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之南,两江汇流,而汇流之处形似环抱,紧紧围绕着一座不大不小的丘陵,而顺着这座丘陵再往东便是闻名天下的瞿塘峡口,李显的水军就停驻在瞿塘峡与白帝行宫相连的菱门水寨,顺着秋风,这硕大的江面倒是传来阵阵寒意,而永安城内,却仍旧是一地的麦穗金黄,不少农夫开始在田地里卖力地挥动着镰刀与锄头,虽然辛苦,却依旧遮不住脸上洋溢的笑容。
“这李严虽然私心较重,但确实是个治农的奇才。”李显与陈到二人,已然沿着永安城一路巡视,从北面的浣花溪镇一直到南面菱门水寨。
陈到看着波光嶙峋的江面,感受着似凉微凉的秋风,缓缓言道:“汉兴,如今你可有破敌之策?”
李显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师叔,侄儿苦思良久,始终未能得破敌之策。”
他又何尝不知道,虽然自己是个穿越人士,可是如今,不管是谁,面对这个放在历代名将录中几乎都能挤进前十的陆逊都督,没有人能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陈到也是摇了摇头,言道:“汉兴,你前日里对李严那番言辞,正方绝非肚量广大之人,倘若你按兵不动,他一纸奏疏弹劾与你,说你拥兵自重,你又当如何?”
李显闻言,默然无言,只是对着这高阔的秋日长空,嗟叹一声,进而向前略微走了几步,言道:“师叔,非是侄儿不想与那陆逊决战,侄儿朝思暮想、无时不想,替葬在夷陵的七万弟兄报仇雪恨,可我不能被自己的仇恨左右,丧失自己的判断。”
陈到闻言顿了一顿,霎时间一阵秋风吹来,只觉得骨子里的寒意骤然一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不过转念一想,言道:“所以你打算固守永安,以疲敝吴军。”
“侄儿打算拿下荆州南郡全境。”李显立刻、甚至是不由分说地答道。
陈道又疑惑地言道:“那你又如何拿?按兵不动难道荆州南郡就会全部送到我们手里?”
“侄儿在等一个人。”李显转而面对着长江,负手而立,江风将李显的红袍骤然吹起,而腰间的青釭剑也被震得锵锵作响。
陈到直言道:“陈某不明白,如今陆逊已然陈兵城下,不出战难道等他自己退?”
李显忽然两眼骤然放光,陈到哪里知道,自己这番无心之言,却恰恰是李显心中所想....
吴国太子府内。
“先生,那陆逊非但没收金银珠宝,反而喝骂了我的使者,真是胆大妄为!”孙和一脸愤怒地看着孙崇。
孙崇也不以为意,笑道:“殿下是在为无法拉拢陆逊而发火?还是为了使者被骂而发火?”
“当然是那陆逊不识好歹!”孙和刚刚说完,却被孙崇一把拦住。
“殿下,可不能作此想,倘若真是那陆逊不识好歹,殿下也不可对他心怀怨怼,为今之计,殿下要送给陆逊的绝非金银珠宝。”孙崇缓缓言道。
孙和一脸疑惑言道:“那我应该送啥?先生教我?”
孙崇笑道:“太子要送的,自然是他无法拒绝的,这样才有价值?”
“无法拒绝?”孙和一时不解道,“什么东西无法拒绝?”
孙崇笑道:“殿下,任何一个战场之武将,其终极理想不过就是封侯,那李广穷其一生也未能封侯,可见封侯才是武将的夙愿,而那陆逊无法拒绝的自然就是当今陛下的封赏。”
孙和恍然大悟道:“先生之意,是让我上书请求父皇给陆逊封侯?我明白了,这就上奏陛下,请求封陆逊为江陵侯!谢先生指教!”于是乎兴高彩脸的要求朝臣们开始联名上书请求给陆逊加封侯爵。
次日,吴国大殿内。
孙权看着眼前的奏疏,眉头紧锁,而大殿之下,众人尽皆不敢出声。
却听得孙权忽然开口言道:“这陆伯言封侯之议是谁所主?”
“启奏陛下,是儿臣。”孙和拱手上前言道。
孙权脸上突然似笑非笑起来,言道:“好!不愧是朕的太子,还真是身在宫闱,也知道关心军国大事了,赏!”
“谢父皇!”孙和赶紧言道,立即跪地拜谢。
孙权骤然脸色一变,进而平淡道:“诸葛瑾何在?”
诸葛瑾拱手出列道:“臣在!”
“替朕拟一道旨意,言前线劳苦,永安城高池坚,难以攻下,朕体恤前线将士辛劳,尤其是伯言都督,朕甚是想念,嘱他回建业述职,命全琮暂领副都督一职,节制全军回防江夏。”
“臣领旨。”诸葛瑾眉头微皱,却又不得不拱手领旨。
.....
成都城内。
“这李严已经上书说这李显连续一月,近乎都是在城内操练,那陆逊已经杀到城下了,始终不肯接战,莫非这李显有拥兵自重之嫌?”刘禅一边在宫闱内逗着家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黄皓。
黄皓却始终不敢出声,只得在身边默默立着。
“说话!瞅你像个哑巴似的,这会就你跟朕俩,你还怕他们说你干预朝政?”刘禅一脚轻轻踢在黄皓小腿上。
黄皓犹如刚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奴才以为这李显断断不会拥兵自重。”
“何以见得?”
“那永安守将,李严与罗宪皆是益州士族,而且守军多为益州将士,家眷多在成都,若是拥兵自重,陛下只需釜底抽薪,又有何虑?”黄皓言道。
“耶嘿,小东西还挺聪明啊!以前咋没发现?”刘禅笑骂道。
黄皓赶紧言道:“是陛下教得好!”
“那是自然。”
......
吴军大营,陆逊军帐内。
“退军?何人要求退军?可速斩此人!必定为奸细!”帐内丁奉不解道。
陆逊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是当朝太子向陛下请封我为江陵侯。”
潘璋马忠等众将具结不解,言道:“这是好事啊?都督何故烦忧?”
陆逊苦笑了一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上又岂有凭空掉下的馅饼?只怕你我都已在人家局中而不知局啊,罢了,本都督回建业述职去了,不过临行前,本都督还有一道将令。”
众将一同拱手道:“我等遵都督号令!”
“我军若退,那李显与陈到必来追击,潘璋听令,你与李显前部交战,只许败不许胜,诱其兵马入上安坪。”
“得令!”
“丁奉听令!你引一军于上安坪左右埋伏,待其前部过去,半道而击,乱其军阵!”
“得令!”
“好了,其余部众随我回江夏。”
待得陆逊一切都布置妥当后,缓缓引军乘船退回江夏,陆逊于自家战船之上,遥遥的看了一眼永安城,却觉得渐行渐远,自己始终也不知道到底在哪个地方给人掐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
“那陆逊撤了?”陈到不可思议的看着地图上渐行渐远的吴军主力,心中暗暗吃惊,不过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拱手道:“都督!末将请求追击!”
李显摇了摇头,言道:“不可,战机未现,此刻决不能追击!”
“将军快看!那是致远号!”城头的赵广吃惊道。
李显大惊失色:“罗宪呢?他为什么不拦住王睿?本都督没有将令,他怎敢私自出兵!”
“那末将去接应小将军!”田大力拱手道。
“快去!本将亲自给你殿后,其余将军没有我的将令,决不能出城!”李显下令后,立即点其本部兵马,赶紧出城沿着陆地呼喊:“王睿!回来!”
“义父!杀我爹的凶手就在那艘船上!我要去宰了他!”王睿于船上迎风回道。
“听话!回来!”李显饶是飞虹驹也追不上这致远号顺风而驰的速度。
只听得王睿逆着秋风高声呼喊道:“给我架投石机,放!”
陆逊这边倒是看的真切,笑道:“还真是血气方刚啊!”
“马忠、凌统!”
“末将在!”
“你们二人架本部所有小船,左右迂回,务必给我将这艘船击沉了!”陆逊下令道。
“得令!”
却见凌统倒是飞身上船,一时间数十艘小船开始左右迂回起来,而船上弓箭不停,倒是惹得王睿一阵发毛:“给我架床弩!放!”
些许水军这才慌慌忙忙架上床弩,却始终难以瞄准在江中宛若游龙一般的小船。
“将军,瞄不准啊!”
“瞄不准就给我碾过去!”王睿猝了一口。
“他们太小,跑的太快了!”一位民夫赶紧汇报道。
确实,在这江面之上,大船的平稳远远高于小船,但小船的机动性却不是大船能比,尤其是这些水性娴熟的东吴水师,如今在他们眼里,现在的王睿可以说是身陷重围,只是一只待宰的肥羊而已,李显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义子,要给自己捅这么大的篓子。
不少军士已经开始顺着绳索登上致远号的甲板,李显在岸边尽力放箭,却根本拦不住这些登船的东吴士兵,一时间只恨得牙痒痒,又担心王睿的安危。
“啊!”紧接着船上传来一声惨叫,李显只觉得心口微微疼痛起来......(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