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西宁县城一片寂静,寂静得连虫叫的声音都没有。
立冬之后,天气愈发的寒冷,墙根儿下的虫子都减少活动了。
某处巷子。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块儿,因为纠缠得太紧了,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听到厚重的喘息声。
“不要在这儿,他会听见的。”
“放心吧!我给你的药就是一头牛也能让它睡上三天三夜,他早睡得跟死猪一样。”
“什么时候带我走?”
“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去川渝县,离开这个破地方。”
“好!我跟你去川渝县,永远也不回来了!呜……”
……
清冷的夜风中,两道身影彼此缠绵,激情似火,抱团取暖。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离他们只有几十米的一间房屋顶端站着一名黑衣人,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黑衣人身材高大,全身笼罩在夜色当中,嘴里发出“桀桀”怪笑。
某一刻,他突然身体笔直地站好,然后迈着奇怪的步伐沿着屋脊往前走,嘴里小声吞吐着奇怪的音符。
“The way she came into the place I knew right then and there”
“There was something different about this girl”
……
他一边低语,一边在做动作,时而收手,时而抬脚,时而抖肩。
所做的动作幅度比较夸张,但很有节奏感,附和着他说的那些怪词。
前面都是在低语,突然,他一只手伸至大腿,另一只手摸向自己裆部,声调陡然提高:“dangerous!”
这突然的一声尖叫把已经合为一体的两个人吓得“嗖”地一下分开了。
其中一名穿着锦袍的男子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他看着空中,惊慌失措道:“谁?谁在那儿?”
另一名女子赶紧用衣服把自己的腚捂住,一双眼睛慌乱地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两人耳边再次响起一声奇怪的音符。
“The girl is so dangerous”
两人循着声音,立刻就注意到几十米外的屋顶有一道身影在抖动。
是的!
从他们的视觉去看,就是一团黑不溜秋的影子在抖动。
一边抖动,还一边吐出一些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的音符。
“鬼!鬼啊!”
两人大喊一声,全都一只手拎起衣服,慌乱地各奔东西。
等他们跑远了后,夜色中传来“嘿嘿嘿嘿”的怪叫。
一直跑到那座种了枣树的独立小院,那名女子才停下来。
她靠着院墙,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她拢了拢秀发,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正是五姨娘。
她回头看向刚才那处屋顶所在方位,仍旧心有余悸。
会是谁呢?
真的是鬼吗?
刚才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走入房间。
卧室一面墙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见人还在后,她不禁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既然不是他,那么刚才出现在屋顶上的又是谁呢?
她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高大男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大半年来,她遭遇了太多的事情了,先是和她生活了数年的颜三被杀,接着强行霸占了她的颜啸天被杀,然后又是玷污了她的罗二龙被杀,如今又遇到了这个男人。
本以为此人会成为她后半生的依靠,哪怕他长得那么丑,但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不用再担心成为别人的玩物。
谁曾想到此人竟是个疯子,好的时候对她可谓百依百顺,不好的时候就把她当成一件发泄的工具,就像一具躯体中住着两个人的灵魂一样。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都饱受摧残。
于是,她动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永远离开这个人。
该谈的已经谈妥了,她开始收拾东西,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五万两白银和几箱宝物,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藏的位置。
那些财物藏的地方说隐蔽也隐蔽,说不隐蔽也不隐蔽,其实就在眼皮子底下。
她来到厨房,走到靠墙立着的那只立柜,平日里是用来放置碗筷、碟子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然而,这只立柜里面别有洞天,一米来高的下层实际上是一道门,按动机关之后,一层挡板便打开了,露出隐藏其中的那道门。
她取来一根燃着的蜡烛,弓着身子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只有一米来宽的狭小密室,与厨房是一体的,但如果不去用尺子量,很难发现这里。
任谁看到那只立柜都会以为厨房已经到头了,毕竟从里面很难看出一米多的差距,谁会去想立柜后面还有一间密室。
不得不说,想出此法建立密室的颜三真的有些本事。
密室中贴着另一面墙壁放了一排箱子,堆了有几层。
她随手打开一只箱子,在烛光的照耀下,一只只银色的元宝整齐地摆放着,每一只都有十两重。
玉手轻轻抚摸着这些银元宝,她心里变的无比的踏实。
她摇头轻叹:“可惜了,这些银子注定要留在这儿了!”
整整五万两白银,每一锭银子有十两重,那就有五千个,装了十个箱子,这叫她如何把它们运走?
她挑了二十个银子,又从其他箱子里取了一些金银首饰,便离开了密室。
再次回到卧室,她见高大男子依旧睡得很熟,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药还是起了作用的,也不枉她下了那么多的量,用了常人的十倍剂量。
对方毕竟是武林高手,药如果用得少了,可能根本不起作用。
小心翼翼地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全都塞到一只包裹里,然后她背挎两个包裹稍稍离开了卧室。
趁着夜色,她大着胆子,一口气从城东跑到了城西,按照之前约定的地方,来到一处二进的院子。
敲了几下门之后,门并未打开,于是又一连敲了很多下,还是无人开门。
“没人吗?”
她心里一沉,她分明是按照约定好的找到这里,可这里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
又被骗了?
一想到这个,她心脏像是被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下。
“骗子!”
“都是骗子!”
她气急败坏,将身上的包裹重重地砸向院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装满了金银首饰的包裹“砰”的一声砸在门上,散落一地。
如此珍贵之物此刻却是像垃圾一样地丢在地上,是何等的讽刺。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失魂落魄,头顶上的那片天像是彻底塌下来了一样。
这短短二十几年,十四岁父母双亡,之后一直被人鄙视、排斥,遇到的几个男人,全是馋她身子的。
可笑的是,那几个男人竟然也都死了,而且都是死于非命!
难道她真的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她是个丧门星?
“我是丧门星……我是丧门星……”
她一边自嘲,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抬起头时,眼前是一座单进的院子。
小院的大门敞开着,院中长着一棵枣树,在凉风中轻轻摇曳。
她竟然又回来了!
忽然,她眼里焕发出神光,嘴里念叨着“阿丑”,跑进了院子。
“阿丑!”
她一边跑,一边喊,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像是又找到了新生命一般。
然而,等她跑进卧室中后,那张床上竟然没有人。
“阿丑!”
她顿时变的无比惊慌,难道老天爷连那个疯子阿丑都不打算留给她吗?
她心急如焚,在房里疯狂地翻找,找不到后又去院子里其他地方找,最后又跑到院子外面去找。
结果还是没找到!
“走了!都走了……”
她拖着一具丢了魂一样的躯壳走回房中,一屁股坐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站了起来,嘴里说道:“不对!”
阿丑被她喂了那么多的药,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可能会自己走?
唯一的解释就是,阿丑是被人偷偷带走的!
“轰!”
她脑海里似是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瞬间串联起来。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中。
让她给阿丑下药,在把她引走,真正的目标是阿丑!
因为她日夜陪在阿丑身边,只有她能给阿丑下药,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噗!!”
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一道破风声,接着她胸口一痛,一只羽箭穿胸而过。
巨大的力道让她无法站稳,她后仰倒在床上,鲜血从胸口的箭洞疯狂涌出。
她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这股疼痛让她意识无比清晰,清晰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原来这就是死亡!
她两眼盯着虚空,一只手奋力地伸出,想要抓住什么。
“为……什……么……”
她什么都没抓到,带着浓浓的不甘,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隔着几十米的院墙,一名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手里提着一柄铁胎弓,从院墙上一跃而下。
这是一名男子,二十八九岁,身材修长,双臂近膝,正是李天鹤。
他来到卧室,低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五姨娘,喉咙滚动。
正当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怎么?舍不得?”
李天鹤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帮主全冠今,才松了口气。
他拱了拱手,道:“帮主!”
全冠今两眼盯着他,戏谑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李天鹤没有去编什么理由,直言:“俺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哼!”
全冠今冷哼一声,问他:“你知不知道她都经手过哪些男人?”
李天鹤想了想,道:“颜三爷、颜门主,还有罗帮主。”
“他们现在在哪儿呢?”全冠今问。
李天鹤一怔,随后说道:“死了。”
全冠今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死了,都是惨死,你也想步他们后尘吗?”
李天鹤被吓了一跳,只不过搞个女人而已,还能把自己给搞死?
他看着五姨娘,有些不敢相信,道:“她……真有那么邪乎?”
全冠今道:“不是邪乎!是命!这世间总有一些特殊之人,有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有人天生富贵之命,有人天生数奇,有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子。”
李天鹤接过话,道:“帮主的意思是,她是天煞孤星?”
全冠今皱起眉头,道:“她应该是体质特殊,很可能是传说中的天生媚体?”
“什么是天生媚体?”李天鹤好奇。
全冠今道:“我也是听说的,世间有女子媚骨天成,乃世间绝色。但此等女子身具孤煞之命,凡是与其亲近过的男子都会死于非命。”
“这……”
李天鹤瞠目结舌,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人。
他疑惑道:“这是为什么呢?老天爷既然给了人家这么一副美丽的身子,又为什么要她去害人呢?”
“据说此等女子若是修行,可通过魅惑之术勾引男性修行者,吞噬他们的修为化为己用,修行可一日千里。”全冠今道。
李天鹤惊道:“这也太狠了吧?”
“岂止是狠?凡是被勾引的人,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她,愿意为她做一切,奉献出自己的修为,甚至替她去死。”全冠今道。
李天鹤暗暗咋舌,随即想了起来,手指着五姨娘的尸体,道:“那她怎么一点修为都没有?”
“她就是个普通人家出身,也没修行什么古法秘术,还无法去吞噬别人的修为。”
全冠今转而又道:“你没发现吗?颜三父子俩都是习武之人,又有万贯家财,但是这些年修为一直都没怎么提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她影响。”
“她的年纪其实跟你差不多大,但她看起来跟二十来岁的女人一样,全靠颜三父子的供养。”
经这么一说,李天鹤恍然大悟,但他随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道:“帮主,她好像没有以前漂亮了,这些天她可是跟祖师生活在一块儿的,祖师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全冠今意味深长道:“说明咱们的祖师命更硬,就算是她也克不了!”
“还真是!”
李天鹤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崇拜之色,道:“帮主,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全冠今目光渐渐变的深邃,过了一会儿,他摆了摆手,道:“废话不多说,把密室里的那些银子和财宝全都弄出来,咱们有大用。”
“好咧!”(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