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压根没有给李静宜反应的时间,元旦的最后一天便带她登上飞往申海的专机。
他和大人物约定的半导体产业落地园区正是申海的张江高科技园区。
未来会成为华国芯片代工希望所在的中芯国际此时在张江蓄势待发。
因此周新在华国的最后一站放在申海,也是华国经济开放的最前沿。
“周先生,我代表申海市民欢迎你的到来,我们欢迎像你这样代表先进生产力的企业家来申海投资和创业。
我们一直计划把整个张江地区建设成华国的硅谷。
在原本的规划里,张江同时需要包括信息产业、半导体产业和软件产业等等。
简单来说硅谷有的,我们要有,硅谷没有的,我们同样希望包含进来。
像生物医药产业,我们也希望能够推动这些产业在张江落地生根。
我们希望吸收硅谷先进经验的同时,发挥我们的优势,打造出真正意义上的华国硅谷。”
张江高科技园区从1992年开始规划,目标正是硅谷。
华国对于高附加值的产业觊觎之心并不是在16年之后才有的,华国一直都知道高附加值产业有多珍贵,也一直希望打造自己的高附加值产业。
张江瞄定的目标就是集成电路、信息产业、互联网和生物医药。
关于生物医药的发展现状,20年前对这一领域的认识拿到20年后来看,会发现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当时华国科学院的副院长陈竺(血液学领域的博士)就说:我们在生物医药领域的研发是“捧着金碗要饭吃”,大部分经费用于追踪西方的主流西药,研发计划和项目指南几乎成了外国药厂的产品目录。
华国保护本国互联网产业是出于类似的目的。
高附加值又没有被垄断的行业,才有利于阶层流动。
互联网打工人靠自己很难在一线城市置业,但是靠公司上市后的期权变现,他们可以轻松实现这一目标。
周新说:“黄先生,我同样希望在华国看到类似于硅谷的科技园区,成为华国高新技术产业的引擎。
全球在这方面做的最好的园区有两个,一个是硅谷,硅谷的成功我们不用过多的赘述。
相信各位在张江高科技园区立项以及后续调研过程中,应该对此有充分的调查和深入研究。
除了硅谷之外,另外一个地方叫新竹,在弯弯,不知道各位是否有所了解。
因为我在阿美利肯倡议成立CAAS的过程中,和大量来自弯弯地区的科学家、工程师和企业家聊过。
光是新竹园区这一个地方去年一共有50家上市企业,总资本额占据整个弯弯产业资本的8%,年贸易总额占据弯弯对外贸易总额的9%。
新竹园区可以说和硅谷一样,实现了很好的产学研的协同效应,诞生了主导全球的先进技术和行业领袖,对整个地区的经济产生了极强的牵引作用和辐射作用。
我在来申海之后,先去张江转了一圈,给我很深的感触是,这里只有土地资源和政策资源,人才资源和资金资源非常匮乏。
无论是新竹还是硅谷,都有顶尖大学群坐落其中,申海的高校,复旦交大还是同济华东,这些高校离张江太远。
这样的距离很难对产学研形成很好的促进。
周组长带我去逛的时候,和我介绍,说申海在张江会规划面积超过两千亩的大学区,把整个申海的顶尖高校搬过来。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速度比我预想的更慢。
因为我听周组长介绍说,张江从92年开始规划,也就是南浔的那一年,到今天已经七年时间了,大学区还只是停留在纸面。”
周组长是张江高科技园区领*导*小组的副组长,黄先生是申海的头号人物。
周新对张江很关心,因为大人物答应他的一系列扶持乃至具体政策的落地都会放在张江。
未来少说也得在这地方投百亿美元,周新对张江的上心程度可想而知。
今天的会客厅只有申海方面的领导和周新,因此大家聊的很直接。
“周先生,因为在华国有很多高科技园区,在1988年的时候国家批准了整个华国第一家高科技园区,这家高科技园区在燕京,也就是现在的中关村。
在1992年的时候集中批了包括张江、江城的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在内的26个高科技园区。
仅申海一个地方,国家在92年统一批的园区就有张江和漕河泾。
同年申海同时还批了申海工业大学科技园区,这是全国第二个大学科技园。
申海工业大学科技园区在93年的时候被国家批准列入国家高科技园区。
申海工业大学、申海科学技术大学、申海大学和申海科技高等专科学校在前几年已经合并成了新的申海大学,申海工业大学科技园区因此改名叫申海大学科技园区了。
也就是说申海一共有3个高科技园区,我们的资源要往哪里倾斜,这需要时间来论证。
这三个高科技园区,也同时在争取国家层面的支持,市政府层面非常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园区之间各有优劣。
一直论证到去年的8月,我们才明确了聚焦张江的原则。
从公交线路、地铁到各类要素交易市场,从各类中介机构到各个大学分部和科研院所,这一系列全市的优势资源都需要迅速向张江集结。
由市长亲自带队担任张江高科技园区的组长,所有部门都授权给张江,园区的事情在园区内就能解决,张江是申海‘不是特区的特区’。”
二十年后很难理解当时对于发展的急迫心理,几乎想所有事越快越好。
“我们规划这样的聚焦张江两年,两年之后看效果,我们希望各项指标能够超过张江过去开园8年的总和。”
“聚焦的目标实现以后,政府就应退后一步,发挥市场这只‘无形的手’在配置资源、微观激活等方面的主导作用,让企业在没有束缚也没有过多呵护的条件下,自力自强。
无论是在聚焦张江过程中,还是说聚焦张江结束后,我们都非常需要像周先生这样的企业家,对张江的支持。
这里的支持绝对不仅仅是资金上的支持,还包括经验、见识等方面的支持。
周先生作为硅谷有丰富创业经验的企业家,希望你在张江创业的过程中,以硅谷的标准来要求我们。
同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但说无妨。”
未来周新创业就是在张江成立的新芯科技,大部分时间也在申海。
他对张江乃至申海都很了解。
张江成功吗?站在华国的视角来看,绝对成功了,在92年成立的那一批高科技园区里,张江绝对是最成功的那个。
今天一听申海乃至国家层面对张江的规划,那又没有成功。
张江在未来的成就是对不起国家对它的期望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张江离国家希望它对标硅谷的期望就没有达到。
硅谷有点远,拿新竹和张江做对比更实际。
在二十年后,新竹园区比张江科学城的产值低得多,张江的全年收入在1.2万亿rmb左右,新竹只有4千亿rmb左右。
但是张江的营收来自于很多方面,集成电路的收入只有2000亿rmb,而新竹几乎全是集成电路相关产业。
这还是在集成电路国产化进程的第五年。
不过周新没有太多想说的,因为在他看来,张江在高科技突破上离预期有很长的差距。
这不是政策导致的,这是物质世界导致的。
有硅谷和亚洲其他地区半导体在前面,华国想发展自己的半导体产业就是很难。
这是单方面政策层面无法改变的现状,必须要对方配合。
如果不是阿美利肯配合,双方政策合力之下,华国半导体根本不会有自主发展的机会。
“我认为很好,我听周组长详细讲过伱们围绕着张江园区的规划。
已经把我能够想到的都涵盖进去了,但是我没有听到资金优势。
我认为申海可以成立类似的风险投资试点机构,对张江园区内符合条件的高科技企业开展风险投资。
甚至可以采取投贷联动的方式,比如这家企业需要五千万的资金来维持公司运转,那么银行给它贷2500万,风险投资机构再给它投2500万。
这相当于把风险给分摊了。
我再展开说说吧,大家都知道风险投资的本质在于广泛投资,我投二十家企业,只要有一家成功了,那么我的收益就有所保障。
如果银行只给企业贷款,那么贷款一旦还不上,这变成了坏账,最后成为银行的损失。
而投贷联动,风险投资机构和银行配合下,可以通过超额收益去覆盖信贷风险。
和硅谷相比,张江唯一差在资金资源,国外的投资人们看不上华国的集成电路企业,国内无论是国企还是民营企业在这一块更是缺位的状态。
我的新兴投资会大量投资张江的半导体企业,但是首先百亿美元是逐渐投下去,不是一次性。
另外即便百亿美元,对整个产业来说,依然不够,远远不够。
我认为申海政府有这个能力,来做这方面的探索。
企业就在张江,申海政府比任何一家企业都更加有能力做好风险投资的投前调查和投后监管,以及风险尽调。
关于这一块,你们可以去参考淡马锡模式。”
具体细节上会由周组长出面进行解答:“周先生,你提出的想法非常有建设性。
我们后续也会深入研究这一块。我们计划是把重点放在园区人力资源配制、孵化环境、中介服务、企业信用制度等建设上,营造适合产业发展的市场化大环境。
这里面的企业信用制度,其实就是为风险投资机构投资园区企业服务的。”
周新说:“我感觉我刚刚说的还有不清晰的地方。
国外资本不愿意投资国内的半导体企业,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风险。
国外这帮投资机构都是属狗的,他们不怕挨打,他们只怕吃不着肉。
国内互联网行业的创业者们凭借几张PPT就能从国外投资投资机构手上几百万几千万美元的拿,国外投资机构这时候就不担心风险吗?
国外投资机构只想追求超高的收益,他们需要做的是投资看好的企业,然后把它运作上市。
华国的半导体企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至少短期内不会有。
无论是纳斯达克还是近在南边的港股市场,华国的半导体企业去这些地方上市IPO这一关是过不去的,不会有投资人接盘,因为他们压根就不认为华国在半导体领域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企业。在国内的资本市场上市就更难了。
所以申海在企业信用、风险控制上做的再好,海外资本依然不会选择投资张江的高科技企业。
即便是我,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希望在投资华国半导体企业的过程中,培育我可以掌控的供应链。
只有华国国有资本才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条件,去陪这些高科技企业共同成长。
在我看来,华国要做的产学研还应该包括,学校的专家帮国有资本把关,他们负责把关,这家企业到底有没有技术含量,这家企业的研发人员,核心研发专家水平怎么样。
通过绩效考核,把这家企业的未来和做评审的专家高度捆绑。
比如A企业,估值5000万,希望从国有资本这里获得2500万的投资,出让50%的股份。
那么如果这家企业最终在清盘的时候,为国有资本带来了10%的收益,专家能够拿到多少钱,20%的收益,又能拿到多少。
如果这家企业最后上市,国有资本这一单就是数十倍的收益,做评审的专家又能拿到多少钱,这都可以形成一整套的机制。
如果出现亏损,那专家要怎么惩罚,也需要有机制限制。
甚至专家和企业勾结,骗取国有资本的投资,又要怎么处罚。”
周新说的是一种很新的东西,在座的大佬们都没有听过。
即便后来千亿规模的芯片大基金,也没有这么玩。
这是周新在创业过程中的思考,不一定适用于未来,但是很适合现在。
因为现在技术差距还不够明显,核心研发团队能力够强加上有资金支持,是能够实现技术追赶的。
等到差距过大,再厉害的团队也只能摸到别人的尾灯。
周组长听完后点头道:“周先生说的给了我很多启发。
我联想到最近我在调研国内的高科技园区时候观察到的乱象。
可以概括成八个字:盲目跟风、好高骛远。这是是当前高科技园区的通病。
为了争项目、求产值,而忽视立足国情,在市场上寻找最佳切入点,培育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
刚刚周先生提到的,让我想到,我们可以结合一下。
投贷联动,让有丰富经验的银行帮我们对企业把第一道关,他们会从企业真正的经营情况入手,来给出贷款额度。
然后让专家来把第二道关,找出真正具备核心竞争力的企业,进行投资。
最后再通过张江园区,对这些企业的位置优势,在投资完成后持续追踪他们的企业发展动态,做好服务的同时也是做好监管,来把好最后一道关。”
周新说:“是的,我可以再补充一点,那就是专家评审的第二道关,最好采取盲审的方式。”
在1988年之前,地方政府一直是地方基建最主要的投资主题,而且不需要有人对项目收益负责。
再后来投资主体变成了平台公司,也就是俗称的城投公司。
一直要到国家层面鼓励光伏产业发展后,地方政府看到机会,光伏既是企业性质也带有基建性质,因此大量地方政府旗下的平台公司投资光伏企业。
最后在光伏热潮退去,产能远大于需求后,地方财政巨亏。
但是这场光伏投资,也让地方政府逐渐开始产生投资企业的兴趣。
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合*肥,09年拿出全市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引进亏损过10亿点京东方。
让京东方的创始人感慨全国所有城市里就合*肥最实在。
周新提出的这套玩法,属于是点对点的精准投资了,大概率也只能用在高科技领域。
“周先生这一次给了我们太多的收获,我们下来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
你给我们带来的启发能够帮助张江在后续的发展过程中,能够更好地起到服务作用。”
申海这边给他的礼遇非常高。
至于后续他提的投资模式能否落地,周新也不知道。
但是周新希望能够落地。
“刚刚周组长总结出来的那套投资方式,我们下来同样可以再深入沟通。
因为有申海采取这样过三关的方式,把过关的企业,我再投资起来也更放心。
我们是不是可以采取这样的方式,比如A企业需要5000万的资金,银行给他贷2500万,然后新兴投资和申海的国有风险投资机构共同投剩下的2500万。
我们可以发挥协同作用。
为整个申海地区更多的高科技企业提供资金服务。”
周新希望申海帮忙把关,申海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同样希望借助周新的眼光,挑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企业。
新兴投资愿意投资,相当于再上了一道保险。
“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下来我们认真研究,同时也和吴经理这边保持沟通。”周组长连忙说道。
周新这趟华国之旅,想要的基本上都拿到了,唯一的遗憾就是银联,银联这个项目已经在筹备中了。
预计在3月过会之后就会正式成立。
周新很想在其中掺一手的,能有银联股份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与国同休了。
字数逐渐在增加,乌鸦即将身体恢复,王者归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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