
十五联装的火箭炮大约需要二十秒的时间才能齐射完毕,三艘火力支援舰一共可投射3×7×15发。
因为火箭弹不像普通炮弹需要承受发射时的膛压,所以弹体可以做的很薄,装填系数较高。
三五式144㎜火箭弹的弹体由薄壁无缝钢管制成,全重46㎏的火箭弹装填了多达7.7㎏的梯恩梯,这比150㎜高爆弹还要更多些。
更可怖的是,由于大明陆军认为这种多管火箭炮不适合打击野战工事——弹体薄,强度低。所以将之定位为针对软目标的利器。
因此即便是普通的火箭杀伤爆破弹也默认掺杂了一些预制破片,大约是600颗短钢棒或钢珠。
火箭炮齐射就此落幕,似乎万籁俱寂。
几艘明军驱逐舰虽然也在开火,但人们居然可以选择性的将她们发射的炮弹忽视。
短短的半分钟对于澳军第8步兵师上下可以说度日如年,二号预备队集结地唯一存在过的痕迹就是数不清的弹坑和遍地的狼藉。
硝烟和飞扬的灰土还未消散,被气浪掀上天的残肢断臂纷纷洒落,破烂的衣裤飘飘而下……
片刻之后,附近部队的医护兵和担架兵零零散散地奔了过来,接下来是第8步兵师野战医院的救护队。
他们冒着仍在不断落下的128㎜杀爆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可摆在眼前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血腥景象。
即便这些天从早到晚都要和缺胳膊少腿的伤员打交道,可仍然有不少人被这个场景吓得面如土色、两腿打颤。
不知是谁最先吐了,一下子就引发了连锁反应,呕吐声此起彼伏。
这方圆几百米的区域中,青草不复存在,遍地都是松松软软的泥土。伸手一摸,有些泥土还微微发热,时不时还能摸到里边夹杂的锋利的弹片或坚硬的短钢棒。
“横七竖八”已不适合描绘这儿的场景,因为一部分尸体处于破碎分解的状态,其余的也基本都缺胳膊少腿。
五脏六腑与肠子随处可见,到处都是携行具和军服的帆布、皮革碎片。
“快走!寻找幸存者!”
“你们在等什么?!”
抢救伤员?真的还有伤员吗?这片人间炼狱恐怕就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几具吧。
库容团(营)的四个步兵连之中,D连最早进入壕沟开始赶往预备阵地,他们基本免遭灭顶之灾,只有寥寥几人伤亡。
而其余的A、B、C三个连队则全部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野战医院派去的救护队初步估计伤亡约四百人。
由于是突遭密集火力打击,许多人来不及卧倒寻找掩护就被爆炸所吞噬,这使得死亡率奇高无比。
通常来说阵亡和负伤之比在一比三左右,医疗保障水平好的话,则能达到一比四。
可在这片人间炼狱中,大家最终只找到了九十多名幸存者,甚至连三位数都凑不到。
阵亡澳军官兵流淌出的鲜血洒遍了这儿的土地,将之浸润得湿漉漉的。
在保证打击突然性的前提下,火箭炮的特性使得它对于无防护软目标的杀伤效果非常之好。
明军这边一开始并不知情,起初的时候以为那儿仅仅是个补给站或者预备指挥部,大概就只有几十名敌人。
这些天,三艘火力支援舰都没动用过,因为周某人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来让这仨利器发威,但从战斗打响到今天一直没找到。
他的耐性被消耗完了,故而觉得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干脆就先对这个感觉还凑合的目标来上一轮。
壮观的火力覆盖就此落幕,周长风等一众军官也兴致勃勃的欣赏了一通。
“我觉着吧,这等猛烈的大规模急袭就该谨慎点,最好先让斥候摸过去哨探,然后回报情况,引导炮火突然覆盖……”谢万诚侃侃而谈着自己的想法,“嘿嘿,那可就快活喽。”
军官们津津乐道,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大家并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摧毁了一处补给站之类的目标。
片刻以后,后方阵地和元鼎号战列舰的无线电侦听组都注意到了频次暴增的通讯,几个常用信道几乎都占满了。
一个侦察小组渗透过了战线,在澳军阵地侧后方的找到了一条电话线。
几名老兵非常娴熟,小型交换机往地上一放,耳机一带,用匕首给电话线削掉外皮,然后搭上电线。
这种有线监听并不少见,它和无线电侦听是互补关系,同时存在。
耳机里充斥着叽里咕噜的澳式英语,这可比标准的英伦腔要难懂多了。
单手抓着耳机的下士眼睛都瞪大了,努力分辨那些单词。
旁边有人吐槽道:“咋回事?听不懂?不行就让老子来。”
那下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低声吼道:“滚!闭嘴,别吭声。”
几人琢磨了一通,听一半猜一半,越到后面越觉得离奇。
什么鬼?
听这些澳洲白夷哔哔了一通,好像有个营死伤惨重,一会儿说要终止反击,一会儿又说要撤退到下一道防线。
因为整条战线都在交火状态,实在太过于危险,所以这个侦察小组便没有选择急着返回,而是先暂时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着。
待日落之后,他们才借着夜色掩护溜回了明军控制区。
“歼敌一个整营?”
后方指挥部中,赵寒枫、姚良川、谢万诚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正在吃橘子罐头的周长风也有些懵,边咽边诧异道:“呃…啥?这战果…怎么来的?”
那名第十三步兵师的斥候中尉兴奋地说:“回告周长官,昨日下午察觉的敌情跟咱们料想的不一样,那地方估摸着是用来集结的,当时澳蛮子打算来一通反击,恰好啊,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齐装满员的库容团(营)遭到了歼灭性打击,四个步兵连只剩一个,想必这肯定会给澳军留下刻骨铭心的教训。
给澳大利亚人来一点小小的火箭炮震撼——小子!百虎齐奔!
一次就折损了半数预备队,可以说弗农少将的心都在滴血。
这意味着澳军第8步兵师基本上丧失了反击的可能性,残余的预备队只能用于在战线崩溃时稳定一下局面,仅此而已。
近一个星期的战斗让部队上下身心俱疲,龟缩死守固然能拖延时间,但相应的也显得呆板愚蠢。
这几天许多场战斗已经演变为了固定模式——
明军进攻澳军一处阵地,受限于雷区和铁丝网而被迫先组织爆破清障,澳军趁机以各种火力杀伤明军,而在清障完毕以后,明军就进行老套的步炮坦协同进攻,突破澳军阵地。
这种战斗模式让周长风非常不爽,虽然身为指挥官的他不用操心,但实在是太呆了。
参战明军伤亡已逾三千,而澳军的损失保守估计也差不多,但因为医疗条件无法跟拥有二级野战医院与医护舰保障的明军相提并论,所以死亡率高的多。
阳白号医护舰收治了大量重伤员,提供了在这种场合下所能达到的最高医疗水准,因而阵亡和不治人数迄今只有784人,而总伤亡数字为2980人,可以说相当不错。
除了经验积累以外,从大明本土空运而来的一百五十支青霉素也发挥了关键作用。
因为如今还没找到合适的大规模量产方法,这些只有两万单位的青霉素针剂每一支都弥足珍贵。
唯有那些感染症状较重的伤病员才有资格使用,在这个不存在耐药性的年代,青霉素疗效之显著让军医们深感震惊。
虽然一些医学期刊已经登载过这种神药的疗效,但大家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来看待的。
百闻不如一见,谁敢相信那些因为创口感染导致严重菌血症的病人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迅速变得精神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直到真的确定好转以后才放下心。
“科科达小径的偏师到哪了?他们已经比原定的日子晚了半天了。”
鉴于当面之敌的有生力量损失很大,周长风考虑该实施总攻了。
他设想接下来以坦克和步兵从西南方向和正南方向一齐展开攻势,来一场漂亮的钳形攻势;期间,侧击的偏师也应该趁机给澳军的后方狠狠地捅一刀。
当他的问询电报发出时,游子陶所率的千余官兵仍在科科达小径的南段跋涉……
他们已经接近一座名叫鲁纳的小镇,这是通往莫尔兹比的最后一个村镇据点,距离莫尔兹比只有十几公里远。
然而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疟疾的潜伏期在十天左右,登革热稍短些,从前天开始部队上下就陆续出现了高烧和皮疹的病患。
战前大家就知道一定逃不脱热带疾病的侵袭,因此早有准备。
可当疾病真正流行开来的时候,人们仍然会感叹准备得不够充分。
一夜之间就突然出现了上百病患,忽冷忽热,一会儿高烧一会冷颤,持续的头痛让人禁不住的呻吟。
随行的军医立刻给药,奎宁、阿司匹林、桂枝茯苓丸,虽然能保证士兵们免受疾病折磨,但短时间内却没法恢复战斗力。
“莫城指挥部来电,总攻将在十四日清晨发动,要求我部及时赶到参战,破袭敌之后方,扰敌军心。”
通信兵朗声念着电报纸,然后将之递给了胡子拉碴的游子陶。
连日跋涉这些天,后者可没有余暇打理自己。
他皱眉道:“赶不及的,还得拿下前边这镇子。回电告知情况,职部最快也需后日才能到位。”
知晓情况以后,周某人很快予以了答复:总攻可以推迟一昼夜,之后将按时展开。
众人都心知肚明,抄小路击敌侧后的偏师是锦上添花,可以让正常战役更漂亮些,但缺了他们也不会影响大局,正面部队一样有能力歼灭敌军。
摆在眼前的战功最后拿不到可不要怪别人。
游子陶有自己的私心,他同时也是个很精明的人。
如果敌人死守不退,一天的工夫恐怕还真无法击败当面之敌。
为了为自己和千余官兵争取到应得的功劳,他命令从明军和南军之中征集五十敢死之士,带上两门64㎜迫击炮,从附近寻找可供攀登翻越的悬崖峭壁,绕过鲁纳镇,直插莫尔兹比方向。
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也好啊,至少部分程度上达成了任务。
在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同时,四个队的明军和南军步兵陆续进入了进攻出发阵地,准备展开攻势。
当面之敌是刚刚赶到的澳军第53民兵营和巴布亚民兵营的残部,共计五百人。
“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最后关头了!”
“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头,可不能被卡在这里。”
“预备…上!”
“哔哔哔哔——”
数以百计的明军和南军步兵在重机枪和迫击炮火力的掩护下向大约六百米长的澳军阵地发起冲击!
他们展开为疏开队形,像夏日的涌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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