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应道:“飞低了会有防空炮啊!”
萧必章驾机平缓下降,从8500m降至6000m,坐落在山谷之间的堪培拉城区映入眼帘,防空火力随之打响,许多QF3英寸高射炮打出的炮弹在编队后方爆炸。
“咋样了?我要移交控制权了!”萧必章大声问询。
任瑞紧张的盯着面板,只见那个黄色指示灯终于熄灭了,绿灯亮起。
“好了!正常!”
“行,开工,方泽宁看你的了。”
“清楚!”
5月20日当地时间10:07,投弹手方泽宁接管了飞机控制权,QZ350-6号机的投弹舱门随即开启,露出了挂载的绿色“西瓜”。
防空炮火似乎准了一些,爆炸声隆隆作响,大家感受到清晰的震颤。
领航员淡淡道:“当前东南风,风速九节,云层稀少,能见度甲等,允许投弹。”
通过投弹瞄准仪,方泽宁看到了标志性建筑——联邦国会大厦,他不放心的又瞥了一眼作为参考的航拍照片,确定这个圆形广场中间的大楼就是目标。
瞄准完毕,他拨动了拨杆,这架四引擎重型轰炸机随即进入自动飞行状态,以当前姿态飞抵目标上空后挂弹钩会自动解锁。
根据飞行速度和目标方位,大概还剩十秒。
做完这一切,方泽宁的脑海中反复浮现试爆录像片段,想到象征死亡的光芒和蘑菇云,他不禁在心中反问:这座城市就要因此毁于一旦了吗?
此时此刻,在下方的地面上,众多高射炮仍在徒劳的猛烈开火。
尽管南太平洋航线运力不大,但一年以来仍运来了不少关键物资,美制雷达大部分都部署到了悉尼、堪培拉、墨尔本。
因此明军轰炸机的踪迹早就被发现了,察觉这次只来了这么几架轰炸机,皇家澳大利亚空军中止了拦截行动,现在广袤的澳洲只剩下约一百架飞机尚能作战,还是不浪费了。
尖锐的防空警报声早就响彻全城,市民们纷纷奔向地下防空洞。
与民众相比,联邦官员们就要淡定许多了,表现的泰然自若,有人还在一边交代事务一边整理文件。
明军在过去几个月虽然也会轰炸堪培拉,但通常只来二、三十架重型轰炸机,并且投弹也会刻意避开联邦国会大厦,所以官员及安保人员都相当从容。
第3防空团(营)的少尉艾瓦特放下了望远镜,向指挥部打去了电话。
他汇报道:“这里是D6防空观察哨,识别完成,确定来袭目标是3架重型轰炸机和8架轻型轰炸机,其中1架脱离编队独自前出约3英里,看上去很奇怪。”
艾瓦特少尉把护航的三八式重型战斗机看成了轻型轰炸机,同时也注意到了蹊跷之处。
前边是孤零零的一架,后边是更多数的一群,因此地面防空火力没有悬念的优先攻击后者。
在距离目标还有数百米时,QZ350-6号机的挂弹钩解除锁定,绿色的神秘西瓜瞬间掉出弹舱,从6000m高度向下方坠去。
至此,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一下子轻了好几吨,大家只觉得飞机突然向上蹦了起来。
投放成功,控制权自动归还给飞行员,所有人都戴上了炫光护目镜。
萧必章用轻快地语气呼喊道:“诸位,坐稳喽!”
他将节流阀推到底,扳动操纵杆驾驶飞机略微向左偏转,然后继续大幅度回转并俯冲。
飞机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大约65°偏转,飞行高度也从6000m骤降至4700m,但是速度也加快到580㎞/h之多。
众人的心从未有如此紧张过,好似被妖魔鬼怪死死的攥住了一样。
“木已成舟,落子无悔。”不知道为什么,任瑞突然文邹邹的说了两个成语。
同时,后方相距5500m的QZ-350-2号机也投下了两个铝合金圆筒,就像汽油桶一样,二者打开了降落伞,以很缓慢的速度慢慢下落。
它们内部安装了冲击波传感器、盖革计数器、无线电设备,会自动将探测到的数据发送出去。
脱离载机第五秒,原子弹尾部的白色小型减速伞打开,以此略微减慢其下落速度。
第一秒,机械定时引信启动。
第十秒,无线电高度计启动。
第十五秒,气压高度计启动。
根据爆炸物专家的计算,550m高度的空爆能将杀伤范围最大化,但是无法摧毁坚固建筑物;反之,高度越低,杀伤范围越小,攻坚能力变强。此次,明军决定将起爆高度设为475m,这将由无线电高度计决定。
如果意外失效,那么机械定时引信会保证在倒计时结束后强制起爆,只是误差会变大,高度不确定。
第三十秒,蓄电池向电容器充电完毕。
第六十七秒,无线电高度计探测到处于恰当高度。
在这微毫之间,控制系统发出电信号让电容器释放出一股电压3600V的电流,瞬间激活了20个电雷管,相应的引爆了围绕中心原料钚球的20个三角形锥体。
每个锥体实际上细分为三层——最外层是高速炸药(含蜡钝化特屈儿),中间层是低速炸药(硝酸铅),最内层又是高速炸药(含蜡钝化奥克托金)。
复杂的结构是为了保证爆轰波均匀稳定的汇集施加到中心钚球,钚球被大幅压缩,进入超临界状态。
而在钚球中心还有一个小球,它的学名叫作中子源,由钋和铍制成,二者之间以含硼塑料隔离开。
在瞬时超压下,随着钚球被压缩,中心的小球也一样被压缩,钋和铍因此挤压在了一块儿,钋主要辐射α粒子,而铍在吸收α粒子后会释放出中子,这便是中子源的作用。
于是乎,大量自由中子汹涌扩散向四面八方,让处于超临界状态的钚球中的钚元素发生裂变,并且发展为不可控的链式反应。
不足50毫秒的电光石火间,无数蕴含在原子核之间的能量陡然释放出来,约合82万亿焦耳,它们就像灭世的滔天巨浪一样向天地间汹涌喷薄!
“咋回事?还没动静?”
方泽宁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表,疑惑地问道。
话音刚落,突如其来的明亮光华让整架飞机都沐浴在茫茫雪白之中!
他明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从来没有如此明亮过,从来没有。
即使在夏日艳阳之下,机舱里边也总归有些昏暗,可现在却亮得像把探照灯塞了进来。
大家还没从这超凡闪光中回过神,立马就感到奇怪的反应——嘴巴里出现了异样的金属味。
这股味道很奇怪,有点像铁,又有点像铅,类似于用舌头去舔钥匙或硬币,但是味道更浓郁一点。
所有机组成员都清楚,这是受到电离辐射的正常生理反应。
“太阳掉地上了!太阳掉下来了……草!冲击波来了!!!”
尾部自卫机枪手是这架飞机上最年轻的士兵,现年十七岁,西安人,大家叫他小西安。
他看见一圈光环——就像土星的星环正在极速扩张,向周围飞也似的席卷,距离飞机越来越近。
核爆冲击波以三倍声速扩张,毁灭周围的一切事物,虽然不断衰弱,但仍不可小觑。
它追上了释放它的载机,QZ350-6号机此刻已经远离爆心13.4㎞,不过冲击波却还是把几十吨重的重型轰炸机像纸飞机一样抛了起来。
“稳住!”
飞机剧烈颠簸,萧必章紧握操纵杆,竭尽全力维持对飞机的控制,心中默念老天爷保佑飞机不要解体。
万幸,中升公司制造的这架元年式轰炸机质量合格,结构强度足够,扛下了这力道不凡的“反噬”。
机组成员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结果小西安又大呼小叫了起来。
“草!特娘的!又来了!”
第二个冲击波朝飞机袭来,这其实是冲击波撞到大地之后向天上反弹而形成的回波。
力道不大,飞机很轻松的就扛下了。
不过这时候飞机已经因为第一个冲击波的剧烈颠簸而半失控的掉高近千米。
萧必章小心翼翼地操纵恢复平稳的飞机,检查各个仪表,发现除个别部件有点小异常以外问题不大。
他驾机掉头,转为返航方向,然后切换成自动驾驶状态,迫不及待地摘掉了炫光护目镜。
不仅是他,领航员、发报员、投弹手、机枪手、机械师等人也纷纷凑到了左侧自卫机枪炮塔和机尾机枪炮塔,透过防弹玻璃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的死亡之景。
一朵巨大的深灰色蘑菇云从地面腾空而起,半分钟前还完整的堪培拉城区已经完全消失了。
下边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灰烬,不,准确来说是尚未完全熄灭的余烬,还散发着微弱星火。
高温高压的核爆冲击波像岩浆一样席卷了城区,与太阳表面相差无几的数千度的高温焚尽万物。爆心附近的任何建筑都成了废墟,稍远些的地方倒是有极个别钢筋混凝土建筑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没有人吭声,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这辈子值了,幸亏当年没去读大学。”萧必章啧啧称奇。
作为来自红沙堡基地的特殊成员,任瑞少校亲手安装了起爆器,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吟诵了起来。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女子名曰羲和,育十日于甘渊。待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焚草木、炙田亩、涸溪流。”
飞机从堪培拉上空、蘑菇云旁边飞过,直到现在大家仍未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领航员突然想到这一幕永生难忘,想留点什么做纪念,于是匆忙找出照相机咔擦咔擦连续拍光了一卷胶卷。
蘑菇云的颜色由深灰淡化为浅灰,并且上升到了千丈高空。
这朵绽放于地球最古老大陆的蘑菇云像是死神留下的涂鸦,冷漠无情的宣示这里以一种从未在纷争中运用过的力量被粗暴地抹除了。
编号TZM-2(特种照明弹二号)、昵称西瓜的钚弹在5月20日上午10时11分联邦国会大厦上空爆炸。
它的实际当量达到了19300吨梯恩梯,火球半径400m、重度冲击波毁伤半径1000m、轻度冲击波毁伤半径4000m、光辐射灼烧半径2800m(可造成三级烧伤)。
联邦国会大厦连同圆形广场受到了最重的损伤,几乎不见了踪影。
谁都无法分辨出这儿曾经是澳大利亚的行政中心,地面上只剩下了残垣断壁,而且瓦砾呈现出诡异的焦黑暗红熔融状。
现在的国会大厦与后世新建的不一样,而且伯利-格里芬人工湖也不存在,堪培拉市中心只有莫朗格洛河。
几近太阳表面的高温让表层河水沸腾了,河里边的鱼群也成了牺牲品,有人在河里游泳放松,同样未能幸免。
澳军第3防空团(营)的阵地在北郊,没受伤害,只是有些人因为恰好直视闪光而暂时性失明,所有的QF3英寸高射炮都停止了射击,士兵们也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核爆导致部分通信中断,艾瓦特少尉急忙招呼除少数人留守外余者赶往城区救援。
大半座城市都消失了,熟悉房屋多数成了废墟,街道上聚满了丧魂落魄的市民们。
到处都是火灾,着火点多的不可计数,一些消防队员和民兵正在奋力扑救。
靠外些的地方还好些,堪培拉邮政局因为是钢筋混凝土建筑而基本无碍,只是所有窗户的玻璃都碎了个干净。
然而当深入市中心之后,难以名状的惨状映入眼帘。
呼救声、哭泣声、惨叫声无处不在,恐惧和痛苦成了这里的唯一氛围。
艾瓦特少尉感到毛骨悚然,他看见一名奄奄一息的男性背靠着废墟坐着,手臂的皮肤脱落了,耷拉着挂在手下。
远超太阳光明的光辐射造成了严重灼烧伤害,暴露人员的衣服和头发都在当时瞬间燃烧起来,现在许多人衣衫褴褛甚至光着,身上的皮肤大片大片的剥落,血肉模糊。
令人胆战心惊的人肉焦糊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闻之作呕。
一些受伤民众踉踉跄跄的逃往莫朗格洛河,可能是想清洗身体,也可能是想找水喝,但是河面上密布着翻着白肚皮的死鱼。
“军官先生,请给我们一点水,孩子们太渴了。”一名严重烧伤的母亲带着两个男孩挡在了车队前。
可是出发的太匆忙,没有一个人带水,艾瓦特突然想到汽车水箱里有水,于是取了些冷却水。
眼见军队到来,有政府雇员主动找到了艾瓦特一行人,请求他们协助救援国会大厦。
这里儿的景象更糟糕了,无法描述,遍地都是焦黑的残肢断臂和冒着烟的尸体。
一辆英制亨伯沙豪华轿车油漆全数消融,彻底烧成了金属残骸,里边有四个不成人形的炭黑色尸体。
联邦国会大厦不复存在,缺乏工程机械根本无法对这大堆瓦砾展开救援。
官员和议员们显然蒙受了严重伤亡,实际上大厦附近就有坚固的防空洞,只是傲慢和自信葬送了他们的生命。
有人直愣愣地盯着废墟,愕然道:“主啊,我们被魔鬼的手段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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