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我现在是真佩服你的英明,如此秦军,吾等就算有九条命,都无法战胜啊!”
桀俊看着战场上尸横遍野的闽越大军,眼皮狂跳不止。
在他身后,还有一众西瓯将领,也同样口干舌燥。
其实,他们表面上虽然同意了译吁宋投降闽越,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译吁宋借助闽越的力量进行复国。
可如今,当他们看到秦军施展火药武器时,心态直接崩了,不由开始佩服译吁宋的英明。
但译吁宋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似乎秦军有这样的战力,他一点都不稀奇。
可以说,他是真的被赵昊的能力折服了。
如果赵昊没有独挑整个百越的实力,就不会拿自己当诱饵,更不会冒险‘囚禁’始皇帝。
所以,与其说他投诚赵昊英明,倒不如说赵昊确实厉害。
稍微沉默,译吁宋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将领,笑道:“秦军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以后别再对大秦有二心,否则我西瓯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
众将互相对视,不由异口同声。
这时,桀俊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君上,此处的闽越军,只是游戈在松溪的闽越联军,算不上闽越的主力,如果我们坐视他们不管,恐怕会影响公子昊的计划;
您看,要不要通知公子昊,手下留情,让我们接应一部分人回去,进而引诱闽越主力来战?”
“这”
译吁宋闻言,不由面露沉思之色。
如果这些人都死了,唯独他们安然无恙,闽越肯定不会再相信他们,如此一来,闽越一定会摒弃他们,收缩防线,不再主动出击,
而他们,也将对赵昊失去利用价值,变成真正的亡国奴。
想到这里,译吁宋心头一紧,当即朝桀俊道:“你去通知沐阳,就说我们中了秦军的圈套,让他出兵接应我们,我带人进去救飞扬他们!”
“可是,救人的时候,难免会有厮杀,这样不就跟秦军为敌了吗?”
一名西瓯将领有些担忧的插嘴道。
译吁宋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有时候,顾虑太多,反而成不了大事,等会儿跟我进去,记得先大喊西瓯来援,再救人!”
“是!”
众将闻言瞬间便明白了译吁宋的打算,当即拱手领命。
“公子,我们的人在营地外面发现了西瓯的军队,应该是负责断后的!”
山坡上,无涯小声地朝赵昊禀报。
赵昊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西瓯军队是译吁宋的,想来这些闽越人还不相信他,让人在河岸隐秘之地架起火炮,放飞一些热气球,观察他们的舰队,在回程上设置拦江锁,以防他们逃跑。”
“好!”
无涯应了一声,很快走了下去。
与此同时。
刚刚解救公子良的秦军,与摔在地上的骑兵,互相缠斗在了一起。
而这名骑兵,不是别人,正是此次率军偷袭的游击将军,飞扬。
只见双方武器在夜幕下,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额一阵火花。
伯仲之间的较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分出胜负的。
可即便飞扬与这名不知哪冒出来的秦军,战得难解难分,依旧无法挽回已经崩塌的军心。
他的耳边充斥着自己部下的哀嚎,惨叫,皮肉被利剑割破的声音是那么的沉闷,却能在嘈杂的战场上传递到他的耳膜。
飞扬急切的想要将这名秦军斩杀,但身边成片倒下的闽越军和那些惨叫声,又让他心神大乱。
高手过招,往往一个分神都可能送命,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虽然还不至于马上命丧这名秦军之手,但对方占据了上风,他只能被打得节节败退。
如果可以,他情愿跟对方一命换一命。
可战争,从没有如果。
此刻的飞扬,已经知道自己的归宿是什么了,能做的,就是战至最后一刻。
也算是为无诸尽最后一份忠诚了。
不管在哪个时代,乃至于后世,人们最初总是敢于怀揣任何不可能的梦想。
十二岁的时候,想学甘罗拜相,成千古佳话。
等到了十八岁,就想学霍去病,成冠军侯,取祁连山,封狼居胥。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慢慢地发现,很多东西其实只能用来鼓励自己前行,永远的遥不可及。
年轻的时候,飞扬也是喊着振兴闽越,反攻中原这样的口号的,可最后,他连闽越核心圈都没有走进去,只成为了最外围的游击将军。
如果今夜得手了,他的名气甚至能压沐阳一头。
可惜,周围的战圈在不断缩小,等到战圈小到以他为中心的时候,也就代表这闽越大军彻底折戟沙场了。
“这个闽越将领,倒也是一条汉子!”
赵昊此时就像个局外人一般,在远处静静地观看这场搏杀。
那名秦军的突然出现,让他为公子良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公子良顺利脱险。
不过,这个闽越将领带来的人,或是被俘虏,或是被屠戮,就连那个叫朋比的副将,也快被围杀了。
而他,依旧在死扛。
显然是抱着战死沙场的决心。
面对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将领,即使是敌人,赵昊也不禁升起一抹惜才之心。
“师兄,我要活的!”
眼见无涯去而复返,赵昊当即朝他喊了一句。
只见无涯二话不说,瞬间冲了上去。
不到片刻,一根套马绳就轻松地套在了飞扬头上。
这时,赵昊缓缓走到他面前,来回踱了两圈,然后扭头道:“听得懂秦语不?”
“年少曾游离楚地,觉得楚国虽强,也不足为惧,可惜壮志未酬,动手吧!”
飞扬倒地后却不狼狈,目光锐利的盯着赵昊大笑。
很明显,他说的是楚语。
而赵昊恰巧听得懂一些楚语,于是操着不太熟练的楚语,又道:“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年少就能四处游历,我最近两个月才出家门,比起你,我可要悲催得多”
飞扬:“.”
很明显,他根本没听懂赵昊的话,只是仰起头颅,视死如归。
不管是西瓯,还是闽越,迟早都会被秦军攻破,只是‘夷人治夷’的思想,赵昊至今都没有落实。
如果平定百越是为了灭国,那百越的越人可以重新建立国家,组建军队,继续抵抗大秦,除非将百越之地的越人杀光。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收拢一部分越人,打压一部分越人,让越人治理越人,才是长久之策。
而赵昊现在想做的,就是收了这个飞扬,为大秦所用。
却听他道:“废话不多说,我就问你,有没有归降我大秦的兴趣?”
“哼!我乃闽越王麾下,岂能投效他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来人,将他拉下去,先阉后杀!”
“啊?”
飞扬吓了一跳,正欲拼命挣扎。
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西瓯来援,杀!”
“嗯?”
赵昊眉头一皱,瞬间反应过来,沉声道:“他们的援军来了,快撤!”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听从赵昊的命令,迅速朝营地后方丛林撤退。
等译吁宋带人赶到中军大帐的时候,飞扬已经被赵昊带走了,只留下朋比等一些闽越残军。
“朋比将军,您还好吧,飞扬将军呢?”
译吁宋关切的上前询问朋比。
朋比一脸狼狈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早知秦人有圈套,我就该让你们先上的”
“.”
译吁宋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满脸诧异;“什么?此处营地竟是秦人的圈套?!”
“译吁宋,你少他娘的在这里装,你实话告诉我,秦人灭西瓯的时候,有没有使用那种武器?”
“哪种武器?”
译吁宋故作不知的反问。
朋比恨的牙痒痒,怒不可遏地道:“就是那种扔在地下会冒火,会打雷的武器!”
“哦,你说的是手雷啊!”
译吁宋故作恍然地一拍额头,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秦人灭西欧的时候,确实用过手雷,但我没想到这是秦人的圈套.”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们,秦人有手雷这种武器?”
“我一个刚投降的亡国之君,丧家之犬,你们会相信我?”
“这”
朋比语塞,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在译吁宋没跟他计较,又转移话题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飞扬将军人呢?”
“飞扬将军?”
朋比反应了一瞬,随即叹息着道:“早就被秦人抓走了.”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去追击秦人,救回飞扬将军?”
“救什么救?秦人有手雷,我们追过去不是送死吗?”
“可是.”
译吁宋依旧面露犹豫之色。
朋比有些不悦地追问:“可是什么?”
若不是刚才被秦军打怕了,他真不想跟译吁宋这样的丧家之犬废话。
却听译吁宋讪讪地道:“可是我已经让桀俊通知沐阳将军来救援了”
“你!”
朋比大骇,想要当面呵斥译吁宋,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将译吁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想害死沐阳将军不成?”
“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在这里吗?”
译吁宋一脸委屈的道。
朋比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像是在做什么极难决定的事情一般,面容一阵扭曲,半晌,又无能为力地道:“算了,来就来吧,反正咱们肯定打不过秦人,倒不如让秦人早点灭了闽越,咱们好投效秦国!”
“啊?你”
这下轮到译吁宋大吃一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朋比这家伙居然会背叛闽越,背叛无诸。
要知道,这家伙跟无诸可是本宗。
相当于王室成员。
然而,朋比却不屑一顾地道:“我怎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也有心投降秦国,可惜秦人看不上你这亡国之君,所以你才选择投降闽越”
“可是,你不是大王的至爱亲朋,同宗族人,怎么会.”
“我拿他当同宗族人,他拿我当什么?替他卖命的马前卒吗?可笑!”
朋比一脸鄙夷的看了眼译吁宋,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我也不拆穿你,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干干什么?”
“自然是拉沐阳下水啊!”
朋比有些好笑的道:“刚才我听那秦国公子说,有意招纳飞扬,如果我们帮他拿下沐阳,你说他会不会招纳我们?”
“这”
译吁宋面露迟疑之色,也不知道朋比是真的想反闽越,还是故意试探他,于是含糊其辞地道:“这么大的功劳,恐怕会吧.”
“行!就这么干!”
朋比听到译吁宋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当即抚掌一笑,随后挤眉弄眼道:“我也派人向沐阳求援!”
“那末将就听从朋比将军之命了!”
“好说!”
朋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剩下的闽越残军,以及译吁宋等人,朝松溪岸边撤离。
另一边。
正在松溪战船船头做着大破秦军美梦的沐阳,忽地听到一个差点让他吓得掉下战船的消息。
“启禀将军,西瓯降将桀俊来报,他们中了秦军的圈套,被秦军设伏围攻,已经大败,正一路溃退而来!”
“什么!?”
沐阳大惊失色,猛地从船头冲下来,喝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桀俊亲口所言,而且,飞扬将军也派人来求救了!”
“该死!该死的秦军!”
大骂一阵,沐阳再次回到船头,朝希望远远眺望,果然看到一些零星的火把,正在朝自己这边靠近,当即跺脚大喊:“快!传我将令,所有船只靠近岸边,准备接飞扬将军上船;
另外,准备火箭,阻击秦军追击!”
“是,将军!”
一时间,原本在松溪中间待命的闽越水军主力,立刻向岸边靠拢,准备接应退下来的飞扬所部。
“哈哈哈,沐阳将军来了!我们得救了!”
朋比身后的闽越残军,兴奋得手舞足蹈,不顾朋比的招呼,径直冲向战船。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战船,就听一道惊天轰雷,骤然响起,眼前近在咫尺的战船,瞬间支离破碎,火光冲天!
“啊——!”
似乎是对秦人的手雷心有余悸,不少闽越残军下意识扑倒在地。
可惜,猛烈的炮火接踵而至,四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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