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您没事吧?”
夏知蝉吓了一跳,毕竟这正聊着往事怎么就突然流下泪来,还是鲜红的血泪。
“无妨,无妨的。”
不空禅师也没有伸手去擦,他就静静等着脸颊两侧的血泪自己干涸了,然后变成两道褐色的痕迹。
“佛家弟子阿难出家前,曾于路旁见过一个女子,从那之后爱慕难舍。佛祖问他有多爱那女子……”
不空禅师说着,脸上的两道痕迹也渐渐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阿难答曰,我愿身化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女子从桥上走过……”
夏知蝉好像是若有所思,但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样,虚幻而不可捉摸。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待姜沁的特殊感觉……
还有就是自己本来不该想起来的一个人,一个只不过见过几面的人,他当初在进入老黿口中生死一瞬间的时候,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一个人。
一袭红衣雪中舞。
那年那天的第一次相见,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就连所有人的面容都模糊了,他还记得那袭红衣。
“阿弥陀佛……”
低沉的佛号声音把夏知蝉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把纷乱的思绪先放到了一边,然后抬头去看老和尚。
不空禅师明明看不见,可他就是看见了夏知蝉心里的波动,于是故意出言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夏灵官,你是否在迟疑?还是说碍于自己的命运……”
“大师知道什么?”
夏知蝉没有回答,反而问不空禅师到底知道些什么。他的事情几乎是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也就只有困龙山上的师兄弟和自己的师父清楚,其他的人应该不会知道的。
“七死煞命……”
不空禅师笑着说道,他指了指夏知蝉的心口,然后继续说道:
“这种命格可以说是五百年难遇,要知道往往磨难越大,这个人的天赋就越高。当年灵官一脉的祖师燕赤侠不也是七死煞命嘛,可他不但抗过了道道死劫,还开宗立派,最后飞升成仙了。”
“大师知道的还挺多的。”
夏知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不空禅师。
有关燕赤侠命格的事情,他都是从半死不活的龙尸嘴里听到的,就连他们灵官一脉的秘籍里都没有记载,可身为万佛山的不空禅师居然知道。
“哈哈哈,若不是当年师尊迫于困龙山山主的威势,也许现在你我就应该师兄弟相称了。”
不空禅师一想到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的师尊每次提到这件事情都气呼呼的模样,就觉着好笑。
“了尘大师想过收我为徒?”
夏知蝉更加意外,他跟佛门接触的一向很少,有关了尘大师的事情也是从师父嘴里和江湖传闻里听来的。
“哈哈,不只是师尊有这个想法。据说当年龙虎山的张天师都已经去到京城,却又被你师父亲自赶走了。”
“这倒像是我师父的作风。”
夏知蝉挠了挠脸颊,自己那个师父老头没有什么大本事,就是又抠门又小气,有时候还有点泼皮无赖的气质。
“洪煌岚,灵官一脉如今的掌门,困龙山山主。”
不空禅师有些感叹的说道:
“他八岁修道,十四岁就入了知天境,如今已经在知天境待了足足一个甲子的时间,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进入传说中登仙飞升的第四境。”
“卧槽!我师父有踏马那么厉害?”
夏知蝉知道老头很厉害,也猜测老头已经是知天境的修为。
毕竟万佛山住持和龙虎山天师都是知天境的修为,作为跟佛道两教比肩的灵官掌门,他的修为自然也不可能低了。
但是没想到师父居然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那么高的境界了。
“不对呀,他十四岁就知天了,我踏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入门……我去,难不成老头对我藏私了?”
夏知蝉吓得满嘴跑国粹了,他心里就是大大的不平衡。
“哈哈哈哈,夏灵官莫要着急。虽然老僧不知道那位的安排,不过以阁下的资质,将来登临知天境,应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空禅师虽然不明白洪煌岚这么安排夏知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想到自己万佛山上也有一位至今都没有入门的师兄,就大概猜到了自己师尊在打一样的算盘。
“呵呵,大师你就别安慰我了。”
夏知蝉苦笑着摆了摆手,他哪里有不空禅师所说的超高天赋,如今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刚刚堪堪摸到入门的边缘。
进入知天境,以他现在的速度也不知道要爬到猴年马月才能成功。
“不要着急,稍安勿躁嘛。”
不空禅师笑眯眯的拍了拍夏知蝉的肩膀,然后说道:
“师尊曾经为你批过八字,你命中会有两段姻缘,一段有始有终,一段不离不弃……”
“两段姻缘?”
夏知蝉一阵挠头,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见不空禅师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眼前。
“唉?大师,你踏马回来!把话说清楚呀,什么叫有始有终,怎么又不离不弃了……”
那道金光消失的真快,也许是不空禅师发现自己失口了,所以连夏知蝉追问的机会都没有给,就直接跑路。
夏知蝉生气的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冲着不空禅师消失的方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脏话。
他骂了半天,最后才累的口干舌燥的停下来。
估计谁被提前剧透了人生,心情都不会很好,尤其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对方又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让你不上不下的那么难受。
这要是别人说的,夏知蝉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也是修道之人,对于玄妙之术也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不空禅师嘴里的师尊,就是万佛山的住持了尘大师,那个据说已经过百年纪的活佛呀。
他说的话难道有不准的?
夏知蝉虽然也会推演之术,但是灵官一脉有规矩,不许给自己算姻缘。因为情劫也是命中注定的一劫,不可以去随意逃避。
自己的三师兄不就是因为没有渡过情劫,结果才落到那步田地。
夏知蝉想到自己已经多年不见的三师兄,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三师兄现在过的好不好……
他干脆就坐在江边,望着翻滚不断的白色浪花,一时出了神。
那朵朵浪花里,时而是白衣姜沁的笑颜,时而是那初见红衣的惊艳。
越想心思越乱,到最后他干脆盘膝打坐,把自己灵台上的所有思绪都尽数清扫干净,整个人陷入到空灵状态。
天地是有灵气的,但是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到,也吸收不了。只有用特殊功法再加上心境达到那种层次的人才能引动天地灵气。
夏知蝉现在就在入门的边缘了,身体周边的灵气不停的盘旋缠绕着,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只差最后的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木门。
虚掩着的门,好像随手一碰就能轻松的推开,然后他就能一步迈入到另一个世界。
这道木门,曾经离他很遥远,如今离他不过咫尺。
夏知蝉眯着眼,抬起一只手。
他没有着急推门,而是先敲了敲木门粗糙的表面,发出来咚咚的回响,好像是在通知门后的万物,他要进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了破风之声。
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剑鸣。
……
赤梅醒过来了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自己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倒在江岸边。
一身的真气被吸走了大半,一身的精气也损失殆尽,浑身更是疼痛难忍,像是被大象硬生生踩了一脚。
“呃……”
他哆嗦着撑起自己的身子,看了看明显消瘦下去的身体,原本健康匀称的肌肉也都消失了,只剩下干枯的躯干。
自己这些天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赤梅努力的站起来,发现自己被丢在一个江岸边的草丛里面,自己之前穿着的道袍倒是整整齐齐的被放在一边。
衣服还在,就是因为晨间的湿气很重,把每一层布料都打湿了,拿在手里不仅是沉甸甸的,还散发着冰凉。
至少有衣服穿了,比自己现在要好。
赤梅胡乱的穿上衣服,然后在领口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唇印,他皱着眉头擦了半天,最后也没擦干净。
他运用真气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至少穿起来不用那么不舒服了。
步履蹒跚的走到江水边,他先是口渴难耐的喝了好几口,要是在往常他是绝对不会喝这种混浊的江水的,现在也是渴极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同时通过江水,他隐隐约约的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面容,消瘦的脸颊,下垂的眼袋,充满血丝还黯淡无光的双眼。
“这……这是我吗?”
赤梅不敢相信,他用力舀起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不少,但是倒影里的人脸还是十分憔悴。
“不不不,这不是我!”
他一直都是个美男子,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赤梅不敢相信,他现在的真气都不够让他驾起剑光,于是只能沿着江边也不管方向的奔跑起来。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到最后他都眼冒金星了。
他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一边不停的大喘气,一边催动功法努力的吸收着周围的灵气,然后炼化成自己的真气。
“嗯,有人在附近修炼……”
赤梅感觉到流淌着的天地灵气除了被自己吸收之外,一大半被引导着去往了一个方向。
他想了想,也许能找人帮忙,于是就顺着灵气波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又走了一段路,才看见在江边盘膝打坐的夏知蝉。
后者好像是进入到了顿悟的状态,对周围的感知降到了最低,那些天地灵气围绕着他不停旋转着。
赤梅本来就布满血丝的双眼更是瞪得巨大,他深吸一口,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
流光一团,他把自己的本命剑吐了出来。
剑身梅花雕刻,剑锋如同流水。
”哈哈哈,夏知蝉……”
赤梅笑了几声,原本就消瘦干枯的面容慢慢变得狰狞可怖,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对方的名字。
他现在连飞剑都用不出来,只能是三步并作两步的亲自拿剑刺了过去。
嗡!
剑身发出一声脆鸣。
把自己最后的真气灌了进去,原本就是法宝的梅花宝剑更是弹出来寸长的红色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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