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闻仙在发下封锁藏凤州,围剿以闻侪为首叛军的圣旨之后,便屏退了其他大臣。
只剩下被皇甫严控制的那具尸体,和闻仙对望。
闻仙坐在上首,往后一靠,那满是褶皱的愤怒面容松弛下来,顿时变得有些疲惫。
他阴鸷的眼睛穿过书房的窗户,看向了那远处不可见的太庙。
闻仙忽然疲惫地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道:
“舅舅,你说,圣人为什么会帮闻侪?明明我才是正统,我才是皇权,我阳国供奉她那么多年,圣人本该维护的是我的统治啊。”
神农司司正皇甫严的亲妹,正是闻仙与闻侪的生母,这也是神农司效忠于阳国皇室的纽带之一。
且闻仙与皇甫严这对舅甥私下的关系也不错,闻仙甚至改成了以“我”自称。
底下那文臣捧起自己的脑袋,也转向了窗口方向,眯起眼睛道:
“陛下,圣人也是人,所谓‘圣’者,乃是凌驾众生,而非完美无缺。”
“若是陛下知道望姝圣人的‘道’,就不会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闻仙一愣,随即正襟危坐:“她的‘道’是什么?舅舅没有和我说过。”
望姝常年在太庙当中闭关静思,很少出手,就算是阳国皇室,对她的记载和了解都几乎模糊不清。
自然也鲜有人知她的“道”是什么。
皇甫严道:“是‘情’。”
“她守望阳国,为的是对太祖的‘情’,如今出手……怕是闻侪有什么地方触动了她的‘情’。”
“她的出手,是在践行自己的‘道’,与阳国,与你,与闻侪,都没有什么关系。”
“且,她这次也并没有真正出手,只是给了闻侪一个考验而已。”
皇甫严又看向了上方的侄子:
“同样,这也是对陛下的一个考验。”
闻仙瞳孔紧缩,立刻明白:
“藏凤州,便是试炼场!”
皇甫严呵呵一笑:“也可能是……狩猎场。”
“闻侪的猎物是长生药,而我们的猎物,是闻侪。”
闻仙沉声道:“绝不能让闻侪拿到长生药,否则,望姝圣人恐怕就会真正出手了,届时……谁能抗衡?”
圣人,是一座压在头顶上的大山。
既能阻挡风雨,荫蔽一国,却也能压垮下面的所有人。
皇甫严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未曾来得及禀告陛下,不过如今的变故,却令我不得不说了。”
他顿了顿,道:
“那永安河中的秘境已经关闭,得到了其中‘溯回铃’的……不是神农司。”
“……”闻仙的脸都黑了。
对面要不是他亲舅舅,现在他已经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了。
那永安河秘境,乃是近几个月才发现的一处上古秘境。
几乎可以追溯到人皇时期。
而形成秘境的源头,正是一件名为“溯回铃”的神妙灵宝。
此物有大神通,可溯回生死,显化中阴。
简而言之,便是可以将死者消散于天地之间的神魂重新召回人间,为己所用!
这样一件宝物出现在阳国境内,神农司自然不会放过,立刻便派人前去驻守探查。
而永安州的洪水异象,正是因为“溯回铃”出世,致使全州的河水尽数逆流。
这里的逆流,并非是从由西向东,变成由东向西这样的逆流。
而是从陆地,逆流向天空!
并且几乎全部汇聚到了秘境上空!
但天空之上,又如何能承载得住这数以千万吨计的河水?
于是河堤溃坝,水淹千里。
一场大灾就这样发生了。
但因为秘境开启,神农司不愿这宝物落入其他势力手中,阳国朝廷也不希望引来其他国家的趁机窥伺。
于是便只能先行封锁永安州的消息,而朝廷也暂不下发赈灾银两。
将这秘境出世的消息压到影响最小的程度。
至于百姓受灾,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可能导致的不稳定因素?
没关系,只要随便放走几个凶神恶煞的妖孽,大肆杀戮一番。
这些普通人立刻便会明白过来自己究竟该依靠谁,还不是得乖乖求着朝廷派神农司出手。
闻仙原本便是这么想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现在,费了这么多功夫,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拿到……着实让闻仙觉得有些难堪。
闻仙皮笑肉不笑地道:“舅舅应当不会真的那么喜欢同我开玩笑吧?”
皇甫严控制的尸体眨了眨眼,道:“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闻仙黑着脸道:“那么此刻,你提这件事又是做什么?”
皇甫严道:“陛下就不好奇,是谁拿走了‘溯回铃’吗?”
闻仙气极反笑:“舅舅看来是真的很想我追究你办事不力?”
皇甫严道:“是那苏煜遗孤。”
闻仙怔住了。
苏煜遗孤,自然只有一个人,就是那逃入阳国的亡国公主苏怀嬴。
几天前,她才进入阳国,但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阳国和周国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是还有点紧张,虽然长生药有几率在她身上,可毕竟不确定,自然也不会费心帮周国抓人,便没有再去管。
在闻仙看来,姬承天无疑是当了一回小丑。
长生药没有找到,恼羞成怒抓人,人还放跑了。
再者,梁国夫人、闹出一场风波的陈旷也死了,这苏怀嬴不过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连修为都没有,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没想到,再次听闻苏怀嬴的消息,却竟然是她拿到了那“溯回铃”!
这可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离奇了!
先不说永安河秘境当中凶险无比,单是神农司派去的宗师,就不可能让苏怀嬴这么一个普通人得手。
其中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闻仙正色,沉声问道:“请舅舅细说。”
皇甫严道:“苏怀嬴身边,跟着那自由山的大弟子张智周,不过……据我司弟子回报的消息来看,那张智周竟然是以苏怀嬴为首,而以谋士自居。”
闻仙觉得无比荒谬,紧皱眉头:“苏怀嬴满打满算才……才快五岁吧?这张智周虽然疯疯癫癫,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他猜测道:“难不成……这梁国的小公主,是宿慧之人?”
皇甫严不置可否地道:“或许吧,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苏怀嬴在藏凤州之外出现了。”
藏凤州……闻仙猛地抬起头,也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她的出现,就说明……长生药不在她身上。”
闻仙站起来,臃肿肥胖的身体来回踱步,道:“可进入阳国,有可能拥有长生药的,应该也只有她一个了。”
“还能有谁?”
皇甫严低声道:“我有一个猜测……”
他说着突然一愣,而后一笑:“陛下……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转机已然来了。”
……
陈旷从进门开始,就发现了这位“细雨”长老的不对劲。
其他几个妖族长老,都是正常的模样。
但唯独“细雨”,在陈旷的眼中,是一个分裂成两半的人。
他其中一半是正常的样子,但是另一边,却被一道略有些错位的虚影所“覆盖”。
就像是被这个虚影寄生了一样。
这虚影的模样,正是神农司的司正,皇甫严!
陈旷自然是不认识皇甫严的,但是王阳伯认识,韩山和通狮也认识。
通过他们的恶业幻境,陈旷甚至已经对神农司和王府的势力构成有了详细的了解。
理所当然,他也就对这个素昧谋面的神农司司正有了深刻的印象。
擅长偃术,性格相对来说较为中庸,对妖族的态度并不怎么极端,对下面的人与妖族合作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位司正的实力,是上三品玄玄境。
——此时,陈旷才能货真价实地感觉到梁国的实力确实孱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战斗力,居然是霍衡玄这个宗师,而周阳两国,顶尖的势力首领,都是上三品打底。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傀儡的形象示于人前,鲜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这也是他的恐怖之处。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一具傀儡。
而现在,陈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位司正的偃术,究竟有多么可怕。
被他杀死的“细雨”,在死时已经显露出了自己的一半真身。
“细雨”的外表是个皮肤白皙、样貌阴柔的弱质书生,而死的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蓝绿色如眼睛一样的绚丽羽毛,双手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这“细雨”的本体,竟然是一只孔雀。
但这妖身显化的过程却被强行终止了,因为皇甫严的意识直接接管了这具傀儡的身体。
众人见此情状都是大惊失色,山海盟地位仅次于盟主的长老,竟然是神农司司正的一具傀儡!
唯有“夔”神情虽凝重,却并没有太意外。
陈旷看着“细雨”……不,应该说是皇甫严了。
“看出来很难吗?”
他摊了摊手:“我们的盟主大人,不也有所预料了。”
其他几位长老心里不由得吐槽,谁跟你是“我们”了,也未免太会顺杆爬了。
就在刚才,你还只是一个试图和山海盟合作的陌生妖,现在说得好像他就是山海盟的妖了一样。
但此时此刻,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反驳他的了。
毕竟眼前,就有一个他们一直最大的敌人在。
出于意料,皇甫严还没回答陈旷的话,居然是“夔”先摇了摇头,道:
“我观察了很久,核对‘细雨’的来历、行为,一直以来和神农司行动的对照,经过了十年时间,才确认了他内鬼的身份。”
“而你,只是一个照面,就确定了‘细雨’是皇甫严的傀儡。”
“夔”幼稚的小孩脸上,露出了凝重严肃的表情:
“这很难,很不可思议。”
“额……”陈旷本来是想用“夔”来掩饰一下自己的能力,顺便捧一把盟主大人。
谁知道,盟主大人这么给面子地不给面子……
好在,皇甫严也并没有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结的意思。
“细雨”的尸体往前走了两步,将脖子扭了回来,身上的伤口却并没有愈合,死气迅速蔓延……看来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甫严打量着陈旷,眯起眼睛道:“果然是你。”
他感叹道:“牧肇那老家伙,真是被你玩得团团转啊。”
陈旷似笑非笑地道:“司正要为武圣打抱不平么?”
皇甫严道:“我神农司与武圣阁可不是一路人。”
陈旷道:“那么……山海盟呢?”
皇甫严不置可否:“王阳伯之流,不在少数,说到底,如今神农司要的,只是‘地位’二字,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他叹了口气:“只是我神农司之宗旨,已有上千年之久,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
陈旷道:“看出来,司正确实是有心合作的。”
皇甫严:“大敌当前,想必陈先生也很清楚我们如今的处境是一样的。”
皇甫严清楚,既然自己苏醒的傀儡是这个山海盟的长老,那么他想要去和神农司的人沟通,就绝对迈不过去山海盟的槛。
现在他本体必须在藏凤州外镇压局势,那么若是想要在藏凤州内抗衡闻侪,不如利用其中的势力。
陈旷转头看向密室之中其他人:“诸位呢,觉得如何?”
众人沉默地看向了“夔”。
“夔”看向皇甫严,道:“神农司与妖族矛盾,不可调和。”
要让神农司放弃自己的宗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甫严笑了笑,道:“与妖族不可,与山海盟也不可?”
“夔”:“……”
他瞳孔紧缩,瞬间理解了皇甫严的想法。
是的,妖族内部,同样是有矛盾的。
山海盟,虽然与人为敌,但却已经是其中相对中立和温和的一个势力,而势力之间,也绝对不可能完全和平共处。
因为他们是为了保护那些一心只想活下去的弱小妖怪,所以才与人为敌。
但还有一些妖,是完全没有目的的,是抱着对人类纯粹的恶意才施行了残酷的杀戮的。
皇甫严的意思很明确,神农司不能不杀妖,但可以不杀山海盟的妖。
这确实符合山海盟的利益和诉求。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个阳谋陷阱。
届时如果山海盟的妖不会被神农司针对,其他妖族心中必定产生怀疑,那么山海盟便是众矢之的。
然而,山海盟如今就已经有些后继无力了。
因为大部分妖族只想要安稳活着就可以,而并不想参与到斗争之中,山海盟一直是处于弱势之中的。
而像是武蔓这样选择了和神农司合作的人确实并不在少数。
若是没有这一次机会,或许……山海盟也支撑不了多久。
“夔”沉吟许久,抬头道:“可以。”
皇甫严与“夔”当即定下神魂契约,立下数条规矩,便算是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好了……你们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来解决一下我的问题吧。”
陈旷抚掌道。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皇甫严越过他,落在了一脸呆傻的莫旭身上,略微一想:“这是……被武圣选中的那人?”
陈旷道:“正是。”
“光凭我们这些人,只怕也难以抗衡靖南王的大军。”
皇甫严挑了挑眉:“因此……你想,联合武圣阁?”
面前这人和武圣阁可是真正的死仇啊……他心里对陈旷的打算有了点猜想。
但,这又如何?正如他所说,神农司和武圣阁可不是一路人。
陈旷笑道:“那就拜托司正兜底了。”
他想要的,正是让神农司直接作证,证明莫旭的“武圣”身份。
莫旭这回听明白了,他大惊失色,连忙小声道:“我不行……我怎么可能骗得过武圣阁的高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陈旷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你会知道的。”
“当你站在那些人面前时,你就是武圣。”
……
阳国境内,亦有武圣阁的人存在。
其中在藏凤州内的,是外号“踏血寻梅”的苍刑。
其本人有宗师境界,而建立的梅宗,也同样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尤其是苍刑是体修,而其下弟子们,同样也是。
梅宗位于藏凤州边缘的一座山脉之间。
苍刑站在梅宗后方的山峰之上,眺望着藏凤州内被那闻侪带领的军队席卷。
藏凤州城池内,一半都是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大军过处,不从者杀。
苍刑并不打算参与阳国内部的政治斗争,何况还有圣人出手,他已经下令封山,等此事过去之后再开启。
阳国是谁在领导,和他们梅宗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何必自寻烦恼。
只是苍刑的想法,今天注定是要落空了。
“什么……武圣亲临?!”
苍刑瞳孔紧缩,看向着急忙慌前来通报的弟子。
那弟子也满头大汗,道:“是的!如今就在山门外!”
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是亲临,是降神秘术!”
苍刑一把抓住那弟子,喝道:“你确定当真?!”
如今整个藏凤州的灵气都被封禁,他虽然是宗师,却等于被封闭了神识,根本无法进行探查。
那弟子连连点头,道:“是那神农司司正操纵傀儡亲自陪同前来的!而且,那人,就是先前曾经被降神过一次的那个小子!”
“我之前陪您去武圣阁时,不就见过那人样貌一次么?不会有假!”
苍刑一听,顿时吸了口气。
“神农司司正陪同?”
那弟子点了点头:“是,那傀儡估计刚死不久,脖子还是歪的呢,如今藏凤州这个情形,还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死?”
“只能是那神农司司正了。”
苍刑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连忙道:“快带路!”
两人一路飞奔,很快就到了山门口。
苍刑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方的,确实是曾被文弘盛选中,成为了降神容器的莫旭。
他一个晃眼,仿佛看见了武圣的影子。
不过下一刻,他却皱起眉头,因为这少年的神态,虽然挺胸抬头……但却像是有些紧张?
旁边站着的“细雨”尸体,确实是脖子都折断了的模样,又让他的怀疑削弱了一分。
在灵气消失的情况下,这种神通……确实只能是登峰造极的偃术。
但随即,旁边另一个人的样貌,却令他瞳孔紧缩,霎时骇然。
“陈旷?!”
苍刑心中几乎像是见了鬼。
事实上也差不多。
陈旷在武圣阁内部的通缉令都已经取消了,由武圣亲自下的通缉令,又由武圣本人确认死亡。
但现在,本该是个死人的陈旷,却忽然活了过来?!
陈旷却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皱起眉,道:
“苍刑,见到武圣大人,为何不拜?”
“这……”苍刑顿时犹豫起来,握紧的拳头也迟疑了,这怎么回事?
陈旷叹了口气:“愚昧,既然见到我在这里,还没有死,你难道还想不明白武圣大人的意思吗?”
他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武圣阁的人啊!”
陈旷的态度太坦然了,苍刑一愣,大脑霎时间飞速运转起来。
武圣大人没有杀了陈旷……肯定不是没杀死,那就应该是故意为之。
也就是说,武圣大人故意放了陈旷一条命。
那么,前面的通缉,应该也都是演的!
就只有一个目的,能让武圣大人这么做,那就是……长生药!
没错,就是这样,苍刑的思路瞬间打开了。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武圣大人,就是想赶在姬承天之前,悄无声息地拿到长生药,所以才一路紧锣密鼓地追杀。
而陈旷,其实是武圣大人的一枚棋子!
他负责将长生药带出皇宫,配合武圣大人演一出好戏。
这就完全可以解释,陈旷一路上的惊人表现了。
更重要的是,武圣大人又一次降临了,而且是在阳国圣人出手的同时!
苍刑感觉自己心脏怦怦直跳,好像看见了一盘大棋在眼前展开。
他追随武圣,正是因为那天下无双的霸气。
而现在,他难道终于要成为武圣手中的马前卒,参与到武圣的霸业开端之中了吗?
苍刑唯恐自己表态迟了错过机会,当即将衣袍下摆一撩,咬牙跪拜下来:
“弟子苍刑,见过武圣大人!弟子来迟,请武圣大人恕罪!”
陈旷心里嘀咕……比预想的还要好忽悠,不愧是武圣的狂热崇拜者。
而莫旭已经完全傻眼了。
面前的苍刑,梅宗宗主,他是听说过的。
这可是一位宗师!
一个宗师,就在他面前,对着他实打实地跪下了!
仅凭陈旷三两句话,对方就当真把他当成了武圣!
莫旭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荒谬的事情了,而他心中对于武圣阁,对于这些所谓高手的印象,也尽数崩塌……
原来,这些人,也不过是一群傻子!
莫旭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情绪,不是激动,而是诡异的平静。
他居高临下,就这么看着跪下的苍刑,深吸一口气,道: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而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他身上破碎的经脉之间,那些闪烁的微光……正在渐渐彼此重新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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