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温和的阳光斜洒下来,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
大营中升起东胡令旗,淡淡烟霾。
一行东胡士卒鱼贯而出,人头涌动。
只是他们都在离营时,不由得看了临近的汉军军营一眼。
妈的,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扎的营,距离他们的大营这么近,简直难受死了。
大早上起来撒个尿,吃个饭,都能感觉到被窥视一般。
乞颜买领着士卒往江边而去,开始修筑堤坝。
他们约莫有两三万人,都是以他之前所收拢的乞颜大显残部为主。
这群士卒不是东胡主力。
而且连败给汉军几场,还有大将阵亡,压根没什么士气。
组织度基本忽略不计,放在正面战场也没啥用,只能当炮灰。
干脆用来修筑堤坝,起码比民夫好使一些。
乞颜买还是有一定能力的,虽说带的是溃军,但分工均匀,有运送石料的,有运送沙土的,做的还有模有样。
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胡汉两家,竟也是一时默契,没有相互攻伐。
毕竟两家大营就相隔百步,啥动静,都摸得个一清二楚。
要么正面作战,要么偷偷劫营。
正面作战有土墙相隔,很难打。
而劫营即使成功,放起了火,指不定这火,很快就能波及到自己家。
不过这些天里,东胡人有修筑堤坝,汉军并非按兵不动。
每天都有数万将士出营巡视、训练,直至日落才归营。
只是每次都回来的,都会少上数百上千人。
而东胡人即使有望塔看着汉军大营,也很难以肉眼发现,数万军中,缺少了数百人。
这一连数日过去,汉军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营外偷偷摸摸留下了三千人。
这时候,刘恪才下令,带着狄邯与李景绩,率军两万,趁着夜色袭击,攻打堤坝。
大晚上的,乞颜买虽然还领着轮换的士卒,点着灯,修筑堤坝。
但手中的动作,已经没有白天那么勤快。
而那些征调的民夫,也是格外散漫。
毕竟汉军打赢了东胡人,高州余下各郡县的汉人百姓,人心思汉。
都开始盼着,汉军能彻底打退东胡人,收复故地,再做回大汉子民。
虽说汉人百姓,在东胡人的治下,日子并非过不去。
但谁愿意当四等人啊?!
大汉才是天下正统!
百姓们都知道,东胡人征调他们修堤坝,是为了对付汉军。
纵然因为东胡人强势压迫,不敢明面上反抗,但偶尔摸摸鱼,找着出恭的借口去草丛里顿上一阵,还是可以的。
偏偏乞颜买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这种前线并未取得多大优势的情况下,如果再苛刻对待汉人百姓,只怕直接后方起火,各地起义了!
“真是找来了些麻烦。”
乞颜买咬着草杆,心中不耐。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个民夫不用,全都用士卒修筑堤坝呢!
说不定进度还能快些!
此时,一员哨骑匆匆来报:
“将军,汉军连夜出营,看方向,应该是往咱们这边杀来了!!”
“知道了。”
乞颜买吐出草杆,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他早就知道会有汉军来摧毁堤坝。
毕竟这堤坝,就是对付汉军的东西。
那刘雉儿与岳少谦,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汉军趁着夜色来攻,也没用。
大可汗早就让营中的望塔,十二个时辰紧盯汉军军营。
同一时间,起码有二十双眼睛盯着。
哪怕是夜里,汉军的一举一动,也在东胡人的注视之下。
当然,东胡大营也是被汉军如此关照的。
可东胡人也不夜袭,也不突然出兵,就是光明正大的修筑堤坝。
毕竟正面对决,他们依然占据优势。
“能来多少人?”
乞颜买翻身上马,指挥将士们结阵待战。
“至多两万人,再多声势就太大了。”
“我手上也有两三万人,现在还提前有所准备。”
“纵然士气不高,只要结阵待守,也不是好对付的。”
“等到营中的汗王率兵来援,反而能前后夹击,将这支汉军给吃下。”
“真不知道汉军夜里出兵,是为什么。”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喊杀声。
就和哨骑来报的一样,约莫两万之数的汉军,杀了过来。
“刘雉儿?!”
乞颜买看着阵前那无人能挡的驴车,顿时一惊,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没想到竟然是汉帝亲自领军?
以汉帝的骁勇,说不定真能在东胡援军抵达之前,吃下他这一部兵马。
毕竟整军出动,是需要时间的。
“原来打的是这么个注意.”
刘恪是乞颜买眼中唯一的威胁,除了这刘雉儿,他人不值得一提。
“给我拦住他们!”
乞颜买令将士们上前,抵挡汉军的攻势。
然而就在双方交战的时候,忽然有一路兵马,从东胡大军的后方,杀了上来。
“怎么回事??!”
乞颜买心中大惊,忽然想到这些天来,不断出营又归营的汉军。
“坏了,定是汉军借着出营的机会,在野外留下了部分兵马埋伏!!”
乞颜买心中百感交集,尽管第一时间识破了缘由,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方法,却让他腹背受敌!
两军军营相隔百步,都在密切关注对方军营里的动向,反而疏忽了野外。
从而给了汉军在野外埋伏的机会!
“挺住,援军就在后面!”
前后包抄,本就士气不高的东胡兵马,立即陷入劣势,首尾难顾。
不过乞颜买倒也没有太过绝望。
只要守住就行,就算有伏兵,但你几万人马出营,也必然被望塔上的东胡士卒注意到。
很快,就能有援军抵达。
“杀,一个不留。”
刘恪下令让狄邯调度大军,便亲自冲杀在前。
纵然他另有谋划,但制造足数杀伤,也是必要的。
局势对东胡人越来越不利,狄邯调度有序,一层层剥离着东胡人的防线。
他不知道皇帝的计划是什么,但按着吩咐做,总没错。
至于到了要败走的时候,让李景绩上就行。
简单轻松,还足够逼真。
“将军!我军已经陷入包围!”
有一将满身血污的冲到乞颜买身旁,已是无力支撑。
“再坚持一会,汗王很快就来了。”
乞颜买也看得出来,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不过他依然觉得,等到大可汗到了,就能轻松取胜。
而且要是就这么退走,让汉军毁了堤坝,这些天他可就白干了!
“弓来!”
乞颜买也颇有武艺,但他没有急着出手。
毕竟乞颜大显,就是急着斩将,才丢了性命。
因而他只是在败势之中,默默观察局势。
忽而,乞颜买的眸光,从刘恪身上一扫而过,伸手向亲卫索要着弓箭。
“汗王也说过了,刘雉儿亲临战阵,必受其乱!”
乞颜买弯弓搭箭,瞄准刘恪,便射了出去。
“陛下小心!”
狄邯见乞颜买弯弓搭箭,就察觉到不对,同样弯弓搭箭,一箭对射而去。
没中。
他武力不错,有93,但射术平平。
想要以箭攻箭,得是廉汉升这种不仅武力不错,还点了射术专精的人来。
所幸乞颜买也没中。
箭矢擦着刘恪的肩甲而过,他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可惜.”
乞颜买暗叹一声,若是再准上一点,那刘雉儿必然中箭。
“区区暗箭,焉能伤朕!”
刘恪大喝一声,扔出一个棋盘往人堆里就砸。
内心其实还是很遗憾的。
毕竟这一仗,他是冲着装死来的,刚才要是中箭了,正好装死,然后让李景绩撤军跑路。
“放箭!”
乞颜买见刘恪擦肩一箭还不退走,兀自在阵前冲杀,也是来了火气。
就你会冲阵啊?!
我踏马射不死你!
东胡阵中弓箭手万箭齐发。
刘恪没怎么躲闪,甚至还特意放慢了驴车速度,连人型盾牌典褚,这次都被他留在了营中。
箭雨之下,汉军死伤一些,他自己仍旧没中箭。
不是吧?
他就差直接往箭上迎了,这么大一波箭雨,一支都没中?
忽而他望向自己的天命。
【自驾游:亲自驾车时,更加安全】
这个被动天命,搭配起【高粱河车神】来,着实有点牛逼。
毕竟当初在长山,在雨里泥里,都没出车祸,山顶上雷电加身,也是没沾着碰着。
太安全了,还真不太好中流矢。
再另外找个人来开驴车,或是自己跳下驴车,总觉得又有些冒失。
就在刘恪纠结之时,忽然望见狄邯。
狄邯中箭了。
流矢,伤着了手臂,但并不严重。
这是小狄第几次中箭来着?
反正没少中流矢。
五年前这小子,就是败在了流矢之下。
甚至前几天救援大兵岳少谦,小胜一场的时候,他在中军调度大军,也中了流矢。
伤还没好全呢!
就伱了。
等到第二波箭雨的时候,刘恪驾着驴车,拼了命的往狄邯所在的位置赶。
狄邯看得莫名其妙,皇帝怎么杀回来了?
一时眼花,看错了敌我?
这要棋盘砸我,我该怎么挡???
狄邯甚至一时间有些胆寒,他可不是铁浮屠啊!
只见夺路而来,甚至将己方军阵都冲的有些乱的刘恪,直接在驴车上一跃而起。
而在同一时间,真有一支流矢从前阵飞来,直冲中军的狄邯而去。
“休想伤朕大将!!”
有眼疾手快的汉军将士见此,立时觉得不对劲,伸手想要抓住那支飞来的流矢。
但那流矢奇快无比,其手指,只是轻轻触碰到了箭矢尾羽。
铛——
本来要命中狄邯的一支流矢,精准无误的,射在了刘恪的胸口。
刘恪手上还拉着缰绳,但人已经落地,驴车侧翻。
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都被这落地声,给覆盖了。
“噗——”
紧跟着,刘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两口、三口。
越吐越多,鲜血染红地面。
【装死:你装死很逼真,吐血量较大】
还有那好些个演技系天命,一并带来的高超演技。
刘恪手捂住箭伤处,疼痛伴随着恐惧和无助,几乎不能自已。
脸上的表情扭曲,呻吟声不断响起。
“哈、哈哈哈!”
乞颜买见着此情此景,一时间情不自禁,都忘了怎么大笑,笑声都显得极为僵硬。
但事实不会因此发生变化。
竟然想着替手底下的将领挡箭?
托大了吧!
中箭了吧!
这下汉军群龙无首,还不是手到擒来!!
“陛下!”
狄邯看到皇帝就在自己身前,迎面倒下,整个人直接愣住。
皇帝中箭了?
还是为了帮自己挡流矢?
狄邯傻傻的站在原地,前一波箭雨中,他身中的流矢,还没来得及拔出来。
愣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几步冲到皇帝身旁,直接将之抱起:
“陛下!陛下!”
狄邯焦急地摇晃着皇帝的肩膀,紧张的目光,不时地环顾四周。
可他只能看到皇帝的脸色发白,嘴角留有血迹,胸口还有斑斑血渍,心中更加焦急。
“大夫,大夫在哪里!”
狄邯突然意识到,皇帝需要治疗,想要低头检查一番伤势,可此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他的手在皇帝的甲胄上,猛地一抹,眼含泪水地喊道:
“陛下,快振作起来!大汉还需要陛下啊!!”
狄邯有些手足无措,大牢里待得太久了,这场面他是真没见过。
皇帝能替一个出身囚徒的败军之将,以身挡箭??
泪水顺着面具滴落,狄邯已有死志。
“陛下!”
李景绩也是冲到了这边。
此时这两将,已经管不了什么所谓的东胡兵马,爱咋样就咋样吧,他们眼里只有皇帝。
“别碰!”
李景绩想要碰一下射入皇帝胸口的箭矢,但被狄邯拦住。
狄邯还是有一些中流矢的经验的,若是这种要害之处,还伴着大出血,不可轻动。
“那怎么办?”
李景绩气呼呼的问着,不让自己看看伤势,他怎么知道皇帝有没有事?!
“先撤军,你来。”
狄邯重归于冷静,他虽然已有死志,但东胡人的援军很快就会来,必须保证汉军能顺利撤回营中,不能带着大军一起死。
“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撤军!!”
李景绩一阵咆哮,想用嘶吼,来发泄心中苦闷。
他自己打了这么多次败仗,都没怎么受伤。
这次汉军占着优势,皇帝怎么就中了流矢呢?!
皇帝中箭,生死不明,瞬间在汉军军中传开。
但没多少人信。
毕竟那是能用棋盘砸飞铁浮屠,火烧、雷劈都死不了的大汉天子啊!
不过李景绩有令,又确实见不着皇帝的驴车,汉军将士们,便也没有继续作战,开始有序撤离。
乞颜买望着远去的汉军,喜悦之余,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汉军特意埋伏,那刘雉儿更是亲自冲锋陷阵,无人能挡,前后夹击,不断逼近。
那时候,他真的是有种,自家妻女要被他人继承的微妙感觉。
但是没想到,天命在东胡!
几波箭雨,那刘雉儿就中了流矢!
不,应该说是其托大,竟是想着为将领挡箭,而被流矢命中!
“将军!”
活下来的东胡将士们,一个个的看着乞颜买。
劫后余生,他们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阵释然。
甚至不由得望向彼此,恍惚如梦幻一般,目光中透露出惊喜。
他们之前在被伏击的时候,就见识过汉军的强大。
更是以铁浮屠,见证了刘雉儿的勇武。
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回营!”
乞颜买兴奋的下令,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杀死刘雉儿,此战将军可居头功!”
当即便有将士赶来拍马屁,直接杀王,这可是泼天大功!
这么一波箭雨,哪还用管修什么堤坝?!
“别高兴的太早,流矢而已,未必能要命!”
乞颜买嘴上如此说着,但整个人都快高兴地坠马了。
这要别人怎么吹?!
乞颜买一箭定高州?
乞颜买一箭灭汉?!
——
汉军大营。
“快去喊夏不具!!”
进入大营,狄邯立即命人,去通知夏不具过来,检查皇帝的伤势。
一应军将,推着驴车,往中军大帐走去。
“轻点!”
皇帝就躺在他那心爱的驴车板板上,没有声息。
一直进了大帐。
众将齐至。
好好的皇帝,站着出去,怎么就躺着回来了呢?
“陛”
“笑了,笑了!”
突然之间,李景绩指着皇帝惊恐的喊了一声。
匆匆赶来的众将,顺着李景绩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到皇帝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巴尼汉这种年岁不大的,更是直接喊出了声。
诡异。
皇帝的心脏没停,他们的心脏,倒是要停了。
“诸卿勿慌,朕没事。”
刘恪笑着从驴车车板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屁事没有。
除了李景绩和狄邯之外的将领,立时便松了口气。
害,咱就知道不可能出事,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都不靠近堂屋屋檐处,怕被屋瓦掉下来砸着。
可咱们的皇帝呢?
只有他拿着屋瓦,追着千金之子砸的份儿。
唯有亲自见到皇帝中箭的狄邯和李景绩,还在懵逼之中。
装的?
可战场上那吐血量,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完全不像没事人的样子啊!
他们甚至都准备好,给皇帝殉葬了!
“真的没事?”
狄邯第一个冲到皇帝面前。
还是有些不相信,纵然没死,怎么也得是重伤吧?
“朕有先祖护佑,区区暗箭,又怎能伤得大汉天子?”
狄邯还是不信。
不是不信,您那先祖,就是中箭中最多的。
高皇帝中箭了,都得假称射中脚指头。
到您这都吐血了,说是丁点事儿没有,多少不太靠谱。
刘恪索性卸了甲胄,箭矢确实是射中了,还是他自己亲自迎上去的。
但也确实啥事儿没有。
“没穿透?”
“那吐血是怎么回事?”
李景绩也凑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况,也终于明白过来,好像没啥大事。
“吐血?!”
匆匆刚来的夏不具,立时警惕起来,举着药囊,作势欲砸:
“陛下,这要是留有淤血在体内,长期以来,必然酿成暗疾!”
“必须把淤血全都吐出来!”
“朕说了没事,你还要砸朕一下,非要朕吐出血来不可?”
刘恪笑骂道:
“吐血是朕咬破了舌尖,装的。”
这.
众将面面相觑。
以前齐桓公逃脱管仲追杀,也是中箭后咬破舌尖吐血,才逃出生天,成了春秋五霸之首。
可这齐桓公和大汉,没啥关系啊?
这也能致敬?
刘恪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
他想中流矢都中不了,还得特意迎上去。
而且当时驴车缰绳没离手,甲胄也事先让耿三吉特意加厚过,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事。
“岳少保,朕这一死,是否能麻痹东胡人,麻痹乞颜思烈?”
“是否,能找到一个,一锤定音的机会?”
岳少谦神情严肃,先是点头,而后极为认真的说道:
“陛下,就算我们正面打不过东胡大军,暂时处于劣势,也没有关系。”
“总归能找着机会,臣只求陛下,莫要再以身犯险。”
“陛下乃大汉天子,而非我等武夫,乃国之根基,不能有事!”
皇帝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身份在这里,不允许如此冒险。
今天是中箭了没啥事,还能装着吐血,从而争取到绝佳的战机,可下一次呢?
“知道了,下次还不敢了。”
刘恪点着头,人家说的对,自己自然是要听的。
至于听了之后做不做,那就另说了。
“陛下。”
狄邯上前,忽然深深一拜。
“这是为何?”
刘恪赶忙将狄邯扶住。
“陛下,若非末将一时失察,没有察觉到流矢,陛下也不会特意来阻挡!”
狄邯很是惭愧,以往他自己中中流矢就算了,这次还拖累了皇帝。
刘恪有些头疼,平日把手下文武的好感度、忠诚度刷太高了也不行,这就开始要死要活的了。
等个六七十年他真死了,岂不是各个喊着要陪葬?
刘恪也不好去解释自己有挂,只好扯了个由头:
“这件事情怨不得你,朕此次出兵,便有施展诈死之计的心思。”
“见着那流矢的时候,便有了计算,流矢绝对伤不得朕。”
“计算?”
众人傻傻的看着皇帝,心中不明白。
“流矢的力道,角度,以及经过一定距离飞行后,剩下的力量。”
“再和朕身上甲胄的防护能力,相计算一番,就知道了。”
刘恪神情淡然,众将不明所以,但还是接受了这一说法,皇帝总得有其不凡之处嘛!
而李景绩不仅是接受,更是记载心里。
“计算吗?”
他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声,又要学点东西了。
“陛下!”
转过头来,刘恪正要继续布置下一步的计划,却见得典褚从帐外闯来。
“陛下你没.没事啊?”
千险万陷,过度关心的典褚,总算是多了个卷舌音,没把“死”字说出来。
“朕自然是没事的。”
“陛下,是将士们,营中将士们,都说陛下中箭了”
典褚急忙解释,他本就笨嘴拙舌,这次直接语无伦次。
“好了,你就待在朕身边吧。”
刘恪笑着拍了拍典褚健硕却又布满伤疤的胸大肌:
“你为大汉身负何止百创?”
“朕就是真的中了三五箭,又有何不妥?”
刘恪见此,索性再让夏不具给自己来了个全身检查,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紧张,简直难绷。
等夏不具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众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了。”
刘恪顿了顿,严肃起来:
“现在在东胡人眼中,朕应该是重伤,乃至身死。”
“机会来了,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做?”
岳少谦道:
“还望夏太医离帐之后,不要提及陛下伤势。”
“若有人问起,只需说陛下安然无恙。”
夏不具点头退下,他不是啥智囊,也不是啥名将,人家怎么吩咐,怎么做就是。
而后帐中诸将,也开始议论起来。
狄邯道:
“若是东胡人真的相信陛下中箭,必然会趁势主动来攻,我军正好以此为诱饵。”
巴尼汉提议道:
“不如让军中将士穿上白衣,再降半旗,显得更逼真一些。”
众将议论纷纷,各有计划。
唯有李景绩的出言不受认可,不过他也习惯了,一直念叨着“计算”,开始自我提高。
“这高州,注定是乞颜思烈的埋骨之地。”
刘恪拍了一下手,彻底定下后面的计划。
很简单,接下来就是让东胡人更加相信大汉天子已死的事实,从而引蛇出洞。
葬礼啊,哭丧啊,都得齐全。
“朕若是身死,军中有人叛逃投敌,也很正常吧?”
刘恪想了一下,又说了一句。
众将思索一番,两军存在较大的兵力差距,而且皇帝身死,汉军内部滋生出投降主义思潮,也很正常。
岳少谦出言问道:
“陛下是想诈降?”
刘恪点头:
“若是有人能打入东胡人内部,此战自然更为轻松。”
“不知岳少保心中可有人选?”
岳少谦从帐外唤来一将:
“此人名唤满怀英,有勇有谋,担得起重任。”
刘恪一眼看去,这满怀英身宽体胖,体型有点何坤的样子,但面容严肃,看上去,还有些不容易接近。
【姓名:满怀英(上士)】
【年龄:23】
【统率:70;武力:73;智略:83;理政:90】
【特性:峻刑、御策、刚正、明察】
确实是个有勇有谋之人,甚至其才能不仅仅在于战场上,拿来干刑罚的活儿,肯定好使。
但现在战事紧急,诈降至关重要,也缺人。
“岳少保,此事就由你来安排。”
“是。”
岳少谦对满怀英叮嘱一番,满怀英便下去准备。
只是岳少谦又有些担心:
“陛下,若是传出死讯,又有怀英诈降,固然更能麻痹东胡人。”
“可如今徐闻县被夺,我军和琼州沟通不畅,若是东胡人特意把消息传到了琼州,只恐”
岳少谦没把话说得太明白,骗过了敌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人也骗过去了。
要是琼州因为皇帝的“死讯”,而出了乱子,让东胡人找着机会直接攻入,可就麻烦了。
而且岳少谦也不是没听萧元常提过,留守琼州的贾无忌,可能有反心啊!
“无妨,咱们做好高州战场的准备就是。”
“就像朕信得过岳少保你一样,朕也信得过留守琼州的文武。”
刘恪挥挥手,没有多纠结。
琼州他拿捏不了的,无非就是世家大族不稳定。
可世家大族被他割了那么多次了,连威带吓的,真不一定敢有所动作。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有异动。
萧元常、贾无忌、廉汉升,甚至还有个打野的赵宁,全都不是吃素的。
——
另一边乞颜买也是撤军回营,路上便碰着了率军来援的乞颜宗元。
而后两人合并一处,迅速回撤。
“汗王,乞颜买将军回来了!”
哨骑将乞颜买的消息,带给了乞颜思烈。
“这么快?”
乞颜思烈有些惊讶。
收到汉军出营的消息,他就知道多半是要攻堤坝了,便第一时间派出了乞颜宗元率兵支援。
可纵然有支援,想要击破汉军,也不会这么快吧?
难道汉军根本没成功,乞颜买带着那些士气低迷的士卒,就把汉军给打回去了?
“汗王!”
乞颜买与乞颜宗元进了大帐便拜。
“不必再拜,为何回来的这么快?”
乞颜思烈不解,连忙问道。
乞颜买道:
“汗王,末将幸不辱命,击退了夜袭堤坝的汉军,更是射伤了那刘雉儿!!”
“什么?”
乞颜思烈直接愣住。
这可比乞颜买打赢了汉军,更匪夷所思。
不单单是乞颜思烈,就是帐中的其他东胡将领,也是一个个愣在原地。
乞颜买射杀了刘雉儿?
这怎么可能?
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军中无戏言。”
乞颜思烈严肃的说道,那刘雉儿要真是出了事,基本可以宣告此战已经结束了。
“此事只怕不假。”
乞颜宗元帮着乞颜买说着,他确认过战场,也详细询问过乞颜买手下的士卒,应当是真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将此战经过,悉数讲与本汗!”
乞颜思烈心中都有些焦急,不复以往的镇定。
“末将率军抵抗汉军,射了几波箭雨,那刘雉儿托大,帮着将领抵挡流矢,被流矢命中,便坠下了驴车.”
乞颜买满脸激说着,双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他脸颊微红,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
当提到流矢射中汉帝的时候,更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手臂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摆出一个弯弓搭箭的姿势。
仿佛还在重新经历刚才的壮举一样。
乞颜买说了一通,而后缓缓一笑:
“汗王,刘雉儿身中流矢,末将不敢肯定其生死,但末将可以肯定,其人非死即伤。”
听了乞颜买的话,乞颜思烈沉默下来。
而其他东胡将领,则是各自分说。
“乞颜买你厉害啊!”
“那普六茹阿摩带着十万水师都奈何不得刘雉儿,你竟然能伤了他!”
“不愧是我乞颜部大将!”
“那刘雉儿速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有人夸赞乞颜买,自然也有人有些怀疑。
这时候乞颜宗元又在帮乞颜买说话: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是汗王都曾受过伤。”
“刘雉儿身中流矢,这一点毋庸置疑。”
众人一想,倒也是。
你要说人家在中军就算了,刘雉儿天天冲阵,又不是刀枪不入的神将,就是个血肉之躯的勇武之人而已。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说勇猛就不会受伤?
而且也合情合理,那刘雉儿是托大了,想要替将领挡开流矢,才中箭。
再说了,看看那刘雉儿的老祖宗呗。
高皇帝刘邦除了被项羽射了一箭,后来在讨伐英布的叛乱中,也是被箭射中,伤势严重,不能下床,最后病亡。
甚至不少人都在感叹,理当如此。
大汉因高皇帝而兴,因刘雉儿而亡。
而巧合的是,两人都是中箭后身故。
这就是轮回,是千年大汉的终结!
“乞颜买,你劳累一天,又经历苦战,先下去休息吧。”
听着众将议论纷纷,乞颜思烈摆摆手,上前走到乞颜买身边:
“来,本汗送你。”
“汗王,这怎么可以!”
乞颜买确实是累了,但见着大可汗竟是要亲自送自己,便急忙推辞。
乞颜思烈严词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无论刘雉儿伤势如何,你都是我部功臣,是你这一箭,定了高州。”
乞颜思烈就在众将的注视下,将乞颜买,送回到他自己的帐中。
不管刘雉儿伤势如何,中箭是事实,那乞颜买就是大功臣,必要的姿态,还是得摆出来的。
而后乞颜思烈,又回到了中军大帐。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军中大小将领,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了帐中。
乞颜思烈脸上的神色,此时又变了变,道:
“你们对那刘雉儿中箭的事情,怎么看?”
“汗王,我觉得,此事真假难辨,还需要再做进一步查探。”
“汉军营帐就在百步之外,想要探查并不难。”
众将不敢妄下定论,再仔细查探一下,探明败事情的真假,再做决定也不迟。
反正只要看着汉军大营之中的将士们,如何动作,心里也能猜出个十有八九。
“我也同意。”
“不错,理应谨慎一些,查探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少人都开始提议,面对这种足以改变战局的事情,还是要谨慎一些。
虽说东胡人也急着打赢这一仗,覆灭高州,但等到探明真相,还是足够的。
“嗯。”
乞颜思烈点点头,道:
“正好距离普六茹部发兵,还有一阵子,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来查明刘雉儿的伤势如何。”
“乞颜宗元,你立即带着人去把事情给本汗查探清楚,记住,务必要认真仔细。”
接着,他又喊来哨骑,让其快马将刘雉儿中箭的消息,带给普六茹部。
众人心中了然,虽然没能拿下逐溪县,但有了刘雉儿身受重伤的消息,普六茹部必然也会赶着发兵。
等到普六茹部发兵,差不多也能探明白刘雉儿伤势如何。
到时候合兵一处,攻破汉军,轻轻松松。
“还有琼州。”
乞颜思烈又补充一句,道:
“无论此事真假,只要将刘雉儿中箭的消息,传到琼州,琼州必然会混乱一时。”
“纵然不会叛乱,也能给我军带来一定可乘之机。”
“要知道,如今徐闻县就在我军治下,随时可以危及琼州。”
众将又是一声声赞叹,汗王借着中箭一事,已是带来了八成胜机。
“汗王,若是刘雉儿伤势过重,甚至身死,我军该如何?”
乞颜真咬牙切齿的问了句,回忆起铁浮屠的惨败,他觉得这个场子必须得找回来。
妈的,重甲骑兵,何时这么狼狈过了?
被一个人给杀得胆寒,都不敢正面凿阵了,简直奇耻大辱!
乞颜思烈知道乞颜真的意思,便道:
“若是如此,汉军必然无心恋战,我们轻松杀过去,定能击败他们。”
乞颜真大喊一声:
“末将愿为先锋!”
乞颜思烈摆了摆手,示意其稍安勿躁:
“若是其伤势较轻,我们只用固守,汇合其余诸部兵马,依然能胜。”
“汗王英明!”
众将无不是拜服不已。
不管刘雉儿是重伤轻伤,只要中箭了,都是他们大占优势,并且能借此说动东胡各部出兵。
这下,算是安定了。
乞颜宗元见此,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那堤坝还需继续修筑吗?”
乞颜思烈摇头:
“不必,刘雉儿亲自引军攻打堤坝,有些大材小用了。”
“看来是想将堤坝截留的江水,作为运输粮草之用。”
“便不去管它吧,现在堤坝也无作用,刘雉儿中箭,汉军很难再与我军一战。”
“再加上粮秣供应艰难,若是一切顺利,兴许很快便会主动退走。”
“是。”
乞颜宗元拱手,看来现在就等一个确切的消息,看看那刘雉儿是死是活了。
乞颜思烈抽出马刀,猛地砍在地上,锋芒毕露,又找回年轻时的英姿:
“传令下去,整顿三军,随时做好出阵准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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