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没啥活动,就是打牌。
沙城的玩法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很简陋,扑克牌就是斗地主或者升级,倘若是赌博,那就是梭哈、二十一点以及正在流行的“扎二八”。
类似“炸金花”这种玩法,本地只有赌狗和有点生意的小老板才会玩。
至于说麻将,基本上就是两种。
一种就是“对对胡”,女人玩得多;另外一种则是“澄江麻将”,老一辈的男人玩得多。
留守沙城的工人也打牌,但规定了输赢上限,并且严禁玩“血流成河”“血战到底”等容易不断拔高赌资规模的模式。
这多少会让川渝来的觉得不过瘾,但都还是遵守了规定。
毕竟一旦单位纪律纠察较真,说开除是真的会开除。
大家玩两把只是工友,但难保哪天就成了竞争对手。
“紫金科技”的班组长升职到车间主任这事儿,“吾家农机”也是知道的。
六点钟放了一通鞭炮和炮仗,又煮了点小元宵给女人们稍微垫一下肚子,张浩南这才去睡觉,连狗子也蜷缩在狗窝里消食。
中午醒来的时候,沈锦蛮已经赢了赵黛二十几块钱,小姑姑一脸输了两百多万的模样,气得胸仿佛都更大了一些。
张浩南一边刷牙一边看她们打牌,有一说一,樊素素是真的厉害,沈锦蛮赢了赵黛二十几块钱之后,两把就又让赵黛赢回去。
看得张浩南给了她脑袋轻轻一下毛栗子。
“哎呀姐夫~~打我干什么?”
“你说呢?”
“嘿嘿……”
吐吐舌头,樊素素缩了缩脖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懒得做菜,就是大杂烩,乱七八糟的热一热,别说,味道还挺好。
各种菜粥是咸口的,偶尔还能找个龙虾段,把肉嗦了,竟是有一种捡着宝的惊喜感。
张瑾带着张然瑜在牌牌凳上端着不锈钢碗喝粥,“猫猫”东扑腾西打滚,一只猫自己玩得也挺开心,踩着场地上的冰雪,又迅速蹿回来。
远处时不时冒出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猫受到惊吓,就嗖的一下找个地方一钻,老半天不见踪影。
“爸爸,我还要~~”
给张浩南看了看空荡荡的碗,张瑾把白菜叶子都吃了个干净,咸粥居然还挺喜欢吃。
“要面吗?”
“好~~”
小锅里有宝宝面,保着温,混合咸粥,味道也还行。
虾肉挑了几个,张瑾自己分了张然瑜两个,儿子也熟练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张浩南坐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还挺和睦。
就是儿子吃饭磨蹭得很,看得张浩南一阵烦躁。
张瑾吃得其实也没有多快,都是对比出来。
吃饱之后,她又给张浩南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饭碗:“吃饱啦~~干净~~”
“真棒。”
正要从女儿手里拿过饭碗放好,结果她嘴里说着“我自己来”,便小跑到了灶间,然后垫着脚,直接将碗和勺子扔到了水池里。
丁零当啷作响,吓得她张嘴瞪眼的,然后双手捂着脸扭头看着张浩南。
“没有摔坏,是好的。”
因为早有经验,张浩南还特意在水池旁给她看到自己查看的动作,然后确信碗和勺子是好的,这才让张瑾放心下来。
点点头,然后拍拍自己胸口:“真棒。”
“……”
无语归无语,但还是很可爱。
自己抽了一张纸擦嘴,张瑾踩着红色的小雨靴,就在自家门前的雪地里踩脚印。
“爸爸!”
她指着雪地里的一排“梅花”,“虎虎的。”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将“猫猫”唤了出来,结果小狸花逃也似的蹿进了楼梯间,接着躲在楼梯下面,死活都不肯出来了。
打算让“猫猫”也印脚印的计划,宣告失败。
张然瑜看姐姐在雪地里玩得起劲,已经急不可耐,可惜碗里的食物还没吃完,只得认认真真地继续吃。
在建康的时候,早就追着姐姐去玩了,现在这么乖,纯粹是旁边还有他老子坐着,他不敢。
张浩南就这么看着孩子,顺便扒饭,他吃咸粥咸泡饭算是习惯了,没啥营养,其实也不容易消化,但胜在方便。
一次干个一汤碗,几斤的量总归是有的。
见自家老子不紧不慢,张然瑜急归急,还是跟着慢慢吃。
终于吃完了,赶紧捧着碗给张浩南看,“爸爸,吃完啦!”
“碗和勺子放水池。”
“好。”
这小子赶紧跑到灶间,也是垫着脚将碗和勺子扔到了水池中,然后冲出来的时候,一蹦一跳拿着一张餐巾纸擦嘴。
快速抹了一下,就将纸扔到了门口的纸篓中。
他踩着一双同样红色的小雨靴,然后在门前的雪地中,踩出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双胞胎玩得起劲,看着小屋上的冰凌,伸着手指一脸的羡慕。
张浩南起身给他们一人折了一根,冰凌像是个细长的锥子,握手里才一会儿就开始滴水。
太冰,最终两个小家伙还是扔到了雪地里。
看孩子的当口,苏姜穿着一身睡衣双手塞在袖子里下了楼,顶着一头鸡窝模样的乱发,显然是才起床。
“不是吧哥哥,你起这么早啊?”
“你睡傻了吧?这都几点了?”
“可伱早上六点放了炮仗才睡的呀,才几个小时就睡够了?”
“少跟我废话,煤气灶上有咸粥,赶紧吃。”
“好嘞,谢谢哥哥。”
苏姜嘿嘿一笑,往灶间钻,然后捧着一只碗一边唏哩呼噜一边倚着门口笑道,“哥哥,恭喜发财……”
“啧。”
张浩南拿着筷子单手托碗,然后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红包,接着不耐烦地递给了苏姜。
“嘿嘿……”
至于教育口,现在一般都是多媒体通话慰问,以示科技进步。
前年通过互联网慰问都算是拥抱科技进步的政治举动。
苏姜收了红包之后,偷偷地瞄了一眼张浩南,然后嘴里含着咸粥,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双胞胎,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这一对双胞胎小可爱是真可爱。
又想到沈锦蛮过俩月貌似也要生,苏姜更是好奇起来,也不知道妈妈生的和这两个比起来,会不会有什么差别。
一楼北屋内,碰麻将的几个女人肚子有点饿,赵飞燕隔着门就喊道:“老公,肚子饿了——”
“饿了不知道去灶屋间盛饭啊——”
一个大嗓门,吼得苏姜差点手里的碗都掉落。
“胡啦——”
“……”
张浩南一脸无语,起身将清空汤碗放进水池中,然后连锅带碗端了进去。
然后打牌的和不打牌的,都赶紧忙着先盛饭吃。
吃到螃蟹大钳子和龙虾段都算是惊喜,磕着小鲍鱼或者带子,那就是中了大奖,吃个饭堪比探秘寻宝。
“哥哥,你对你老婆们都挺好啊。”
“花了钱的,再说长得都好看。”
“……”
张浩南不要脸的回答,让苏姜呆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张浩南厚颜无耻,但这么坦诚……还真是独一份。
又坐回门口看孩子,忽地电话响了,是家里的座机,张浩南靠着八仙桌,拿起听筒的时候,顺便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听魏刚打过来的电话,一边嗑瓜子。
“不会是跟我拜年吧?老魏头?”
“少来跟老子放屁,我早起吃饭,偷听到一个消息,跟啤酒有关。”
“不是,你是在中央做贼啊?偷听消息?”
“外交部的人,隔着一个花园是中行阿美利加分行的人,老子夜里路边浇一下绿化带,没想到隔着一棵树还有同行。”
“素质有点低啊。”
“……”
魏刚总觉得听见张浩南讲素质这件事情本身,就很没有素质。
“怎么说?中行有人要做啤酒银行?存一万吨原浆给多少利息?”
“……”
大年初一开个玩笑,无伤大雅,但魏刚就是不爽。
缓了缓,秃头老汉这才说道:“阿美利加的大公司,应该会正月里就动手接触地方啤酒厂,而且是大规模。”
“进入国内资金大概多少量?”
“八个亿。”
“唔……”
张浩南有点意外,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八个亿的软妹币,要知道这年头外资进来欢迎是绝对欢迎的,但不会说动不动就几个亿几十个亿随便进进出出然后搞风搞雨。
通常为了方便操作,都是境内关联公司向境外借款,当然正常的长周期经营,肯定还是直接投资,不过脑子正常的跨国公司,也不会两眼一抹黑就往中国跳。
并不是所有大公司都是卖可乐的那家,在任何阵营的大国中,都有着极其深厚的政治渊源。
所以总体而言,尽管跨国资本财力雄厚,一般也不会直接几十个亿的美刀就往一个地方砸,几千万美刀就算是重大投资,几百万美刀在省级政府已经可以有狗叫权,在地级市更是算上宾。
八个亿的资金量,那就是一亿美刀左右,绝对是大手笔了。
外资这时候受地方吸引的地方,可不是只有钱,还有管理技术以及生产技术,至于说营销能力和渠道打通能力,更是遥遥领先。
不过这里头的渠道打通能力,还得分成两个部分来说。
一种是的确有硬实力,类似“巨硬”和“蓝色巨人”或者“红色可乐”;另外一种就有点特殊,往往就是华尔街投行性质的组织,国际上到处狩猎目标优质资产,国内则是有相当一部分“代理人”“合伙人”。
“代理人”跟“合伙人”,也不是说光有业务能力就行,还要再细分,但基本上还是有硬标准,那就是政治经济不分家。
像张浩南这种,就是最最合格的“代理人”“合伙人”,并且还是能力得到证明的优质“草根青年”。
倘若没有张浩南这种逆天履历,有个逆天爷爷爸爸奶奶妈妈外公外婆舅舅叔叔或者其他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也很不错。
总之,必要时候开大奔去故宫散心的实力如果有,那肯定最好的。
张老板知道这些并不是因为他重生前接触过,而是在京城狗叫之前,就已经碰到了太多。
同时还有一个更离谱的参照物,那就是隔壁罗斯国。
阿里克谢·帕夫洛夫的老爹,也就是那位之前很低调,现在很嚣张的老帕夫洛夫先生,就是某个跨国资本的罗斯国重要“合伙人”。
为什么瓦洛佳没有干掉老帕夫洛夫?
因为除了小帕夫洛夫从中国搞来物资填补亏空之外,老帕夫洛夫还给瓦洛佳定期上供。
这光景瓦洛佳在罗斯国国内吹的一个最大牛逼,就是给他二十年,还一个全新的罗斯国。
他大概原本是打算用美刀还的。
张老板此刻听完秃头老汉说的三言两语,思维快速发散,他其实也能猜到这老棺材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大概就是看看自己想不想也有样学样去国外花美刀。
很显然,张老板“匡扶汉室”的格局虽然没有,但也没兴趣做个高阶“润人”,他吃饱了撑的折腾这玩意儿,这么多美女等着自己日呢,有那闲工夫?
八个亿,不少,但张老板不缺这点“小钱”。
“有啥打算?”
见电话另外一头没啥动静,秃头老汉催问了一下。
“大年初一,我呢,不想骂人,以后少来试探我。有红线就划,有任务就派,我心情好就帮个忙,心情不好别怪我帮倒忙。”
“……”
魏刚一听这土狗子又开始了,无语归无语,但还是赶紧道,“老子又没说你什么,你年初头就咬什么人啊?!”
“我懒得跟你讲七讲八,反正到辰光闹出事情来,你个老……老同志不帮忙,别怪我跑省里找个地方疗养。”
“这你放心,只要不造反,我保证可以摆平。”
“牛逼吹得震天响,呵,看你到辰光有啥表现。就这样,年初三之前别打我电话,懒得跟你这种劳苦命多烦。”
“……”
不等魏刚再说点什么,张浩南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秃头老汉这个保证,其实已经够了,跟有些地方实力的斗争,从来不是只有政治上的沟通,经济活动上的策略,还有江湖好汉们的打打杀杀。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但不可能没有打打杀杀。
光有人情世故有个卵用。
张老板回到门口,看着女儿推了一个小雪堆出来,顿时咧嘴一笑,鼓励道:“宝贝真棒。”
“爸爸!”
张瑾忽地冲过来,然后咯咯笑着将两只冰冷小手塞到老父亲的衣服里:“好冰呀~好冰呀~~”
两只小手摸到了张浩南的秋衣,然后飞快地划拉着,寻找着所有暖和的位置。
冷的时候,连小孩子都知道想办法找个地方取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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