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所说,都是一些不要紧的闲事。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江然便叫任观澜躺下,伪装成尸体又给送了出去。
暂且就安置在了马车上。
同样在马车上休息的还有一个吴娘子。
好在任观澜不知道吴娘子的底细,反倒是感激江然还记得给自己找个马车遮风挡雨。
否则的话,一具尸体,谁又会在意?
随手扔到院子里,不也是寻常道理。
江然这边安顿好了任观澜之后,又回到了长公主的房间里。
长公主也未曾躺下,显然是在等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之间,率先开口的还是长公主:
“这件事情大了。”
“……本来这件事情也不小。”
江然无语:
“金蝉之内有人通敌叛国,勾结青国意图刺杀当朝长公主。
“这能是小事?
“不同之处在于,有了任观澜这番话,咱们知道了血蝉仍在……当然,他的话是真是假,还得再分辨一番。
“不过,如果血蝉当真还在……
“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置?”
“此等贼子,自然当诛!”
长公主想都不想,眸光之中泛起杀气。
江然撇了撇嘴:
“诛……肯定诛,我是问你,打算怎么诛?”
“……找到他们,诛了他们!”
长公主理所当然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似乎颇为解恨的吐出了口气:
“本宫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们隐藏这么深,这些年来,我不知道,我皇兄不知道,整个金蝉上下所有人等都不知道!
“但凡知道的,只怕全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隐藏在暗中,慢慢伸展爪牙,如今整个金蝉之内,谁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这件事情,就算是要调查,也绝不能轻举妄动。
“需得谨慎之中,再加谨慎才行!”
江然微微点头:
“正是如此,长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认识,那在下也就放心了。”
“你要干嘛?”
长公主看江然起身要走,连忙喊了一句。
江然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下身为小淫贼,这会自然应该去做淫贼该做的事情。
“我有的是红颜知己,娇妻美眷,没事跟伱凑在这里干嘛?”
“……你等等再淫。”
长公主说道:
“现如今被任观澜这么一说,我总感觉身边没有人可以相信。
“就连一直傻乎乎的单聪,我都感觉他心怀叵测。
“如今本宫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调查血蝉的事情,你得帮我!”
“好处呢?”
江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挑眉看着长公主。
“……”
长公主沉默了一下:
“要不,你将刚才打算去做的事情,对本宫做一下?”
“……我方才打算去上茅房,怎么对你做?”
江然纳闷。
长公主脸都黑了:
“我呸,臭不要脸!”
“你好意思说我?身为堂堂长公主,你才当真是脸都不要了……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口。”
江然一阵无语。
“那我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长公主说到这里也有点委屈:
“钱的话,我还欠你这么多……
“回头再找什么借口让皇兄从国库里划银子,我都落不了好。
“本宫现如今是真的没钱了。
“钱没有,身子还在,你都说自己就喜欢财色二字,给不了钱,只好给你人了。
“反正你这小淫贼,红颜知己满江湖都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嘛。
“要是能成事的话,我也不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废话,我才吃亏!”
江然大大的白了她一眼:
“关于血蝉的这件事情……我会仔细琢磨一下的。
“待等到了京城之后,我再给你答复。”
“好。”
长公主也很痛快,末了歪着头问道:
“真的对我没兴趣?”
“退退退!”
江然翻着白眼,把长公主凑过来的脑袋给摁了回去。
长公主气的张牙舞爪:
“我可是堂堂一国长公主!!”
“希望你能够将自己的身份好好记住。”
江然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白眼,今天晚上都快翻完了,便摇了摇头: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那行……”
长公主看着江然,眼巴巴的说道:
“不过,你一定得仔细想想,到了京城之后,一定得给我一个答复。
“现如今我无人可以倚重,唯一能够信赖的就只有你了……
“若是连你都不帮我的话,我只怕……”
江然看了她一眼:
“少装可怜……我琢磨着,纵然是金蝉灭国了,你都不会有事。”
“我呸呸呸!你这是什么胡话?信不信皇兄给你个斩立决?”
“他有这个本事?”
江然眉头一挑。
“……果然是江湖莽夫,侠以武犯禁,可恨至极!你这个江贼子!”
江然不打算跟这个女人纠缠不休,说的差不多了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夜色清冷,江然的头脑也是异常的清醒。
他一边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脑子里却总是不免想起血蝉……
正想着呢,一开门就见叶惊霜正坐在那里。
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叶惊霜和叶惊雪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江然也这么认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够一眼就认出,哪一个是叶惊霜,哪一个是叶惊雪。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江然来到桌子旁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江大哥,你有心事。”
叶惊霜看着江然,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为什么这么说?”
江然笑了笑。
“全都写在你脸上了。”
叶惊霜端起茶杯,轻轻地吸溜着,末了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当然,这大概只有我能看出来……能跟我说说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
江然想了一下说道:
“我曾经在你父母坟前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会照顾你。
“这是一世之约。
“若是你心中愿意的话,你我本就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了。
“所以,有些事情,我本来也想告诉你……
“只是我不知道,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你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若是你觉得,这件事情对你冲击太大,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叶惊霜呆了一下:
“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江然点了点头:
“牵扯到了很多的事情,有时局,有天下大事,有我的私事,也有正魔之间的争端……总而言之,很乱。
“若是你想听的话,我就慢慢说给你听。”
“好。”
叶惊霜点了点头:
“你说,我听!”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经是叶惊霜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的答案。
江然看着她:
“不用再想想?”
“我已经想了好久了。”
叶惊霜笑着说道:
“我可以的。”
江然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开始缓缓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他的话没有添加太多的个人情绪,只是开场的时候,是从魔教的内容开始说。
讲述魔教当年有过一个魔国,魔国有一件神兵。
他们如何追求天魔大自在,最后灭了国,成了魔教……由此说到了五国之战的根本。
提到了上一代魔尊江天野,以及……青央夫人。
再有,便说到了江然自己。
自江然从魔教作为开场的时候,叶惊霜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当她听到老酒鬼自雪地之中将那个身患九死绝脉的孩子抱起时,心头还是不免狠狠一揪。
“九死绝脉?”
她忍不住开口打断:
“现如今……现如今怎样了?”
世人皆知,九死绝脉活不过二十岁。
而她记得初见江然的时候,他便马上就要二十岁了。
那现如今……
想到这里,顾不上什么魔教,第一时间在意的只有江然的身体,更觉痛彻心扉,恨不能以身相代。
江然轻轻摇头:
“无妨……或许你是我的福星,自你我相见那一日开始,我便获得了一种可以抑制乃至于根治九死绝脉的秘法。
“所以如今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叶惊霜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好是好……却是叫另外一群人,白白折腾了一场,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哦?”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江然也没有隐瞒关于唐诗情唐画意的事情。
当其中一点一滴,尽数讲述。
只是听到唐诗情为了救江然,修行万古第一悲的时候,有些不明所以。
待等江然将万古第一悲的种种玄机如此这般的讲述一遍之后,叶惊霜眼眶便是泛红:
“原来……她竟然为你付出至此。
“江大哥,这一生你都不能负她。”
“如今相处时间越久,我心头的感觉,也越发的跟过去不同。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厚此薄彼,对你们都不公平。”
作为男子来说,三妻四妾自然是心中向往。
江然虽然作为现代人,习惯了一夫一妻的制度,可身在此世多年,上辈子的事情,真的飘忽好似过去了一生那么久。
只是就感情而言,难免会觉得对她们不公平。
叶惊霜轻轻摇头:
“你若是待她薄情,我方才心中惊恐。
“她为你付出至此,你都能狠心弃之,将来……我又当如何?”
“……”
江然琢磨着,感觉这话似乎成立,又好像不成立。
想了想,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今夜主要是要将自己的事情跟叶惊霜好好说明一番。
如今看来,情况还算不错。
反正接受就好……至于如何接受,怎样的心里斗争,江然并不打算过分深究,追根究底的,回头人家后悔了那咋整。
再之后,江然又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一直提到了方才……
任观澜被他以偷天换日的手段给救了下来。
并且讲述二十年前,江天野和青央夫人与五国高手的一战。
而听到这里,叶惊霜总算是明白了江然如今心头所想:
“所以,血蝉其实不仅仅只是长公主的对头。
“同样……他们也是江大哥你的大仇人!”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确实是大仇人!
江然却轻轻摇头:
“说来这话可能有些凉薄……
“可我自小被老酒鬼养大,六亲缘浅,对父母更是没有什么念想。
“再有,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并不会对这生身父母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怀……
“所以……血海深仇,报或不报,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般在意。”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叶惊霜一眼:
“是不是很惊讶,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漠视父母之仇?”
叶惊霜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江然:
“不是你漠视这父母之仇,只是……你从未和他们亲近过,也未曾感受到他们对你的好。
“心中情分,自然是浅薄的。
“这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当年掀起那一场争斗的人。”
“江天野?”
“是这五国国主!”
“……”
江然拉过了叶惊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轻声说道:
“你如今知道,我是魔教之人……他们有很多人,现如今都称呼我做少尊。
“或许,未来我也会成为魔教的魔尊!
“这样的我,你还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吗?”
叶惊霜抬头看着江然:
“有些时候我们其实是没有办法给自己做选择的对吗?
“就好像我……我生来便是红枫叶家的传人。
“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女侠。
“若生我的人,是一对寻常的夫妇,那我也不过就是乡野田间的村姑。
“若生我之人,是邪魔外道,那我如今大概也会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小妖女!
“我们从来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江大哥,你的恩师将你带在身边教养,便是不愿意让你接受魔教的教导,待等你拥有分辨是非之能,明辨善恶之力时,才将这一切告诉你。
“便是想叫你知道……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江然稍微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
“那我一定要做这个魔尊呢?”
“那……你也一定有你的理由。”
叶惊霜轻声说道:
“我觉得,如果你做魔尊,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说不定会改写数千年以来的魔教格局。”
江然叹了口气:
“你这是盲目崇拜。”
“那又如何……反正在我看来,你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当时你不知道自己是魔尊,我也不知道你是昔年魔尊之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是大英雄,大豪杰!
“难道我能因为知道了你的出身,就觉得当年你对我的恩情,全都不作数了吗?
“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富有侠义之心的人,你是当之无愧的江大侠!”
叶惊霜轻轻的靠在江然的身边: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般凄惨的身世来历。
“叫我心中好生酸楚,可恨我认识你的时间太短……不能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于你身侧轻声安慰。
“哪怕没有什么用,至少有个人说说话,心里也会不那么害怕。”
江然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害怕……
怕过吗?
怕过!
重活一世,又是来到了这样一个缤纷多彩的江湖。
少时鲜衣怒马仗剑青衫的梦想,似乎就要实现。
结果,现实却告诉他,他二十岁就得死。
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说,第一个念头就是愤怒。
可当愤怒之后,随着年龄日长……怕不怕?
如何能够不怕!?
江然也是人,是人都会怕死。
若不知死期何在,尚且无畏,可是他知道……
二十岁!
就好像是一条只有二十里的路,每向前一里,他便距离死亡近一分。
这般一点一滴朝着死亡靠近的恐惧,他岂能没有?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可是,这一点他从未表现出来。
老酒鬼只觉得他洒脱,却不知道,他也只是强颜欢笑,最终逐渐麻木罢了。
如今叶惊霜的一句话,竟然直接刺到了心中最柔软之处。
江然下意识的将她使劲拥入怀中,似乎想要在这柔软的娇躯上寻找那一份无人能够察觉到的力量。
叶惊霜并未推开江然,反手抱着他的身躯。
良久之后,两个人方才分开。
江然哑然一笑:
“好像有点丢人了……”
“不会。”
叶惊霜伸出手来,沿着江然的脸颊勾勒线条,轻声说道:
“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舒服了很多。”
江然轻声说道:
“回到先前的话题吧……我方才的心事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父母的血海深仇。
“更多的是因为老酒鬼。
“锦阳府的时候,这老家伙又一次不告而别。
“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却总感觉,他可能是去给我娘报仇了……”
“啊?”
叶惊霜一愣。
江然这才告诉她,老酒鬼曾经和自己的娘亲有过一段过去。
叶惊霜听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作为一个姑娘,这样的八卦显然很合她的胃口。
但一想到这件事情的主角,一个是江然的师父,一个是江然的娘亲……就感觉,自己这个身份吃这样的瓜,未免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转念之间便已经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是在担心你师父?
“那这件事情,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参与进去了!”
“没错,只是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否则的话,会叫长公主察觉。
“这个女人……看似寻常,实则心思敏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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