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禁言啊……”
六禅大师道:“这是一个好东西,能避免去了很多麻烦。
但这也是不好的。
它的存在,让这世间很多东西,便再也无法展现在世人的眼里。
于我们而言,穷极一生也不过只是砧板上挣扎的一块肉罢了!”
六禅大师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一张慈悲的脸上带着动容。
带着愤意。
不过少许又恢复了平静。
“看来,咱家终成了井底之蛙。”
“非你,这天下修士皆如此。”
“只是咱家还是有些不懂……”
“说。”
“大师既已认定自己为砧板上的肉,又何须为了这满城香火而不舍?”
陈落道:“大师既已接受了这命运,那么不应该是看透了这世间生死?可现在看来,大师可没嘴上说的,这般看得透彻、”
六禅大师顿住了。
低头……
沉默……
许久,终究没回答陈落的话。
只是开口道:“请公公出手……”
陈落微微一笑。
看来,这大师是不想要继续聊了。
如此也好。
“那么……咱家便请诸位大师上路。”
陈落抬头。
目光看向了郭北县的上空。
看向了那一把横跨大半个城池的长刀……
它在此间有数十年。
为普陀寺高僧所立下之阵。
更为悬挂在世人头颈上的一把刀,随时落下。
在陈落目光看去的那一刻。
宛若有一道神光,自陈落眼中出现一样,落在了这一把长达百丈的巨刀上。
刀微微颤抖。
有嗡鸣声出现……
六禅大师摇头:“公公还是放弃吧,你终究只是一元婴,纵然你善阵道,可那也非是你能撼动的!”
六禅大师颇有些失望。
不争公公,天下闻名。
昔日以一太监之身,入仙道。
虽无天赋。
却是以读书悟道。
更以现世时代之躯,悟得了荒古之前的阵道。
这等天赋,目光,远超越了任何时代之人,比昔日创建香火之道的强者,也差上不少。
可惜……
终究过于狂傲了一些。
那阵……非小阵。
为普陀寺立下大阵,为:破邪之阵!
乃是荒古之前的大阵。
莫说是在这种再无阵道时代了……就是在昔日阵道盛行之时,这等阵法,也为禁忌。
怎可轻易去窥视?
且那刀也非凡刀……
永定十年。
郭北县在瘟疫下死亡人数,不计其数……
他们的灵魂。
他们的怨气。
聚而不散。
最终凝聚,化为了这一把刀……
且不仅如此。
这些年来普陀寺超度众生,不惜远行千里之外。
或是超度,或是降妖除魔。
妖也好。
邪也好。
还是那鬼,也不在少数。
数十年下来的不断凝聚,早已使得那刀为普陀寺最强大的底牌。
结果现在,这不争陈落却妄图去撼动这刀,想要将它从郭北县城百万百姓的脖颈上移开…
六禅大师如何能不发笑。
“终究,还是过于高看了这不争陈落了。”
他心中想着……也为今日为阻拦他下山所做之事,感有不值。
失去了那无数底牌。
动了多少年普陀寺留下的底蕴关系。
如今想想,却是不必要的事情了。
只是也是在此时,六禅大师的瞳孔刹那紧缩了起来,整个人更是从椅子上站起。
那刀……动了!、
如被什么握住了一样,从城池上空,被握着。
“诸位大师,该上路了!”
有声音传来。
于此同时。
郭北县城池上空刀,朝着这一方斩下。
这一日。
有刀横空!
寒光千里,不见落叶,不见晨光。
最后,如清风一般,落在了虚空中,那八个和尚的身上……
咔嚓。
金光破碎。
大阵如烟尘一般,转瞬即逝。
……
宁庙。
宁书安手中拿着一书。
书为周易之道。
是陈落所留。
他说。
天下之道,其实皆离不开周易……
或是夸张了一些,但万道踪迹在此间寻寻总也是能寻到蛛丝马迹,这一点倒是正确的。
而这书,也的确是好书。
这些年来自己蜷居于宁庙看书,或多或少,总有所感悟。
隐隐约约间好似触碰到了些什么。
他想……
或许自己现在无法离开宁庙。
可总有一天,他也能以另外的方式下山……
甚至无视这天道牵制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走遍这天下四方。
也是在这时候。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了郭北县。
看向了那落下的一刀。
微微露出了微笑:“多少年了,师尊还是这般的干脆……”
说完便不再去看了。
只是再看着手中的书,心中却是敞亮了许多。
好像压在了心中多年的问题,困扰,在今日全都不见了一样。
于是这书中的感悟,也就越来越深。
那隐隐约约可见的线头,好像变得触手可及一样。
……
书院。
本是在教书的向夫子抬头。
看向了窗外。
然后也是笑了起来。
他道:“诸位学子,今日我们不做诗词,不做经义,也不学四书五经了!”
“那学什么?”
“难道,放学?”
有学子们问道:“那可真是极好的事情了!”
向夫子摇头。
“今日高兴,放下些学业,但不意味着便可碌碌无为于人生……今日呢,老夫教导你们一些新的手段。”
众学子高兴。
问向夫子何手段?
可是妖族神通?
比如那个巨化身形之术?
向程脸色微微一黑……
他为妖皇。
此事玉山书院上下尽数知晓、
这些学子身怀浩然之气,明心,慧眼,可见妖体。
虽肉身差了一些。
可浩然之气对妖族更有天生克制,他们更是知晓自己身份。
当然……
他们有浩然之气,自己自然也是不弱他们。
只是这群小家伙心思倒是不纯,时不时的想着要妖族神通……
可惜种族不同。
有些东西可就不是他们能学得了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
宁奇志打断了众人的玩笑。
他为宁采臣之孙。
虽尚无功名……
可浩然之气却是如今宁家除宁采臣外最强的一个。
为百年内,最有希望取得大儒身份之人。
其声望在总多学子中,更是颇有影响。
“不可和夫子开这些玩笑。”
众人噤声。
却也是不好再和夫子玩笑了。
“敢问夫子,今日我们学习什么?”
向夫子道:“道门中有一道经,为:《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今日,我们便学这个!”
众多学子诧异。
宁奇志看向了窗外。
若有所思……
道门往生咒啊……
善!
……
非仅书院。
郭北县各处。
甚至远在郭北县之外,无数修士也在此刻悉数抬头。
只是和宁庙还有书院不同的是,这些修的脸上,有的只是震撼还有惊惧。
那一把刀啊……
横跨了大半天穹。
数十年来不曾一动……
可今日。
这一动有斩破苍穹之威。
那一刀……
“这世上,恐怕连合体强者,都无法拦下这一刀吧?”
“是谁?”
“逼的普陀寺的那一群高僧,动用了那一刀?”
他们猜测。
议论。
不解、
但对于郭北县,却是退避三舍,不好靠近。
当然了,他们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猜测从一开始就错了,还是错的很是离谱的那种。
……
天下纷纷扰扰。
各方所思所议如何,陈落是不知晓了。
不放在心上。
也不屑放于心上。
他啊……
其实是孤傲的。
这点世人不曾清楚,也不明白。
他们只觉得他不争,安于现世,与世无争……
可却不曾知晓。
他其实并非真就不争。
只是这天下人,天下事,从不值得他去争罢了。
笼罩着凉亭四周的大阵早就消失……
虚空中的八个元婴级别强者,早就失去了影子。
他们化为了烟尘,消散在了这一方天地。
或许有人会记得他们。
可或许,也不会有人能记得他们、
谁知道呢?
陈落站起来,此间事了,倒也没必要继续留下了。
此刻倒是想要喝一杯酒。
可惜……
腰间的碧青葫空空荡荡的。
想要喝,也喝不到了。
“该去买酒了。”
陈落摇头,不过买个酒,这一路倒是艰辛很多了……
六禅大师还坐在那里。
他的面色苍白无比。
见陈落站起来。
他终究忍不住问了:“公公,究竟是谁?”
陈落停顿了下。
迈步。
淡淡道:“咱家不过是一个,为了生存,不得拿起刀亲自去势入宫,挣扎多年,苦苦生存的老太监罢了!”
当然。
现在世人皆以为自己还是太监。
却不曾想,自己早已拥有化龙存在的老男人了!
说完。
迈步……
走出凉亭。
抬头。
原本还下着雨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早就停止。
阳光穿过了乌云。
终于洋洋洒洒的落下了光辉。
远处的山。
桃花。
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芒,有些梦幻,也带着神秘。
“雨过天晴了呢。”
陈落低喃。
“今天,想来是一个幸运的日子……”
“师尊。”
范衍上来。
他收起了雨伞。
看着陈落。
陈落点头。
范衍嘴角扬起……背后的剑落地,乘剑而去,不过呼吸,已看不见了影子。
陈落没回头、
他也该入城了。
凉亭中。
老和尚还坐着。
一定不动。
如山一样。
直到……
见不到了陈落的影子。
“哎!”
他轻轻叹气、
有风吹过。
他的身体随风消失…偌大的凉亭,仅剩的就是那残留的叹息声了。
……
没了不速之客,这一路走得就轻松了。
多年来。
郭北县的路已经变得好走。
不窄,还甚是平缓。
加上两侧皆是桃花盛开。
于是走在这里,便也成了享受。
原本刚下了一场大雨,应该少有百姓才是,但偶尔的,陈落也是能见到一些。
尤其是郭北县城外村中。
有些百姓们早早的就下了田农作去了。
自赵虔改革。
废去大多税务。
其中就有粮税之说……
于是,这种多少,便存有多少,使得家中户户皆有余粮,这最后的结果便是百姓的热情,也变得极其高了一些。
若是有空闲。
也便喜欢扛着锄头,或是下田,或是做什么,脸上都是笑意的。
偶路过田间。
陈落便停下脚步。
看了少许。
也有农户健谈,和陈落搭话,耽搁了不少时间。
陈落也不急。
他有一整天的时间,万事皆可慢慢来的。
直到晌午,陈落才走到了郭北城中,只是进去后,却发现这城中气氛有些不对。
有衙役之人匆匆行走于街头。
也有百姓簇拥在一起,低头议论着什么。
陈落好奇,走过去问了下。
“城中可是出事了?”
郭北县向来是和平的,这要是出了事情,可是不好的、
“岂是出事了,那还是出了大事!”
有老人说着。
脸上满是后怕的神色:“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那普陀寺的人,究竟得罪了谁,一场大火将普陀寺给烧了,整整烧了一个多时辰……那些沙弥啊,和尚啊,全都烧焦了!”
“这一幕,也太过于恐怖了一些了。”
“要知道,普陀寺上下,可是有数百沙弥啊,这一场火,也太过凶残了一些了!”
陈落惊讶:“这般诡异?会是妖邪所为吗?”
老人摇头:“我看不是,可能是普陀寺那地方,生来诡异,那地,不适合立庙的原因。”
“怎么说?”
老人面色迟疑:“你们还年轻,故而不曾听闻八十多年前的事,若是听闻,也就知道了,那时候老头子还小,也就五六岁吧……这普陀寺可是又也发生了一场大火啊!”
有人问道:“这普陀寺不是才建立不到三十年吗?”
“你们不知,八十年前,郭北县就有普陀寺的,那普陀寺的庙址就在现在普陀寺的地上!”
老人说着。
众人听着。
听他说昔日那一场大火。
听他说昔日那烧焦的庙宇。
众人听得鸡皮疙瘩起来,连陈落也是有些惊讶……
当听到老人说,那普陀寺为禁忌之地,是被诅咒的地方,是佛门忌讳的时候,陈落也是忍不住点头。
“老人家这样说,想来是没错的,要不怎么可能同一个地方,不到百年连续出了两次大火,还烧死了那么多人,想来,这郭北县不好信佛啊!”
老人点头:“老朽也这样觉得!”
忽然的。
老人脸色一变。
“诸位,你们聊,老头得赶紧回去一趟。”
“老王,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
老人道:“老朽家中有普陀寺的雕像,得赶紧回去毁了,要不然若是受到了诅咒,这一场大火下来,可就要落得和普陀寺那一群和尚的下场了。
他们可都是一群高僧,尚且如此,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如何能受得了这诅咒之力!”
本来还在听着故事的百姓,脸色也是一变。
匆匆抱拳退去。
他们家中也有泥塑雕像。
此时不毁,真累及家人,可就不好了。
见陈落不动,有人问:“兄台不用回家去处理?”
陈落摇头:“家中不信佛!”
“信道?”
“也不信!”
“那信什么?”
“信己。”
那人微微一愣,抓着脑袋。
嘀咕着什么就走了……
信自己啊……
那当真是有些奇特了。
可回头一想,好像这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信佛,佛会崩塌。
信道,道也会断层。
可唯独信自己,却是亘古不变的……
陈落站于街头。
见百姓匆匆,看百姓听闻普陀两字,如见狼虎。
心中便有些感慨。
这人间信仰是好,可回头时,未尝就不是一毒药……
可助你争得长生。
却也可使你堕入人间炼狱!
陈落想起了那一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
或许不是过于合适。
但却也可将就一些的。
【您于红尘见闻有感,您的仙道有所感悟,心境也获得了提升。
仙道经验值+555!
PS:天下之道,说来说去,终究不过是人心两字,争来争去,其实争的也不过是一时之运罢了,不信且看,那三十朝圣佛,回首再望,如今不过成为了人间邪祟罢了。】
直是直了一些。
但陈落不得承认,有些时候,系统总是有些道理的。
于它这里。
自己收获颇丰!
打酒的客栈是陈落回来的时候,住的那客栈。
小二还是岑丰……
他忙着招呼客人。
见陈落进来,微微一愣随即快速几步迎了上来:“先生来了?今日打尖还是住店?”
“吃些东西,顺道麻烦小兄弟,将这酒壶装满酒。”
陈落拿出碧青葫:“想来小二店中酒水管够吧?”
岑丰拿着葫芦。
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
“先生这葫芦内有乾坤?”
“你知晓?”
“郭北县常有高人,也曾见过有道人拿着葫芦装酒,这一装便是大半库存,先生这葫芦……也是如此吧?”
“小二倒是有眼里,可否能装?”
“担心装不满。”
“尽力便是。”
小二点头,下去……
装的酒是女儿红……
数百年的酒了。
至今还是大周主流,它的故事,却也是越来越多种版本了。
范衍来了。
坐在陈落面前。
陈落没问,师徒就那样坐着吃饭……
他的腿上有泥土。
想来忙碌了半天了。
“种树了?”
“种了些竹子……”
“也好,郭北县中有竹林,多些不同也是好的。”
“嗯。”
范衍笑着。
“说来也奇怪,这心境好似乎通透了许多。”
“剑心可有进展?”
“有!”
“那便是极好了!”
……
黄昏渐斜。
陈落和范衍才回的后山。
接下来时间,倒也平静。
吃饭喝酒。
练拳钓鱼。
乐得悠闲……
可就在这一日。
有人走入了玉山书院……
为一女人……
见到女人的那一刻,陈落有些意外。
只是当见到女人脸上神色的时候,陈落的心便微微沉了下来。
他问:
“出事了?”
……
PS:第一更,5200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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