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就如同一团火焰，引得无数后来者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帝辛便是玩火者，立誓要让殷商再次伟大，不惜一切代价。
申公豹个人欣赏帝辛，凡成大事者必须集权，必须强大，这无关善恶，是治与乱。
换他来当殷商帝君，依旧会重复帝辛的操作，只不过速度会慢些一些，温水煮青蛙，再攻伐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发动战争，缓解内部矛盾，在这一过程中肃立自己威严，栽培班底，使得大势汇聚，尘埃落定。
神爵诸国便是想要反抗，待到尘埃落定，也无济于事，只会被一路碾压。
自此殷商再次伟大，帝辛也将极尽升华，超越先祖成汤，成为一尊真正的人皇。
假如申国不是代价的话，一切就非常美好。
然而，没有人愿意成为点燃薪火的耗材。
“用诸族万国铸就他的鹿台，这是必要的牺牲。”
“可只有自愿称得上真正的牺牲，这并非一场圆满，完美的祭祀。”
“一旦薪材燃尽，玩火者必将自焚，己身亦要填坑，化作最后的薪材。”
申公豹身处昆仑，目光却望向朝歌城方向，浮现记忆的光泽，仿佛透过帝乙的身影看见他的子嗣，一位比他父亲更唯我独尊的帝王。
整合旧有体系，垄断祭祀之权，踏上殷商的巅峰，压服所有鬼神，欲成始祖未竟之业，是太古神道的象征，巫教的代言人。
革新神道，香火祭祀，立下封神榜，统御人道，以合昊天，支配神仙，这是全新的神道，是未来的天周。
两者的交锋，便是未来大势的走向，是命运的潮流，碰撞，交错，激扬，绘制出一曲大世铿锵战歌。
整合殷商力量的帝辛是两极一角，申国公一脉只是其中微不可见的一点。
然而，时代激荡的一粒灰尘，落在一个小国头上就是一座山。
望着面容肃穆，视死如归，如同石俑的神武卫，申公豹淡然一笑，望着申国太宰道：“太宰，咱们朝歌城走一趟。”
“朝歌城！”申国太宰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挥手，劝说道：“公子，如今朝歌城便是龙潭虎穴，老国公困在其中，您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国公在内而亡，公子在外而安。”神武军的首领，亦是上前一拜，无比肃穆道：“请公子以申国社稷为重！”
“在内而亡，在外而安。”申公豹诧异，没有想到一个武夫能说出如此智慧的言语，不禁询问道：“我观你武道登天，已成巫神，想来神血深厚，是那一脉的后人？”
神武卫百来人，皆为申姓国人，用后世划分来算，全是宗室。
在如今诸国并立，遥尊共主的大世中，血脉是最紧密的纽带，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任用宗室，在这个时代，才是政治正确。
因为宗室再强大，哪怕抢了国君的位置，依旧是先祖后裔，不会断了祖灵祭祀。
可一旦任命外人，培养出权臣，那不是失位，而是失国，断了存续，先祖再无祭祀。
“在下申武，是西脉长子。”申武抱拳行礼，沉声道：“以族中辈论，侄儿需喊公子一声叔伯祖。”
巫道登神，一旦觉醒神血，天赋神通，便寿元绵长，再进一步化作人雄，更是血气冲霄，无病无灾，踏入图腾境界，就有资格受到一个小部落的祭祀供奉，而半神彻底返祖，活上千万年轻而易举。
登天成神，便是真正的长生种，寿元以元会计算，不亚于地仙。
在神仙存世，道法显圣的世界，后辈逝去百代，先祖依旧存在的例子数不胜数，不要说差三辈，便是差三百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武。”申公豹神色如常，指着神武卫，淡然开口道：“尔等可惧朝歌。”
诸位神武卫猛然抬头，眼瞳中似乎有熊熊烈火燃烧，有谁愿意抛家弃国，前往蛮荒寻求生路，一切不过是不得已罢了。
“公子！”申武眼瞳一缩，抱拳震声道：“我等据是忠良之后，何惧一死，只是申国社稷需存。”
“如今殷商势大，需要暂避锋芒，以求来日。”
“不错。”申国太宰亦是长叹一声道：“我们几位巫神，一群半神，放在蛮荒之地可以打下一片小国，但，对于殷商三十鬼帝来说太过渺小。”
“区区百人，如何抗衡商王。”
“呵呵……很简单。”申公豹负手而立，迈向虚空，淡然一笑道：“我成道便是了。”
话音未落，他的道行不再内敛，显露而出，一种镇压天地，令大道哀鸣的气息流转而出，充斥着不朽不灭的真意！
无论是成仙，还是登神，都是随着道而动，为道而行。
而，这一刻，道为他……动！
万道共鸣，天地颤抖，一道又一道法则垂落化作秩序神链，璀璨了诸天，摇曳了万界，立足其中的申公豹光明神圣，如一尊大道君王，号令诸天万界，主宰宇宙沉浮！
“得道……金仙！”
申武以及诸多神武子弟颤抖，本能的下拜沉浮，眼瞳不止有敬畏，更多是狂热！
先前拜的是申国公，现在拜的是申公豹这个人。
神仙大世，强者为尊，一位至强者可保家族亿万年长青，一尊帝君一言可为天下法！
神巫堪比地仙，受小国供奉，巫王堪比天仙，受强国供奉，大巫堪比金仙，受大国供奉。
“数千年证道金仙。”老太宰激动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幻术之后，来来回回念叨这一句话：“申国有救了，有救了……”
一尊活生生的金仙，堪比大巫的强者，能让问题迎刃而解。
当年缔造申氏一族的先祖大巫，也不过这般实力。
并且早已遁入幽冥，化作祖灵，领后土敕命，受天地规矩约束，非大祭不出。
帝辛罢黜祭祀，独尊巫教，垄断祭品，便是针对祖灵，增强殷商鬼帝，削弱各族祖神，一增一减之间，自然实力大增。
然而，这一计，可以镇压幽冥鬼神，却压不了金仙道君。
一身玄黑道袍的申公豹负手而立，飘飘欲仙，口中忽吟道：“早岁已知世事艰，岁月蹉跎老容颜，登山寻道入山海，劫来复去问真我，人身难得今已得，大道难明今已明，嫣然回首朝歌处，读到度人第一篇。”
独属于金仙的不朽不灭，凌驾于万道之上，宛如君王气势铺天盖地，席卷了此处玉虚下院，覆盖了亿万山河。
申公豹来时无形无踪，没有惊动任何人，现如今是赤裸裸宣告自己的存在，道音响彻寰宇。
此处玉虚下院的院长，长老不可能不察觉，顿时震动。
玉虚下院中亿万山河，须臾间一座又一座神峰之中有仙人化作流光飞出，为首是一尊白袍天仙，大喝道：“何方道君降临我玉虚道院，恕我玄灵子有失远迎。”
道君虽贵，玉虚下院确实阐教分支，玄灵子态度恭敬，却没有一丝慌乱紧张，带着下院诸位长老，来到申家弟子的屋舍前面。
“是我。”
申公豹淡然一语，收敛无比异象，推开院门，掏出玉虚腰牌，对着诸仙道：“贫道的族人在下院叨唠多日，劳烦诸多了。”
“申道君！”
下院诸仙顿时一惊，然后恭敬上前行礼，他们当年在麒麟碑前，目睹了申公豹的一一战绩，知晓这是玉虚宫的核心金仙，至少是三代往上的弟子。
道院之长玄灵子拱手道：“申祖师言重了，弟子只是奉广成天尊法旨行事，在道院中添了几个道童位，弘扬我元始大道。”
“今日祖师降临，弟子功德圆满，正好向广成天尊交旨。”
“虽是分内之事，却也是我的私事。”申公豹思索片刻，举手之间，指尖微动，于虚空之中开辟了一个尘微洪荒小宇宙，阐述开天辟地之道，孕育混沌至理。
看得一众仙家如痴如醉，仿佛窥见大道真谛，目睹演道之路。
就在小宇宙即将成型的一刹那，申公豹出手拿走了支撑宇宙演化的数件后天灵物，以及几十道先天之气，轰隆巨响，失去根基的小宇宙瞬间坍塌，一切毁灭，化作混沌气泡。
只听见啪嗒一声，沉浸道境的群仙顿时如梦初醒，面露喜色，俨然大有收获。
“这些灵物，便作为此处下院的根基吧。”
申公豹大手一挥，灵物飞向院长，其他先天之气飞舞，涌入这片天地，不是化作太初之山，便是成为混沌灵湖，增添了不止多少底蕴，福泽后来者。
“道君圣德！”
玄灵子感激涕零，深深一拜，收起了后天灵物，准备栽培出几个下院天骄。
其余仙人震惊之余，也跟着恭贺起来，心中涌出止不住的羡慕与敬仰。
修道路上，拼的不止是神通法术，更是道行境界。
换一个战力无双的天仙过来，绝对做不到这一步，于尘微中开天辟地，无声处响惊雷，才显出金仙道君的无上手段。
“这便是金仙！”
“这便是道君！”
不止群仙震惊，申武太宰一众巫道修士也是咂舌，他们虽然是粗鲁武夫，领略不到大道至妙，却也知晓后天灵物的价值。
便是国公府想要买下其中一件，都要伤筋动骨，慎之又慎，用来炼制传承家族的至宝。
可在申公豹手中，这种级别的宝物如同空气一般廉价，探囊取物，随手为之。
申武与太宰再一次认识到金仙的分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说话都大声几分。
“去也，去也。”
申公豹悠悠一声，绣着混沌云纹的道袍一卷，一众巫道修士落入袖口洞天中，迈向虚空，如同一阵清风拂去。
……
行走一片又一片神山，迈过一界又一界，终于回到了自家道场长生山，历经洞天滋润，地脉大涨几乎化龙，灵气逼人，愈发繁荣昌盛起来。
申公豹将巫道众人，放置在一座万丈大岳山脚下，叮嘱道：“你们在此处等我七日，我料理洞府诸事，便来寻你们。”
“是，公子。”神武卫皆是兵将，以服从命令为根本，没有拒绝。
便是太宰四五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日。
安顿完众人，申公豹推开洞府大门，进入阔别已久的里山河，招来一众辛勤劳作的童子。
“拜见老师！”
以元阳童子为首，以下长白，万福，乘瑞等人齐拜。
“为师已然证金仙道果，此行回来，是重炼地风水火，将洞天世界升格为宇宙。”
申公豹淡然一语道：“伱们收拾一下家当，随我去虚空。”
“老师证道金仙了！”
“好快的速度啊。”
“接下去就要开天辟地了吗？”
诸位童子叽叽喳喳，充满了期待，虽然同样喜悦恭贺，但与旁人不同，在这群小家伙眼中老师证道金仙与吃大席，都是一样值得高兴的喜事。
只有元阳童子有几分肃然，催促道：“莫要闲聊，快点去收拾家当，莫要误了老师开天的时辰。”
“知道了，知道了。”
几个童子满嘴答应，化作一阵风席卷星空，冲向四面八荒，扛星球的抗星球，伐建木的伐建木，搬宫殿的搬运宫殿，忙的不亦乐乎。
申公豹趁机与元阳童子说道：“洞天升格之后，化作宇宙，不再是一星域那么简单，你这个大管家当个天帝如何？”
元阳童子顿时哭丧着脸道：“老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管这几个人已经累死累活，怎么能当天帝。”
“只有前世作孽，今生才当天帝啊。”
“你前世作孽也不小啊。”申公豹幽幽道了一句，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
要将元阳童子贬落凡间，去元阳界锻炼一番，磨一磨这懒散的性格，不然怎么堪当大任。
元阳童子顿时无奈，只是嘴里面嘟囔着：“过去种种过去消，今日种种今日显……”
看得申公豹直摇头，赏了他一个糖炒栗子。
一时片刻之后，几个童子就将洞天福地搬得干干净净，有种刮地三尺的美。
“倒是勤俭持家的料。”
申公豹点了点头，脚下生出一朵朵祥云，托着众童子飞升虚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眼前浮现一抹光点，正是九霄洞天。
炼制大宇宙不同于开辟小宇宙，是一个精细活，蕴藏着金仙大道理念，申公豹将各种压箱底的宝物掏出，其中最显眼是灵宝天尊赐予他的青莲，流转混沌气。
申公豹捏起一粒光点，将其放置在青莲的中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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