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克,姓氏不重要,他可以姓唐也可以姓李,反正配着他的英文名字念起来都很割裂。
自从半个多月从隔壁城市逃到这个城市并甩掉官方的追兵后,他就在这个汽修厂躲了有一阵了。
地点是上面指定的,有地下空间还能销毁车辆,一举两得。
他那两个身着西装的同伴早就回去复命了,只有他留在这养伤顺便研究一下他带回来的人。
研究的过程就不赘述了,总而言之今天是罗德里克打算撤离的日子,但没想到他刚冒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汽修厂被人光顾过了。
准确地说,被人粗略地翻找了一遍。
罗德里克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贸然离开。
尽管他潜意识告诉他,他应该尽早走,就算是被包围的人发现了也要从这里冲出去。
但是,但是他之前的搭档都是三思而后行的,还一直埋怨的的直觉行为。
原话好像是什么……野兽一般的直觉真是够作弊的,但偶尔也给我好好用脑子想一想啊……这样的话。
罗德里克认为一直在行动中负责动脑的搭档的话有道理,于是他略作思考。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外面停下了新的车辆。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地停下思考,并朝外走。
那股熟悉的气息在朝里走,对方同样察觉到了什么,最后奔了起来。
罗德里克只来得及将人带入修车厂深处后方一条走道上,这条走道没有出口,唯一出口便是他走进来的那条路。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对于他来说,大不了拆了墙走,就是动静有点大。
白僳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闪烁的灯泡下,站着的一名头绑绷带的高个青年。
不止是脸上缠着,就连头发都给包裹住了,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和几缕逃出绷带缝隙的金发。
嗯……他上次揍人有这么狠吗?
哦不对,应该是被火烧的或者他自己砸的。
想起了对方高空跳楼的那一幕以及地上印下的那个深坑,再到对方浑身是血地爬了起来。
白僳问道:“你的伤还没好?”
白僳记得对方离开时是个血人,但从同他战斗中扫到的几眼来看,对方的恢复能力也不弱。
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高个青年眨了眨眼,拉扯了一下脸上的绷带。
绷带被扯松了一点,能看到下面裹着的皮肤都是完好无损的,对面的青年拉完就松了手,也没有拆掉身上的累赘品的意思。
“包扎……是其他人帮忙做的。”高个青年说道,“拆绷带……也应该是……搭档……”
像是被设定好的句式,个高的青年半句半句吐露,从只言片语不难猜出他想表达是意思。
往常无论是包扎伤口还是拆掉束缚都是他的搭档来,而现在那个他口中的搭档被白僳击败,被特殊部门带走,自然是没了人帮他做这些事。
一文一武,如果白僳没记错的话,那次在公司高楼里,个高的青年忠实执行了斗篷人的指令,自己却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有点畸形的相处模式。
“搭档……搭档……搭档……”重复念叨着这个词,最后的一点茫然没在了未尽的话语中。
重新抬起头时,高个青年又挂上了白僳眼熟的那种笑容——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那股阳光感,不适宜的阳光感再度出现。
“搭档。”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说没有任何其他情绪,青年眼睫抖了抖,灰色的眼中平静无比,“你把我的搭档带走了。”
“准确地说,我只是拦住了他。”白僳弯了弯眼,纠正道,“带走你搭档的人可不是我。”
高个青年不做反应,灰眸直直地盯着白僳。
一时间,离开之类的想法全部远去。
被送到汽修厂疗伤时离开的两名同伴留下的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擅自战斗的叮嘱被抛之脑后。
一个念头疯狂地占据了脑海的每一处——把搭档带回来。
“咚!”
白僳后跳一步,从走道上跃回了楼梯掩体外。
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无数坚硬锐利的金属残片深深地扎入地面之中。
他不躲开的话肯定会被击中,虽说不会有大碍,但要解释为什么没流血这个问题……
白僳活动着手臂,右手朝右一搭。
他抓住了摆在一旁地上的车子一角。
稍一用力,五指在车门留下五个深深的孔洞,再向下一扯,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车门直接被拆了下来。
高个青年上次被夺走了武器,他也没拿新的,同样就地取材,抓了一把附近的碎金属用力一扭,扭成高密度的小块,用作投掷物。
尖锐的小块异常锋利,加以非人的力道,足以割开人的喉咙,又或者将身体洞穿一个大口。
高个青年依旧是笑着的样子,朝白僳冲了过来。
“咚——”
第二声碰撞声远比第一声还要沉闷,慢了好几拍的西装男还在努力将面前的障碍物推开,或绕个路。
最后实在推不开,没有怪力属性的西装男拔出枪,对准金属链接的部位砰砰两枪。
子弹把障碍物击断的瞬间,碰撞声再起。
西装男抬起头,他的距离稍远,只能够看到一些散落的银光飞来,下意识下蹲一躲,伴着锵锵两声,银光擦过他的头皮。
人类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到身后的车厢上出现了两个巴掌大的孔洞。
如果他没有躲开,现在这个洞出现的地方就是他的身上。
西装男:哈哈……不愧是高危工种啊。
人类木然地回过头,弯腰俯身穿过两车形成的夹角之间,期间还不断有剧烈的声响从前方传来,不得已之下,他保持弯腰的姿势还给同伴发了条消息。
应该是他上司的眯眯眼很快回了消息,西装男看到回复嘴角一抽,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几经纠结,他还是背过身举起了手,用镜头朝前方晃了晃。
付出了被剐蹭的手机和差点被削掉一块手上的皮肉为代价,西装男拍到了还算有价值的画面。
那是一个绷带男,高挑健壮的身材上肌肉鼓起,同样缠着绷带的手部捏着什么向前方以及四周掷去,而被他攻击的黑发青年看上去瘦弱好多,但他手里提着一扇车门。
从撕口来看,好像不是正常拆卸下来的,更像是被暴力拉扯而下。
西装男把视频发了出去,继续往前走。
随着越发靠近,人类能够听到的动静更加响了,还有几声人类的嘶吼,能够清晰辨别的只有搭档二字,其余的都模糊在了震动之下。
白僳随手提着车门一挥,本该被穿透的金属轻易地将投掷物会开,接着他干脆把车门平着朝前一丢。
门板直挺挺地深陷进了后方的升降台中,把用作支撑的部位拦腰一折,进而带出了连锁反应,上方的轨道一松,骤然落了下来,砸出一片粉尘。
人类在靠近了。
后退中的黑发青年心不在焉,还有余力去观察四周。
白僳也懒得转头,在高个青年视角的盲区,他侧面的颞骨上生出一颗圆滚滚的眼球,滴溜溜转着。
大部分人类离得较远,最近的是那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不过他体能稍差,做不到快速从车厢上翻越,在绕远路。
估计还要……还要两三分钟才能靠过来。
白僳再度往后一退,退到了修车厂另一边的墙边。
十几米宽的场地走到了尽头,再往左一些就是另一条朝上走的楼梯了。
白僳斜着身子,一条腿抵住了墙,人朝下一俯身,叮叮咚咚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他从地上拾起一根金属管在手上挥了挥,也不知道这是车辆的哪个部位,总得来说能用。
在最初的一批次高密度金属方片过后,高个青年赶得急又躁,金属方片的质量和利度都差了不少,依旧能割伤皮肉,却无法与更坚固的物体硬碰硬了。
为什么要追他?
白僳觉得如果高个青年有点脑子的话就能从前一场战斗中悟出彼此双方的战斗力的差距。
当时两个人,加上会用法术的斗篷人都打不过他,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是一个纯武力派。
“为什么要追我呢?”白僳扭着金属管,将之扭成麻花,那样拿着结实点,“我以为你上次就知道了,你和我对上的最终结果会是死,你的同伴……哦搭档,不是让你逃了吗?”
上次单方面惊险刺激的追逐或者说猫捉耗子结束于一人坠楼一人被捉,这次的结局也显而易见。
高个青年依旧是笑着,嘴里念着搭档二字。
“啧。”白僳黑眸沉了下来,“没办法交流啊……人类的情感什么的,你身上也没有我想要的线索。”
这邪教二人组明摆着一人脑力一人武力,所以上次白僳才选择把斗篷人留下。
事实证明留斗篷人是对的,虽然因为味道的原因不能把人吞掉获取记忆,但那本手札还是提供了不少内容的。
可如果留这个高个青年能获得什么?笨蛋肌肉,他一个怪物对人类如何获得这么强的肉体强度又没兴趣。
这次在汽修厂撞上了,白僳在初见的惊讶后,就转为了一点疑惑。
邪教的人在这里,只是养伤吗?
从人类那边搜索到的情报来看,这间修车厂和陀川有指甲盖那么点大的关系。
说起来,邪教的人是不是还带了他们一个公司的员工走来着?
想起了什么,走神的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往一旁一让,飞驰的金属片嵌入地面中,落在人影上。
漆黑一片的阴影有这么片刻的涌动,像一片黑雾般升起又降下,最后什么都没出现。
……
西装男哼哧哼哧,冲在了追逐的第一线。
即使前方噼里啪啦、叮叮咚咚声响不断,即使前方一辆待修的车辆直接被掀翻而起,即使……不不不,这还是太过了吧!
人类的眼中清晰地印出了漫天飞舞暗黄色的液体,从车厢前车盖被划开的口子中洒出的,与滑腻液体一起交织的是点点火星子。
油、火星子、待修的车辆。
随便排列组合一下就能得出一个危险的结论,更不要说三者聚在了一起。
爆炸是一定会发生的。
“轰!”
冲天的火光在眼前炸开,西装男因为离得近还感受到一股掀起他的气流,周围没固定住的车辆齐齐地飞起后撤,接连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
西装男凭借着自己身为特殊部门员工锻炼而出的反应能力抓住了一根与地面焊死的立柱,摇晃了半天勉强没有摔出去。
即便是脑门上磕了个口子,温热的血从头顶淌了下去,西装男依旧坚挺地在爆炸过后站了起来。
太过了……太过了!人类神态恍恍惚惚。
没人告诉过他,来搜查还会遇到大爆炸啊?他们不是负责对付灵异的部门吗?谁家灵异攻击用这种手段啊!
总不能是邪教……哦对了邪教。
西装男一拍脑袋,没想到拍到了自己的伤口上,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他前面拍到的是黑发青年和一个绷带男在打,说不定引起爆炸的汽车就是那个邪教绷带男的手笔。
正在冲向白僳的高个青年突兀地打了个喷嚏,而真正掀了汽车还捅穿油箱的始作俑者抓住机会,朝对方腹部踹了一脚,将人从四周燃起的火光中踹了出去。
旁人只能看到一阵黑影从火与烟的包围中飞出,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连受身都来不及完成就砸到墙壁上。
本来,白僳也应该跟着走出去。
但他停下了。
黑发青年一点点昂起脖子,在浓浓的黑烟之间抬起头,被烟气和火舌所舔舐的汽修厂屋顶之上,除了被爆炸气流冲到摇摇欲坠的灯管与断裂的电线外,还有个存在。
一个是个人明眼看都知道,绝对不会出现在那里的存在。
反重力般攀附在顶棚之上的人形缓慢移动着,他四肢着力,只留个背影以及垂下的大衣衣摆。
如若不是白僳记忆足够出色,也无法仅从背影中判断出这是谁。
黑发青年眯了眯眼,想道:这不是被带走的那个生病的员工吗?虽然不是正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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