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鸾把手伸进盐罐子,碾了碾——果然这盐灰扑扑有很多杂质,并且十分粘手,很明显是粗盐。
知道家中的用盐是粗盐之后,苏青鸾就打算把粗盐提纯,改善一下被虐待的味蕾。
但她却不能轻易开口——和现代白菜价的食盐不同,在这个制盐业落后的时代,直接开采出来未曾经过任何加工的粗盐,对于寻常百姓都是要省着用的贵重调味料。
正当苏青鸾为此苦恼的时候,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这天午后,二弟苏玄鹤在院子里玩弹弓时刚巧飞进灶房里,打破了搁置在灶台边上的盐罐子,灰扑扑的粗盐洒落在灶房的地上,有一小半眼见和地上的泥土混合,眼见不能用了。
这可惹恼了杨氏,她原本因翘嘴角而带着三分笑意的脸紧绷了起来,倒显示出三分泼辣,抄起扫院子的大扫帚喊道:“臭小子给老娘回来!皮痒了?!”一溜烟撵着苏玄鹤朝着村头跑去。
“娘!亲娘!我不敢了!”苏小二吓得扔了弹弓抱头鼠窜,虽然嘴上讨饶,脚下却跑得飞快,就怕吃一顿笤帚炖肉。
苏青鸾乐不可支地跟出院子,抻着头在后面看热闹,直到两人渐渐远成黑点儿看不清了,才优哉游哉往回走。
倒不是她这个姐姐坏心眼,实在是苏小二这个小屁孩见到她就一脸高冷,眼睛生在额顶上的臭屁样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臭小子,但是苏青鸾也不至于小心眼到为了这一点小事和一个七岁孩子计较——不过看他吃瘪,心中有点暗爽罢了。
回身跨进院门的时候,门后探出一个雪玉可爱的小女童,白净的小脸儿上,一双眼睛仿佛水灵灵的黑葡萄,正是苏青鸾尚且不满四岁的小妹妹苏白雁。
“阿姊,阿兄是惹了娘生气?”小丫头奶声奶气问道。
“是呀,因为你阿兄把盐罐子打碎了。”苏青鸾走过去弯腰摸了摸苏白雁柔嫩光滑的脸蛋,心想:手感真好!
“那……”小丫头有些苦恼地想了想,抬头问,“我也让阿娘摸摸三丫的脸,娘能不生阿兄的气了么?”
小丫头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之前苏青鸾的一句话。
彼时苏青鸾穿来没几天,对于这个家还没有什么归属感,再加上身体虚弱,所以难免烦躁不安。有一天她在院子里才略走了两步,就累得不行,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
那个时候还叫做苏三丫的苏白雁小盆友蹦蹦跳跳跑过来问道:“阿姊你不开心吗?为什么叹了好大一口气?”说着,两只小小的胳膊在面前还画了好大一个圆圈。
看着女孩皱在一起的小眉毛,苏青鸾一下子觉得自己老阿姨的心灵被萌化治愈了,于是半开玩笑地说道:“阿姊心情不好……不过三丫让我摸摸脸蛋,我就心情好了!”
于是三丫小朋友乖乖伸出两只小胖手,把苏青鸾修长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小脸蛋上。
从美好的回忆中返回现实,苏青鸾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第一百零八次感叹“还是妹妹好”的同时,看了看打翻在地的盐罐子,狡黠地朝三妹眨眨眼:“咱们把脏了的盐巴弄‘干净’,阿娘也许就不生阿兄的气了。”
杨氏把苏小二提留着衣领子拎回来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苏小二抽抽搭搭地哭成了花脸猫,杨氏手里的扫帚也断了好些树枝——看也知道扫帚炖肉做得了。
把丧眉耷拉眼的苏小二扔在一旁,杨氏走进灶房,看剩下的半罐子粗盐已经被放进另外一个小一些的罐子,而苏青鸾还在仔细把地上混着泥土的盐巴扫进簸箕,说道:
“剩下那些盐巴虽说可惜,但吃了怕是做病,不值当,扔了吧。”这么说着,杨氏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苏青鸾看着簸箕里的早已经混在泥土里的盐巴神秘地眨眨眼:“阿娘,反正这盐巴扔了也是扔了,不如让我想想办法,兴许还能用?”
杨氏当然是对苏青鸾的话不抱希望的,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由着苏青鸾折腾。
粗盐精基本原理十分简单——溶解、沉淀、过滤、蒸发。初中甚至小学水准的实验内容。
然而现在并没有那么趁手精密的坩埚烧杯过滤纸。
好在不是没有粗陋的替代品。
苏青鸾向杨氏要了一个半臂高碗口粗的小坛子,把混了泥土的粗盐倒进去,又放了半坛子的水进去。
杨氏告诉她这个坛子不能烤火,不然会裂,于是苏青鸾不得不拿了一根折来的粗树枝充当木棍搅拌,等到里面的盐分都溶解了,她便小心翼翼将坛子放在灶房的角落,并且嘱咐弟弟和妹妹千万别碰。
不然沉淀半天又要重新开始。
三妹雪雁一如既往乖巧点头,而苏玄鹤小朋友却哼了一声:“如果我偏要碰呢?”说着朝着那小坛子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苏青鸾心想你这臭小子刚挨了揍又皮痒了?
于是她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小牙,凑近苏玄鹤,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起来前几日你用毛毛虫把雪雁吓哭的事情,爹娘还不知道吧?”
苏小二闻言立即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小爪子,警惕地看着她:“你答应了不讲的……我、我们拉钩了!”当然,代价是自己给苏青鸾当了大半天端茶倒水的小跟班。
看着苏玄鹤愤愤不平看着自己,一脸“你怎么说话不算数”的震惊表情,苏青鸾暗笑:无知的少年啊,你终究不知道成年人的脸皮有多厚。
苏青鸾有云 :亲弟弟不坑白不坑。然后大言不惭地表示:“我当时只答应你‘今天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但现在已经不是‘今天’了啊?”
于是心思过于单纯的苏玄鹤小朋友被自家黑心大姐开出了“接下来一个月内任她差遣”这种不平等条约作为“永久封口费”。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里,苏青鸾毫不客气地把自家弟弟指使成了陀螺——
“苏小二,给我去灶膛里掏一些草木灰。”
“苏小二,给我拿棉布和针线来。”
“苏小二,你动作小心一点。”
苏玄鹤气鼓鼓地扶着一只窄口陶瓷罐子的罐身,看着苏青鸾拿着一根筷子,一端撑着堵在罐口处纱布缝制的草木灰袋子的中心,另外一边斜斜地延伸到陶瓷罐子外面。
随后,她将沉淀了一日的液体沿着那根筷子缓缓倾倒下来。
苏玄鹤见状翻了个白眼:“这不都洒出去了……怎么可能?!”
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法术,苏玄鹤瞪大了远远的眼睛。(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