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距离亡国!只差这庐江一战了!』
——『它东吴、他孙权手下还有谁呢?』
当关麟的这加重语调的两句话传出,关银屏的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凝在弟弟关麟的面颊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沉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四弟算计好的!”
关银屏像是已经完成了此行的目的,找到了打那庐江一战的方法。
关麟则搓了搓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接着说,“战国时,公孙衍和苏秦曾经联合‘天下之士相聚于赵而欲攻秦!’公孙衍首先发起,由苏秦游说六国最终完成,六国之师,百万之众,扣关而攻秦!秦在西方,六国在东方,因此六国土地南北相连,故称‘合纵’!”
“后秦国,自西向东与各诸侯结交,远交近攻…开展外交,予以反制,自西向东为横向,故称‘连横’,自春秋战国起便有合众连横的事例。”
说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逆魏,延续着大战略家荀彧的驱虎吞狼之计,东吴有孙权倚靠大族,制衡全境,荆州为何就不能合纵、连横?与东吴同盟,那是以弱胜强,与曹魏同盟,那就是持强凌弱,只是…要在这诡谲的局势中,达成我想要的目的,我们就需要揣摩一些人的心思,用局势、用人心、用名望去倒逼着对方完成。”
是啊…
对东吴、对孙权是不断削弱,暗中防范;
对逆魏、对曹操则是倒逼,以人质、名望、局势为胁迫…
这个关麟四个月前就布下的局,人人都以为他的目标是逆魏,是樊城,是水淹七军,可谁曾想,关麟的目标从一开始起就是——东吴,是飞球漫天、炼狱火海胁迫下的关、曹联盟。
集结双方之力,先让这个帮不上忙,却总是喜欢背后捅刀子的东吴出局吧——
不止是关银屏,阮瑀再望向关麟的眼色,也充满了震撼之色。
他只能说,很庆幸…他是最早投降关麟的那一批!
也很庆幸,从去年开始,他不再是关麟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见识到如此缜密、诡谲、隐匿的图谋。
——『这位云旗公子的布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吃亏!』
——『他这局布的堪称天衣无缝了,庐江由关羽与张辽两面夹击,别说是孙权了,就是项羽活过来也扛不住啊!』
就在这时。
“公子…”是士武,他闯入此间,拱手禀报道:“东吴大都督鲁肃求见?”
“鲁先生?”关麟微微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收敛起疑惑的眼神,他已经猜到了鲁肃来此所为何事。
士武接着问:“公子见么?”
关麟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说,“这次,这位鲁大都督的消息…好快啊!”
是啊…
之前东吴偷袭、背刺荆州,背刺江陵与长沙城,整个东吴、荆州人人都知道,唯独鲁肃被蒙在鼓里,现在好了。
打不过了,想和谈了,东吴是又想起来,这位主和的“鲁大都督”来了。
孙权这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啊!
心念于此,关麟“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轻轻的一挥手,“见见吧,鲁子敬是老实人,现在的他一定颇为为难——”
…
…
许都城,一方驿馆。
晨曦微明。
“怎么会这样?”伴随着东吴使者吾粲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他的双腿一个踉跄,双手想要去扶到身边的什么,却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瓷器。
瓷器摔碎…发出的响声,惊吓到了树上正在巢里熟睡的乌鸦。
一时间,“嘎嘎嘎”的叫声响彻,一群乌鸦乱飞而起,慌乱无章,又惊慌失措。
这…
恰恰也是吾粲现如今的心情。
至于缘由,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一封东吴的急件,护送诸葛瑾的车队被劫,朱治将军阵亡惨死,其实…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吾粲绝不至于惊慌到这般地步。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已是超越了吾粲所能承受的极限。
据逃回来的吴军讲述,是曹魏的张辽率魏军假扮成荆州军的模样劫掠了他们,且把诸葛一族的车队安全送至荆州。
然后…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来了,曹魏竟对东吴“背刺”了!
风卷残云的将合肥攻破!
四个月来,东吴辛辛苦苦攻下的淮南诸城,一夜间尽皆归降…整个淮南连夜变幻大王旗——
这…
“咕咚”一声,惊惶之下的吾粲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的瞳孔也同时瞪到最大。
现在的局势,对于东吴而言就堪称恐怖了。
一边是张文远随时南下取濡须;
一边是关羽陈兵柴桑,对庐江城虎视眈眈。
下意识的,吾粲心头浮起的就是一句话——『东吴这是要完哪,完犊子了呀!』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大喊。
“诸葛子瑜?诸葛子瑜呢?”
他疯了一般的跑出自己的屋子,可当抵达诸葛瑾的房间时,又哪里有什么人影?
诸葛瑾——不翼而飞了!
…
秋高气爽,颍水边踏青之人不少,毛毡遍地,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还有人曲水流觞在作诗,山柔水软,暖风如醉。
诸葛瑾与诸葛恪驾马来到了这里,两人选了离旁人稍远的一处水边。
旁边有几个富家的小孩子在放风筝,大呼小叫…
还有诸葛恪的几名亲卫,他们警惕的环视着周遭。
倒是,一道赶来这边的几匹马儿,则没有那么多心思,优哉游哉的嚼食着青草。
诸葛瑾与诸葛恪围着一张席子,席上摆着些酒和果品。
诸葛瑾像是有心事,神情冷峻,注视着河流…
诸葛恪则是捧起一杯酒,顺势跪正了身子:“自古忠孝难两全,孩儿是用计全了忠孝,却不曾想,让爹陷入不义,这杯酒…是孩儿给父亲赔罪,要是爹还不解气…来人…”
诸葛恪朝身旁的随从呼喊一声。
当即,一名亲卫走来,“诸葛公子有何吩咐?”
“去拿马鞭来!”
亲卫一愣,“做什么?”
诸葛恪望向诸葛瑾,坦然的说,“我生父要对我这不孝之子施以家法!”
这…亲卫为难了,脚步宛若灌铅似的,不敢动,口中则小声嘀咕着,“真…真拿呀?”
诸葛恪使着眼色,“我像是惺惺作态吗?生养之恩大于天,就算我已被生父过继给他人,可生父若要教训我,那便是应该的,快去拿…”
这下…亲卫无奈,只能一步一步的向马匹走去。
诸葛瑾总算收敛起那一抹心事重重,“好了,好了,莫取什么马鞭…哪有人责罚已过继出去子女的道理?”
诸葛恪闻言笑了,“我就说嘛,小时候我干了坏事儿,惹出了祸,哪怕祸再大,都是爹替我出面去解决,那时候爹都不舍得打我一下,现在哪里打得下手?”
听着儿子的话,诸葛瑾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叹息:“不论如何,这次是你赢了,表面上魏吴联手,势夺荆州,可背地里…却是‘关曹联手’,共同伐吴,好一个弥天大局啊,若不是今日收到东吴的情报,我…还被蒙在鼓里!”
“…不得不说,这个局布的很精彩,也很诡谲莫测,果不其然…那关云旗最擅长如此啊,倒是你…在做使者这一项上的诡辩与胆气,话术与隐忍,呵呵…那关云旗是赢了东吴,赢了曹操,而你则是赢了我,这樽…不该是赔罪的酒,这该是为你庆功的酒啊!”
说话间,诸葛瑾又自顾自的斟满了一樽,一饮而尽。
整个表现出的是彻底的释放,可偏偏这释放中又多出了几许离愁。
“父亲的心意我明白…”诸葛恪郑重的说:“父亲是既为我高兴,又为东吴惋惜吧…其实,父亲受到吴侯重用,代替了张昭的长史身份,这并非父亲贪婪官职、权利,而是为诸葛氏一族…添一条路啊!”
诸葛恪能把话引到这里,这让诸葛瑾更惊讶了。
连带着他好奇…
眼前这块他从小亲自雕琢出来的蓝田美玉,如今在关麟的手中,又雕琢成了怎样全新的样子。
诸葛恪的话还在继续。
“云旗公子总是教我,要能看懂局…看透局面,甚至他还告诉出,琅琊诸葛氏设下的本也是一个局,于是我试着去问他…琅琊诸葛氏的局是什么?他毫无保留,细细的向我讲述…”
诸葛恪开始侃侃而谈,“其实…父亲与继父的发展是一模一样的,父亲是从徐州流寓到江东,孔明继父则是从徐州流寓到荆州,父亲与步骘、严畯形成了温和的淮泗流寓派系,孔明继父则是与司马徽、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形成了荆州的流寓派系…”
“江东孙策意外殒命,父亲与这些流寓之人集合起来,支持兄长孙权,不支持弟弟孙翊;荆州刘表病重,荆州异主,继父则支持哥哥刘琦,不支持弟弟刘琮;江东这边兄长孙权上位,弟弟孙翊失势,之前支持弟弟孙翊的长史张昭被父亲取代,父亲成为了新的长史!可荆州那边,同样…一边博弈下,兄长刘琦上位了,刘皇叔又接替了刘琦,弟弟刘琮失势,自诩不是刘皇叔的对手,被迫归降曹操,之前支持弟弟的荆州军师将军蔡瑁被继父取代,成为了新的军师中郎将…”
“江东这边,父亲太明哲了,哪怕父亲是支持孙权的心腹,但孙策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也不敢与当地的士族们叫板,当地的氏族以顾、陆、朱、张为首,于是父亲便摆低姿态,从未僭越过分毫;”
“刘皇叔这边,孔明继父也很明白,即便他是刘皇叔的军师,也不能与当地氏族叫板,而荆州派的士族自蔡、蒯两家归曹后,便剩下庞、马、向、习四家,庞家是首屈一指,于是孔明继父便举荐庞统为荆州治中,更是在西征这么重要的行动面前,力荐庞统…他则甘于筹措粮草,做后勤补给之事。”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继续说:“刘皇叔打下益州后,就派孔明继父坐镇成都,驻守在新领土的中心,同样的,若是东吴攻下荆州,也一定会派父亲为南郡太守…父亲身为淮泗流寓一派的领袖,要帮孙权处理淮泗一派与大族的关系,制衡各方,孔明继父要帮刘皇叔处理的最核心的矛盾,则是荆州派与东州派之间的矛盾…”
说到这儿,似乎…这一番话还没讲完,但诸葛恪的话却已是戛然而止。
听得入神了一般的诸葛瑾忍不住心头嘀咕:
——『他关云旗怎么会知道?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心头这么想,诸葛瑾接着问:“接下来呢?那关云旗…还说什么了?”
他这一句话都在发颤。
因为在他看来,这太可怕了。
他与弟弟诸葛亮走的是一条相同的道路,相通的规划…
这点…是他们琅琊分别时商议出来的。
普天之下…除了从父诸葛玄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哪怕是诸葛玄死后,留下的儿子诸葛延,如今他在曹魏做官,也断然没有可能把这些讲述给关麟。
也就是说,琅琊诸葛氏暗中规划这一系列路线,是通过蛛丝马迹,被那关云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看透了!
诸葛瑾突然觉得,他…或者说是他的族人,在关麟的面前,都仿佛赤身果体一般…被看的一清二楚,毫无保留。
这…
这样的关家四郎,好生可怕呀!
——可怕的对手!
“云旗公子只向我讲述了这些…后面的,他或许也预判到一二,只是时局没有到那一步,想来他不便向我讲述吧。”
的确…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规矩。
后面两人的发展也一般无二,两人都手握军权,诸葛亮代表荆州派与东州派的李严在蜀中博弈…
诸葛瑾代表淮泗派与陆逊所代表的大族,在军政领域博弈!
区别是在面对曹魏时,诸葛亮一直在进攻,诸葛瑾一直在防守;但相同点是,哪怕到最后,他们二人都没有打过司马懿!
诸葛瑾依旧觉得心头震撼:“这些真的是他关云旗说的…”
“对!”诸葛恪接着说,“我那时就再问云旗公子,我说东吴不过是困兽犹斗,他固守有余,却始终是斗不出去的,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把爹从那困兽的局面中救出来。云旗公子说,除非满足三个条件…”
这…
今天,让诸葛瑾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想到,这个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还在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何把他这个生父也拉出泥沼。
诸葛瑾更不会想到,关麟竟还接话…说满足三个条件…这…
“什…什么条件?”
“第一,是诸葛氏的族人不能受制于东吴,将他们接到荆州,让他们不会成为东吴控制爹的手段与方法!第二,则是东吴岌岌可危,待在江东已然是自取死路,爹如此明哲的一个人,会忠诚,却不会愚忠,不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呼…随着儿子的一番话,诸葛瑾长长的吁出口气。
他不由得感叹:
——『那关麟,看人…真…真准哪!那关麟…是…是能变成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越是这么感叹,诸葛瑾越是迫不及待的张口。
“那…第三条呢?”
诸葛恪不假思索,直接说:“第三条就是得让爹,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这一句,本因为激动而站起身的诸葛瑾,浑身一个颤粟,他的腿一抖,竟一下子又坐了下来,坐在了竹席上。
他的瞳孔瞪大,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以及对他所处尴尬境地的沮丧与茫然。
是啊…
曹魏背刺东吴,奇袭淮南,攻下合肥…
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证实东吴外交层面的彻底失败,让他诸葛瑾此番出使曹魏功亏一篑,乃至于…成为天下的罪人。
他?还回得去么?
他回去了?那不是送死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诸葛瑾想到这里时,“哒哒”的马蹄声在道路旁响彻而起,是一驾马车,马车停在了诸葛瑾与诸葛恪的附近。
只见得马车的大门敞开,从其中跑下来的,正是东吴使者吾粲。
看到他,诸葛瑾莫名的心头一惊,连带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心里直嘀咕。
——『这吾粲不会是要押解我赴东吴领罪、受死吧?若是这样…我…我还要回去么?我还回得去么?』
就在诸葛瑾内心挣扎之际。
吾粲已经行至两人的面前,他的那国字脸此刻竟犹如苦瓜一般,他先是与诸葛瑾四目相对…
然后问了句,“子瑜也知道了!”
这…诸葛瑾沉吟了一下,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吾粲要拉他回东吴请罪…诸葛瑾还没想好,到底回不回去…若是不回去,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哪曾想…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吾粲直接转过头朝诸葛恪跪了,连带着双手紧紧的抱住诸葛恪的大腿。
这一幕,直接把诸葛瑾看呆了…
诸葛瑾也懵了…
这?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吾粲张口了,“元逊哪元逊,我知道你背后那位神通广大,求你…求求你看在你生父诸葛子瑜的份儿上,你让你身后那位也帮帮我!你让他帮我…把我族人也给接到荆州吧,这东吴…这东吴…我…我是铁定不回去了!”
啊…
如果说吾粲的下跪就已经让诸葛瑾、诸葛恪两人惊讶。
可现如今,他的话…更是犹如晴天霹雳,让诸葛瑾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乃至于,他下意识的磕绊的问,“不…不回去了?”
吾粲接着说:“应龙因为能屈能伸被认为神,凤凰因为善于鸣叫显示珍贵,为什么一定要屈身奉献于东吴这等将亡之所,为那即将亡国的孙氏一族愚忠呢?”
说到这儿,吾粲的声音更添高亢,面容却是声泪俱下,感慨万千,“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子瑜啊子瑜,莫要让忠诚坏了你、我!”
吾粲这话仿佛是压垮诸葛瑾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葛恪却是眼前一亮。心里嘀咕着:
——『这吾粲简直是送来神助攻啊!』
——『这事儿,要成!』
…
…
那边,许都郊外,颍河之畔,伴随着河水的流淌,诸葛瑾还在经历属于他的最艰难的抉择。
这边,许都城内,今日是个好日子,是曹操的孙女儿曹婴嫁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子“马钧”
的日子。
听着那锣鼓声响,看着马钧骑在高头大马上赴魏王宫迎娶曹婴。
不少百姓交口议论。
“这骑在高头大马上,魏王的驸马都尉是谁啊?”
“这娶的可是魏王最疼爱,时长带在身边,亲自教习的曹婴啊…”
“曹婴公主是大魏长公子曹昂之女,自打昔日曹昂长公子殒命在宛城后,大王就觉得亏欠这位公主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传出。
“马钧?怎么是他…他…他不是一个结巴么?大王怎么把最疼爱的孙女儿嫁给一个结巴?这…这…这…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显然,这人是认识马钧的,而在认出高头大马上的马钧后,这人下意识的惊呼。
只是,随着这声音的传出。
一声厉呵声传来——“竟敢侮辱驸马都尉,拿下——”
当即就有几位官兵将这人就地拿下,押入牢狱。
随着这样一个小插曲,原本还在纷纷议论的百姓们,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议论,哪怕是一句。
那魏王曹操新赐予马钧的府邸门前,如今正在敲锣打鼓,程昱站在门前迎客,向客人们拱手行礼,院内隐隐灯火明如白昼。
程昱这才将贾诩、陈群、司马懿、贾逵等人送入府邸之中,瞎了眼的夏侯惇在李藐的搀扶下,与一干曹氏宗族将领联袂而来,在门口下马。
程昱看到夏侯惇,不禁一愣。
李藐笑着说,“夏侯将军可是专门为了外甥孙女的婚事来的…”
程昱只能低声道:“夏侯将军是曹婴公主的娘家人哪,按规矩…也该赴那魏王宫殿的宴席啊。”
“不打紧…”夏侯惇一摆手,“哪吃都一样!”
的确,是这婚宴哪里吃都一样。
但,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
夏侯惇出现在这里,无疑是一种态度,让所有人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马钧的议论戛然而止。
能让魏王招为孙女婿,能让行动不便的夏侯惇也要来捧场,更是程昱亲自在门外迎客,这等规格…就是傻子也能感觉出点儿什么。
大王曹操对这马钧是无比器重啊——
…
今日的大婚现场摆在马钧家的院落内。
故而,是需要马钧将曹婴从魏王宫接回来…
按理说,这等大魏公主的下嫁,理应在魏王宫举行,这表明是下嫁,表明魏王公主的地位高于驸马都尉。
但,地址的选取…就是在马钧的府邸,这也很能说明问题。
至少说明…在魏王看来,这不是“下嫁”,是“平嫁”…“下嫁”与“平嫁”,别看是一字之差,可男人的地位,外人的看法上,可就判若云泥。
整个马钧赴魏王宫迎娶的过程也无比顺利。
按理说,依着他的身份…那该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哪曾想,一道道关卡,都无比顺利,根本没有过多的责难,所有人都对马钧热情至极。
过程中,马钧因为第一次参与这种仪式,身旁这么多高贵的人,故而,因为紧张,始终没敢望向曹婴一眼。
出了魏王宫殿,无意中的一转头,这才第一次看到车窗里露出曹婴盛装的芙蓉秀面,虽然她拿着扇子半遮掩着,但那光芒四射的美丽与英气还是让马钧看呆了。
“之子于归,佳女佳婿,宜室宜家,钧儿…你要善待孤最疼爱的这个孙女儿啊!也莫要忘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曹操的孙女婿,你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操刻意着重强调了最后八个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知道,在这等特殊的局势下,在这样一场特殊的婚礼中,无疑…曹操的这一番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程昱与贾诩听出了个中味道,面色深沉。
可大多数人想不到这里,只是一边起哄,一边为这一对碧人热烈鼓掌。
青庐是搭建在被认为是吉位的院子西南角…
院中摆着酒宴,哪怕是曹操赐下的这宅子十分宽敞,可因为人来的太多了,所以显得十分拥挤,院里鼓乐喧天,宾客云集…到处是欢闹之声。
曹婴独坐在青庐中,用纨扇遮着脸,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未动过的太牢,一群孩子手挽着手,围着她跳舞唱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反观院落中的酒席上,许多人再向夏侯惇敬酒。
“老将军,大喜大喜啊…”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后,咱们家的曹婴…不会欺负马钧那小子吧?”
一连串的问题下,每一个问题,就有人敬一樽酒给夏侯惇。
李藐坐在夏侯惇的身旁,不时的帮夏侯惇挡酒,俨然…失去儿子的夏侯惇,已经把李藐当做亲人一般。
就在气氛愈发热烈之际。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中,曹操出现了…他大踏步的走入这宴席之中。
众人见到曹操,齐齐拱手,“大王!”
曹操却示意众人该喝喝,该吃吃,他像是颇为高兴,大笑着道:“孤可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儿,今日孤把这宝贝孙女儿嫁给了驸马都尉,从即刻起,驸马都尉便如同孤的亲孙儿一般!”
说到这儿,曹操提起了酒壶,“唯独可惜…我这孙女婿不会饮酒,无法来酬客,不过无妨,来来来,今儿个,我这太岳丈替他给诸位敬酒,咱们换大碗,孤与诸位一人一碗——”
这…
如果说原本只是礼仪上给足了马钧面子,是夏侯惇抬了一手马钧的面子,那现在…曹操的出现,无疑…极大的把他这位孙女婿的面子抬高。
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驸马都尉怕不是凡人哪!』
当然,曹操也有他的算计,马钧要造热气球。
乃至于热气球之后…建立能与关麟那沔水山庄相匹配的军械所,自然…他少不得与各部、各官员打交道,今儿…曹操给他抬的面子越高,未来这交道就越好打!
热气球的研制也能更快的步入正轨!
如今的曹操,是把反制那关麟的希望,还有大魏的未来…全都压在马钧这个驸马都尉的身上了!
他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
不过…无疑,曹操的话让李藐心头的疑窦更甚,在与曹操对饮一樽后,曹操特地还嘱咐李藐,说马钧与李藐都是`大魏未来的希望啊!
这一句话的分量很重!
李藐的心头不由得遐想连篇。
——『这马钧到底何许人也呀?为何昔日在江陵时,云旗公子没有提到过?那么多记下的名字里,也没有他呀!』
——『需得找机会问问云旗公子…马钧这小子,他知道么?这小子又有什么本事呢?』
隐隐,李藐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这不详预感愈发的强烈——
…
这是马钧的新婚之夜,行房布置的喜气盎然,曹婴早已放下了纨扇,身穿华服静静地坐在榻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
前厅隐隐飘来音乐之声,灯光摇曳,可等了许久…
曹婴依旧没有等到她的这位夫君。
没错,是叫做马钧的年轻人,似乎年岁上,比她还要小一点…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曹婴淡淡的自言自语:“这马钧不是不喝酒么?缘何…还没有过来。”
提及这一句时,她不由得回想起,那还是五日前,爷爷曹操在指导过她一番兵法韬略后,突然提及,“婴儿,爷爷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亲事?
尽管如今的曹婴已经十五、六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但…素来,爷爷都把她当做男娃,或者说是当做弥补她父亲的遗憾来培养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枪…
还有兵法韬略,这些…样样不差,唯独没有教授过的是女子该会的女红…是相夫教子,故而…“亲事”这样的辞藻,让曹婴极其陌生。
“爷爷,我不嫁…我要像爷爷,像亡故的父亲那样,做大魏的英雄,做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去决战沙场,去建功立业——”
曹婴的反对在曹操的预料之中…
乃至于,曹操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话语,他一边拍着曹婴的后背,却是将那和善的面颊一改,露出了郑重与严肃之色。
“婴儿…嫁给这个人,胜过做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当此大魏危难之际,嫁给这个人…更远胜过决战沙场,就已经是在为大魏建功立业,还是最大、最耀眼的那份功勋——”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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