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之走出案台,一边拍手,一边冲李常孝笑道:
“郡王不愧是孝子贤孙,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到羞愧汗颜,既如此,本公子……”
“闭嘴!!”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打断贺兰敏之的,除了李令月,还有李常孝。
李令月制止贺兰敏之,自然是不想让他掺和进来,毕竟事关豫王,一旦牵扯进来,李治都保不了他。
故此,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而李常孝打断贺兰敏之,是不想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已经从康顺的口中得知,贺兰敏之背后站着一支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监视着所有李氏藩王的一举一动,除非造反,这个组织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威胁,但问题是,自己家的把柄全握在这个组织手中,所以连豫王都要忌惮三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当初贺兰敏之明明打了李常孝,却还能堂而皇之地呆在洛阳城。
当然,豫王不敢做的事,不代表他李常孝不敢做,按照他的计划,等解决了李令月之后,再想办法除掉贺兰敏之,只要不留下证据,谁也拿他没辙。
可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李常孝只得压抑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
“今日是我王府的家事,贺兰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郡王所言极是!!”李令月跟着附和道:“既然太平观被牵连其中,也是道观内部之事,就不劳贺兰公子费心了!”
说完,心里不免苦笑,为了摘出这个表哥,自己头一次跟李常孝意见相投!
不等贺兰敏之插话,李令月转头看向灵云,沉声问道:
“灵云,抬起头来,贫道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是贫道指示你往豫王茶水中投毒的吗?”
灵云神色慌乱,始终不敢与李令月对视,面对提问,只是机械性地重复:
“是公主指示我下毒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得到确定的回答,李令月难免有些失望,李常孝则暗自窃喜,立马站出来大声斥骂:
“公主,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身为李氏子孙,心肠竟如此歹毒,连你的王皇爷都敢谋害,简直衣冠枭獍,枉为人伦!”
这话一出口,基本算是给李令月盖棺定罪了。
何山一脚踢翻文德举身前的案台,再次站起来朝李常孝反击: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觉着你才是衣冠枭獍、禽兽不如,豫王的重疾,该不会是你故意为之吧!”
何山一开骂,立刻有几名官员站出来替李常孝打抱不平。
“岂有此理,何都尉!你敢辱骂郡王,本官定要上奏朝廷,治你的一个大不敬之罪!”一个本地官员骂道。
“岂止是大不敬,何都尉胆敢以下犯上,辱骂皇室宗,罪不胜诛!”另一个大儒捋着胡须,随声附和。
何山大步走到那个大儒面前,将脖子往前一伸,拍了拍后颈,无比嚣张地说道:
“来!来!来!有种现在就诛了我,你当老子吓大的吗?”
那大儒身子往后缩了缩,生怕何山动粗,强装着高风亮节说道:
“老夫不与你这武夫理论,免得失了身份!”
“啪”的一耳光,何山毫不客气地呼在大儒脸上,后者被扇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何山揉了揉手腕,朝着大儒吐出一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
“奶奶的,敢在老子面前摆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除了是折冲府都尉,还是陛下钦定的巡察使,你骂老子,就是在骂当今圣上,打你都算轻的!”
“何都尉,你竟敢殴打白马书院的崔学正,本官定要上奏朝廷,治你一个恶逆之罪!”
“对,崔学正乃我东都文坛大儒,岂能让你一个武夫羞辱?今日若不给学正赔礼,别想离开王府。”
“对,赔礼!马上赔礼!”
何山带头这一闹,整个大厅顿是乱成一锅粥,众人纷纷将矛头对准他,反而把李常孝这个主人晾在了一边。
李令月看了看何山,心中又好笑又感动,这个表面粗狂的大叔,看似才短气粗,实则粗中有细,他故意表现得鲁莽无礼,其实是在搅乱李常孝的算计,为深陷困境的她解围!
眼瞅着局势失控,李常孝两步走到案前,不由分说,抄起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前一秒还是菜市场的大厅,一见郡王发怒,瞬间安静了大半。
李常孝脸色铁青地朝众人拱了拱手:“诸位,今日事关家父安危,还请诸位给小王一个面子,当务之急,是求得解药,救我家父性命!”
豫王府的面子,谁敢不给,原本躁动的宾客,纷纷安静下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李令月身上。
见此一幕,李令月对李常孝又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没想到这个嚣张跋扈的王叔,也会懂得隐忍,看来自己此前倒是小瞧他了。
如今的形势,她被自己道观人指认为凶手,已经处于被动,就算再怎么否认,估计也没人会信,索性轻咳一声,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与李常孝正面对抗。
“既然郡王一心认定贫道是凶手,也罢,贫道懒得再隐瞒了!”说着,朝众宾客一抱拳,大方地承认道:
“不错!豫王的确是被下毒了,下毒者,确为我道观弟子,正是受贫道指示!”
此话一出,相当于亲口承认了谋害豫王的罪责,就算李令月顶着‘公主’的光环,可按照唐律,毒杀宗族长辈,犯的可是砍头的大罪,一旦传扬出去,就算是武后亲自出面,也未必保得了她。
包括玉真子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话给惊住了,就连一心想置李令月于死地的李常孝,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李常孝看来,李令月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为自己辩解,他甚至都提前安排好了其他人证物证,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给李令月致命一击。
结果……自己这边才刚出手,岂料对方连反驳都懒得反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了,这属实让人想不明白。
李令月快速朝何山和贺兰敏之摆了摆手,制止他们说话的举动,然后继续对李常孝说道:
“久闻郡王的“仁孝”之德,传扬东都,贫道以前是不信的,今日一见,叹为观止!豫王既是被我道观所害,贫道这里当然有解药,只是不知郡王愿不愿意为了救豫王,再给贫道行一个一跪三叩的大礼?”
“轰”的一声,大厅内的宾客又炸锅了,这一次,则是被李令月的言辞激怒了。
“反了反了,这公主还要点脸吗,下毒谋害了豫王,如今东窗事发,不思悔改,还逼着自己的王叔给自己下跪,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我大唐以孝治国,公主所为,简直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如今看来,真如坊间传言那般,“替母守孝”只是这对母女“争权夺利”的幌子罢了!”
“汪兄慎言,这话你我私下说便好,且莫让外人听了去,免得祸从口出!”
“……”
从李令月的话中,现场贺兰敏之,品出点别的味道,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重新坐回到案前,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等着看表妹接下来的表演。
李常孝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去将李令月当场掐死,他已经跪过李令月一次,如今对方再次提出要求,他只感觉这是在故意羞辱他。
但辛苦建立的“孝子”形象,由不得他拒绝,否则前后不一的转变,定然会引人猜忌,转念一想,反正对方都招了,就让她一步又何妨!
“哼!小贱人,等本王先将你送进大牢,到时候,再看我怎么弄死你!”
李常孝在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假装惊喜地说道:
“只要侄女能救家父,别说是下跪,就算要了王叔的命,也在所不辞!”
说罢,一咬牙,撩起长袍,恭恭敬敬地朝着李令月跪了下去!
“郡王,不可啊!”
“郡王,您岂能跪一个不忠不孝的晚辈!”
“郡王之孝,堪比尧帝,我等自愧不如!”
李常孝下跪的举动,让在场的宾客无不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李令月却彷如没事人一般,笔直地站在李常孝身前,双手背后,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一跪三拜!
等到李常孝行完大礼,李令月才假模假样地虚抬手臂,劝慰道:
“哎呀,郡王快快请起,贫道跟你开玩笑的呢,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话落,大厅内传出十几处“噗嗤!”声,那些正在喝茶的宾客,被李令月的一句“玩笑”,直接上演了鼻孔喷茶的绝技。
开玩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子吗?
意识到被当众戏耍的李常孝,脸色突然骤变,直接撕下伪装,用阴沉的语气逼问道:
“本王最后说一遍,请立刻交出解药,否则……”
李令月伸手打断李常孝的威胁,然后一侧身,看向正在喝茶的玉真子,帮忙转述李常孝的话:
“玉真子师兄,你听见了吗?郡王管咱们天道门要解药呢!给是不是?你得拿个主意!”
一刹那间,玉真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了,端着茶杯的她,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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