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烤肉店喝了那么多酒,以至于醉到当夜都没能回去。
有时候喝多了,第二日起来还会宿醉,导致头很疼。
但有时候却又不会。
反而神清气爽。
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沾染了昨日的酒气外,整个人就像没喝过酒似的。
赵让是在烤肉店的长凳上醒来的,唯一的不舒服来自于后背。
长凳太硬,又太窄。
喝多了不觉得,一醒来,昨晚好几个时辰堆积的疼痛全部涌上来,让他稍微想坐直身子都办不到。
再看西门大壮。
他则是躺在一张凭证宽大的八仙桌上。
赵让不由得有些羡慕胖子……
若是自己也再长的高些,吃的胖些,喝多了就,店里的伙计一定也会区别对待,不会让他就这么躺在又硬又窄的长凳上。
缓缓站起,身体摇晃了几下才稳住。
赵让扶着桌子,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些许沉重。
此刻的他格外渴望能有一阵清风吹过,带走身上的酒气,也带走心中的沉闷。
可惜这会儿一丝风的都没有。
外面是已经高升的日头,晒得他喉咙又紧又干。
转身回来,赵让拍了拍西门大壮那宽阔的背,胖子如同被惊醒的熊,猛地坐起身来,却似乎还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徘徊。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聚焦视线,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赵让。
“嗯?让哥?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西门大壮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未醒的沙哑。
赵让苦笑一声,说道:
“你睡得倒是舒服,我可是在这硬邦邦的长凳上躺了一夜,后背都快散架了。”
西门大壮一听,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挠了挠头道:
“哎呀,我光顾着自己舒服,忘了你了……这店伙计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躺长凳上呢。”
赵让摆摆手,示意不必介意,随即问道:
“你知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
西门大壮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说道:
“估摸着巳时已过,快午时了。”
赵让皱了皱眉……醉酒误事啊!
今天虽然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情况,但也耽误不得。
西门此时已经从桌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跟上去,说道:
“别急啊让哥!还没吃早饭呢,我们一起吃点再走吧。”
赵让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烤肉店,找了一家小吃摊坐下。
赵让点了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西门大壮则是要了一大碗肉汤面。
面对热气腾腾的食物,赵让忽然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的心中装着太多的事情。
昨晚的醉酒虽然让他短暂逃避了现实,但醒来后,那些问题和烦恼依旧存在。
西门大壮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看着西门大壮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赵让不禁有些羡慕。
但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问题,只是西门大壮选择以乐观的态度去面对。
赵让决定继续在这处摊子上坐一会儿,西门大壮则是准备回房再休息一下。
他昨晚也喝了不少,虽然没有赵让那么醉,但也有些头疼。
两人分开前,西门大壮拍了拍赵让的肩膀,说道:
“让哥,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让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
“谢了,兄弟。”
勾起的嘴角还未落下,赵让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桌子,黑了一大块。
猛地回头,看到一座“肉山”正在向自己这边缓慢移动。
个头跟西门大壮差不多,却比他还胖了至少一倍。
整个皇城想要找出第二个来,估计都没有可能。
先不说这个头,单凭这身肥肉,就足以说明这人的不同寻常。
普通人家为了吃饱都得耗尽精力了,别说这么一口一口的给自己贴上这么厚的肥膘!
“你认识吗?”
赵让问道。
这样的人绝不该无名无姓才对。
甚至只要出门,走在街上,就会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能把自己吃的这么胖的人,一定不缺钱。
皇城中不缺钱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大生意人,另一种是大官人。
不过第二种要想富贵,明里暗里也得做点生意,所以终究还是一种人。
只不过大生意人不太在乎名声和口碑,只在乎落在兜里的银子。因此胖了,丑了,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大官人可就不同了。
他们对自己的名声极为在乎。
根本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地方沦为人家的话柄。
“认识。”
西门大壮点头说道。
面对比自己还胖的胖子,他也有些压迫感。
“是做什么生意的大老板?”
赵让已经发现这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说明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赵让想在有限的几步路中,尽可能的了解这人的来历。
“他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大老板。”
“没错。我不是做生意的,我给东家干活儿。我也不是大老板,我东家才是!”
这胖子走路不快,耳朵倒是很尖。
“我是收债的!”
“你是天香茶庄的贾富!”
来人和西门大壮异口同声的说道。
贾富站定脚步,背对着太阳。
赵让抬头看向他的脸,肥嘟嘟的腮帮子跟背光的阴影连成一片,让人都看不清他的鼻子。
“见过赵公子!”
贾富抱拳,对赵让拱手一礼貌。
赵让虽然不想搭理他,但伸手不打笑面人,对让如此,他也只能回了个礼,客气的让人坐下。
奈何这家小吃摊的凳子实在是太小,根本拖不住贾富的身子。
贾富肯定早就熟知了这点,毕竟能让他坐着舒服的凳子,本来就很少很少,所以他走到哪,都会自己带一个宽大厚实的垫子。
垫子里塞得不是棉花,而是骆驼毛。
产自西域最深处瀚海之中的金黄色的骆驼毛,一两就可在皇城内换一个需要烧纸七天,釉面素雅精致的梅瓶!
这垫子往小凳子上一放,贾富大马金刀的一坐,整个小吃摊的气场顿时就变了。
原本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的街市,仿佛一下子就成了金銮殿。
而贾富就像是坐在龙椅上俯瞰众生的皇帝。
西门大壮原本是想要离开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看着。
他也想看看这个天香茶庄的大管家,到底来找赵让做什么。
“赵公子可真是难找啊。我从昨晚找到现在,皇城都快被我翻了个遍了,没想到能在这儿找到您。”
贾富虽然长的胖,但说起话来,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尤其是配合上他那副尊荣,着实有些瘆人。
也难为他能把皇城翻个遍。
皇城虽然不算太大,但真要想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找我何事?”
赵让昨晚是喝醉了,但他还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
虽然有些断片,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得罪过天香茶庄的人,更没有欠他们钱。
“不不不,赵公子你定然是误会了。你怎么会得罪我这么个东西,我找您当然是有要麻烦您的事!”
不等赵让开口,贾富又说道:
“不过在麻烦您之前,我先处理一下其他的事。”
贾富的目光看向邻桌的一个女人。
先前还没发现,这女人虽然穿着朴素,未施粉黛,但却有种别样的韵味,绝对是大府邸里出来的!
女人察觉到贾富的目光,手中的筷子也是一顿。
不过她也极为笃定的将自己的眼神扔了过去,因为她也没有欠天香茶庄的钱!
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昨天在云海茶楼中喝了一顿免费的茶水。
但那茶水也不是白喝的,他还帮茶庄做成了一笔生意。
“贾爷,怎么收账收到这里来了?”
女人问的心安理得。
“呵呵,王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昨天可是亲手画了押的。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贾富虽然是在笑,但脸上横肉太多,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昨天确实签字画押了。
不过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帮那个要买茶的西域商人做担保。
因为他语言不通,又没有保人,所以王夫人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帮他跟茶庄做了这个保人。
可这事儿跟贾富来找自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那个西域胡商拿着自己做保的茶叶跑了?
不能啊!
自己还等着他卖完茶叶分钱的呢!
“贾爷,您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我昨天确实在天香茶庄签字画押了,但那是给一位西域来的商人做保,他买了一批茶叶……”
“王夫人说的没错,咱们找您,正是因为这位西域来的商人!”
贾富打断了赵让的话,接过了话茬。
王夫人一听这事儿果然跟那个西域商人有关,心里更是着急。
“他怎么了?拿着茶叶跑了?”
“那倒不是。”
贾富摇了摇头。
“他把茶叶卖了,钱也付了。只不过……他付的是飞钱。”
“飞钱?”
王夫人一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咱们大威各大钱庄出具的一种银票,见票即兑银子,所以被称之为飞钱。”
一旁看热闹的西门大壮给解释了一句。
“没错,就是那种飞钱。但咱们天香茶庄从来不收支票,只收银两或者铜钱,所以这笔飞钱咱们不能收。王夫人您是保人,所以这钱得您来付。当然,您也可以去找那位西域商人去要,咱们茶庄认钱不认人。”
赵让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是那个西域商人用飞钱付了茶叶钱,但天香茶庄不收飞钱,只收银子和铜钱,所以这笔账就落到了这位王夫人头上。
“贾爷,不是我不想给,而是我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您看能不能宽限几天,等那位西域商人回来了,我让他给您送过去。”
“几天?”
贾富问道。
“五……五天!”
王夫人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一个巴掌的手势。
贾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夫人。
她被看的有些发毛,又改成了三根指头。
“三天,三天行不行?”
贾富还是没有说话。
王夫人一咬牙,又少了一根手指。
“两天!不能再少了!”
“好!两天之后,咱们云海茶楼剑。希望王夫人不要让咱们难做。
王夫人木讷的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匆匆离开了小摊。
贾富这才转过身来,对赵让再度拱手一礼,说道:
“不好意思,耽误了赵公子的早饭。”
赵让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其实已经吃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也吃不下去。
西门大壮倒是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吃饭的时候。
“贾爷找我何事?”
赵让直截了当的问道。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跟这个看起来就阴沉无比的贾富。
“赵公子快人快语,那贾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找赵公子,是想请赵公子帮个忙。”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忙?”
“赵公子可能不知道,咱们皇城最近出了一件怪事。”
贾富没有直接回答赵让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这让赵让和西门大壮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过两人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就这几天来,皇城突然出现了一个飞贼。这个贼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就会潜入各大府邸之中,偷盗财物。而且他专门偷盗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已经有不少人家遭了殃。”
大威北境的治安一向很好,尤其是在皇城之中,更是有着严格的巡防制度。
可这个神秘人竟然能够在皇城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进行偷盗,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贾爷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抓住这个神飞贼?”
赵让试探着问道。
“正是如此。”
贾富点了点头。
“这个飞贼已经连续作案多起,而且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最要紧的事,他把我一笔刚做成的大买卖透了……那可是五百万辆黄金买来的东西!”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赵让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富。
他跟天香茶庄可没有任何交情。
现在贾富突然找上门来,让他帮忙抓贼,这确实有些突兀。
“赵公子果然聪明绝顶。”
贾富恭维了一句,接着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找到赵公子,是因为赵公子在云海茶楼中的表现。”
“我在云海茶楼有什么表现?另外……有什么东西能值五百万辆黄金?”
赵让有些好奇。
他满打满算去过三次云海茶楼,其中两次都是为了和红手见面。
“赵公子可能不记得了,但咱们云海茶楼中确实有人看到了赵公子的表现。至于是什么东西……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赵公子。不过赵公子请放心,只要赵公子能帮我们抓住这个飞贼,找回失物,咱们天香茶庄绝对不会亏待赵公子的!”
贾富说的信誓旦旦,看起来很有诚意。
但赵让却不太相信他的话。
且不说这个飞贼能不能抓到,就算抓到了,天香茶庄会不会认账都是两说。
更何况他们丢失的东西价值五百万两黄金!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贾爷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有什么本事去抓飞贼。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赵让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看似诱人的提议。
“赵公子先别急着拒绝啊!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这样……只要赵公子能帮我们找回失物,咱们愿意出十万两银子作为酬谢!”
贾富似乎早就料到了赵让会拒绝,所以直接开出了一个天价酬金。
十万两银子!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算是一些小富之家,也未必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可赵让还是摇了摇头。
“贾爷,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我确实没有这个能力。您还是找别人吧。”
赵让说的很坚决。
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去抓飞贼。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个飞贼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光凭一个“飞贼”的名头,就让他去抓人,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赵公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这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贾富似乎还不死心,再次劝说道。
“贾爷,您就别再劝我了。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赵让说的很坚决。
“看来赵公子并不缺钱,是在下唐突了。无端侮辱了圣贤!”
贾富见赵让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强求,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肥硕的身躯微微一颤,似乎连起身都显得颇为吃力。
“既然赵公子无意于此,那在下也不便强求。不过,若赵公子日后改变主意,或是有任何发现,还请务必告知在下。天香茶庄的大门,永远为赵公子敞开。”
贾富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
赵让也站起身,客气地回礼道:
“贾爷言重了,若有发现,赵某定当知会。”
贾富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吃摊。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
“前面说,贾富你认识?”
赵让看着贾富的背影,对西门大壮问道。
“没有打过交道,但他知道我,我知道他。”
“天香茶庄很少有人在外行走,就跟南地蜀中唐家一样。基本出门的活儿,都交给这个死胖子!”
西门大壮说完就有些后悔……
因为他也是个胖子。
太胖的人,死得快。何况贾富着实比他还要胖不少。
“他根本不是来找我帮忙的。”
赵让叹了口气说道。
“那他是来做什么?”
西门大壮不解的问道。
“他是来告诉我,天香茶庄刚刚做了一笔天大的买卖,这笔买卖价值五百万两黄金!”
赵让回答道。
西门大壮都禁不住啧啧称奇:
五百万两黄金!那得是多少东西啊!天香茶庄究竟做了什么买卖,能值这么多钱?”
赵让摇了摇头,说道:
“具体是什么买卖,贾富没有说。他只是说那批货物被人偷了,而且是被一个飞贼偷走的。至少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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