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这一家子住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千锻堂的人找到了这里,虽然他们全都死了,但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脸谱黑衣人这一行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传回去,一不小心就可能闹出大事。
江然如今有两个弟子。
一个是轩辕一刀,借着赌约,死皮赖脸的成了自己的徒弟。
另外一个是赵晨。
轩辕一刀无需多说,一只脚都已经埋进黄土了。
赵晨憨厚有余,聪慧不足。
倒是这个苏烟儿,很让江然喜欢。
聪明剔透,是個可造之材。
好容易看上了一个不错的弟子,又岂能让她莫名其妙的遭难?
所以还是尽早离开此地。
待等他们的赌约完成,就将其带回去好好教导。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应该传授她什么……却又得纠结一番了。
江然一身所学太杂,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将这些东西融为一炉,偏偏先有系统,又有造化正心经,让江然硬生生将这些各路绝学,融为一体。
就这一套东西,不管是谁照搬着练,练一个就得死一个。
所以传授的时候,也得选择一套传授。
苏烟儿的内功可以先修行天毒经,可除此之外,是传授她掌法,拳法,还是刀法……江然就有些纠结了。
好在这不是一时半会就需要考虑的事情,可以暂且先放一放。
而在做好了约定之后,众人便自分开。
临走之前,苏清一把火烧了这院子。
也算是彻底抹去了自己这几年留在此处的痕迹。
苏烟儿则看着江然:
“大哥哥,烟儿等着你来找我!”
江然一笑:
“好。”
说完之后,便带着诗情画意,惊霜惊雪长公主,还有渡魔冥王,与童家的这群人合成一路,朝着山下赶去。
苏清一家三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就见苏清看了自家妻子一眼:
“怎么办?”
苏清的妻子看了看苏烟儿,想了一下说道:
“你说的是哪方面?
“烟儿的事情?还是这房子数年的心血?”
“这数年的心血,还不是为了烟儿准备的?而且,这件事情也跟这位魔尊没有关系,是童何胜他们招惹的祸患。
“我想说的是……到底要不要按着他的法子来试试?”
“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唉。”
苏清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爹爹,娘亲,你们在犹豫什么啊?”
苏烟儿笑道:
“我觉得,这位大哥哥,其实是个好人啊。”
“……孩子见识,他可是魔教魔尊。”
苏清无奈摇头,虽然女儿先前和江然的几次对答,都叫人刮目相看,可是说江然是好人……这话实在是难以取信。
“烟儿觉得,看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能光看他的身份,得看看他是如何做事的。”
苏烟儿轻声说道:
“就这位大哥哥做的事情来说,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那些坏人来的时候,咱们全都束手无策,是他出手救了所有人。
“我们不去感激他,还要骂他是魔道。
“可是,如果真的是魔道,为什么我们还活着?
“童家的那位老爷爷,还有那几个哥哥姐姐,言语之中可不是没有得罪过他……最后不也安然无恙?
“说是给他们下了毒。
“可谁又能知道那毒是真是假?
“说不定他就是在骗他们……”
“你这丫头又知道了?”
苏清不免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周野又该如何解释?”
“那个人啊……其实挺让人害怕的。”
苏烟儿轻声说道:
“外表看着好像忠厚老实,但是内外有两张脸。
“有些人是将善意藏在心里,将恶意留在表面,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可有些人,却是将恶毒藏在心底,将善意挂在外面,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可一旦阻拦了这种人的路,翻脸无情的时候,出刀比谁都快。
“大哥哥看出这人心怀歹意,方才教训算计。
“我觉得,做的没错。”
这样的话,就不像是个孩子能够说出来的了。
苏夫人也轻轻点头:
“烟儿这话倒也没错,当家的,先前那周野的话你也听到了。
“那绝非一时兴起……心中只怕早就已经谋算许久了。
“说不定,在修炼八难剑诀的时候,他就在想着日后去做那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
苏清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只要其人未曾为恶,终究算不得坏人的。”
“为善是目的,为恶也是目的,他所在意的未必是善恶,而是目的是否能够完成。”
苏烟儿噘着嘴说道:
“反正我不喜欢这个人。”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苏清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轻声说道:
“那将来,如果这位魔尊当真找上门来,你真的要拜他为师?”
“那是自然!”
苏烟儿笑道:
“将来我也是魔教中人了。”
苏清呆了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好了当家的,莫要想了。”
苏夫人轻声说道:
“他们这样的人做事,我们根本过问不得。
“白玉楼当年对咱们有恩,可是那恩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女儿比起来,我纵然是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又如何?
“退一万步来说……白玉楼之所以死在他手里。
“不是因为他来离国找白玉楼的麻烦。
“而是因为白玉楼去金蝉想要杀他。
“杀人者人恒杀之,又能怪得了谁?”
“这话就太没良心了……不过说的也没错,白玉楼对咱们有恩,纵然是以死相报也没关系。
“可是魔尊救了烟儿,这恩情就更大了。
“总归来说就是一笔糊涂账,走了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出发,寻一处真正的落脚之地。
“还需要个烟儿准备药材,浸泡药浴。”
苏夫人和苏烟儿都点了点头,一家三口对视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而就在江然和苏家三口分别于这荒山残院,各自远去的当口。
有一道人影好似陆地神仙一般,两脚离地飞奔,脚下踩的草叶摇晃,却偏偏不倒,势如奔雷,速度之快几乎难以想象。
更难以想象的是,此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只是那人的情况并不好……
鲜血顺着眼角耳朵,鼻孔等七窍流淌,顺着背着他的那人胸膛撒在地上。
再仔细看,还能发现,背着他的这个人,状态也不太好。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似乎是中了毒。
双眸隐隐有些涣散,却又在关键的时刻,重新凝聚神采,强行催动内力。
嗖嗖嗖!!!
三支箭矢破空而至,直取这两个人的后心,力道之大,几乎可以将这两个人同时贯穿。
就见那人脚下倏然用力,一颗青草被他猜的猛然一沉,险些对折。
人影则顺势腾空而起,三支箭矢擦着他的脚下飞向了远处。
哆哆哆!
一连三声,尽数订穿在了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整棵树都给打的剧烈晃动,树叶摇曳不止。
而就在此时,一个兜网兜头落下。
背着人的那位抬头一瞅,轻轻叹了口气,呛啷一声一抹剑光飞天。
嗤的一声响,直接将这兜网切成了两半。
两道人影自这兜网空隙之中飞身而出,待等落地,周围便已经多了一群黑衣人。
“青源道子果然厉害,自昭国开始,便被咱们追杀,沿途奔袭,硬是横跨了整个离国国境。
“若是让你再往前三里,跨过北道线,进入金蝉境内。
“那咱们说不定还真的杀不了伱,只能任凭你逃之夭夭了。”
声音自黑衣人身后传来。
但是这一段话,却是由两个声音说出来的。
一个在前一点,一个往后一点。
黑衣人分开一道缝隙,走过来的却是一个怪人。
这人前后一共有两个上半身。
当中一个站的笔直,另外一个则是从他的后腰处延伸出来的,挂在背后好似一个挂件。
以至于,此人有四臂双首,看着可谓骇人听闻。
青源道子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晒笑一声:
“诸位一意留客,好客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青源远游,如今想念道一宗的师兄师姐,便不跟诸位天上阙的朋友在这里闲谈了。
“我等先行告辞……如果各位找我们还有事情的话,可以去了金蝉再会。
“到时候,也好让青源尽一番地主之谊。”
那双头怪客闻言一笑。
头前这个脑袋声音很温和:
“都说道一宗古怪,明明是金蝉第一宗门,可门内之人多半不靠谱。
“自掌门道缺真人以下,尽是一群油嘴滑舌之辈,如今看来……”
言说至此,后辈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对着道渊,接口说道:
“果不其然!”
青源眉头微蹙:
“四臂刀魔何必如此?说话就好好说,没来有的吓唬晚辈作甚?
“晚辈心脏不好……自幼患有心疾。
“若就此吓死了……”
“那倒省事。”
后面那脑袋不等他说完便已经接口说道。
与此同时,他身形至一转,头前那脑袋又笑了起来:
“非是我们一定要赶尽杀绝。
“只是道子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尊主让咱们前来杀你,咱们也只能奉命行事。”
“错了……”
青源忽然一笑。
“哪里错了?”
四臂刀魔眉头微粗。
就听青源说道:
“为人做事,需得有自己的判断。就好像我,我身为道一宗弟子,知道道一宗是名门正派,可纵然如此,发下来让我去做的事情,我都得斟酌再三,最后才会去决定做不做。
“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会不会对旁人,造成影响,或者伤害?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我们都有脑袋,可以去斟酌一件事情的对错。
“就比如,你们现在想杀我……这就是错的!”
头前那脑袋眉头微蹙,还想跟他争辩争辩。
背后那抓着双刀的脑袋已经面黑如铁,连连摇晃自己的身躯,双手挥舞,风声不断:
“大哥大哥!!!
“莫要与之废话!
“废话连篇,你够也不够?
“快快杀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头前那脑袋则是摇了摇头,负手而立,沉声说道:
“二弟此言差矣,君子有道,岂能不教而诛?
“今番……”
他话音至此,背后那声音已经不等他说完,身形倏然一转,前头的脑袋到了背后,后面的脑袋反客为主,双刀一闪:
“受死!!!”
锋芒落下,嗤嗤嗤,两侧杂草给切的七零八落,漫天飞舞。
青源足下一点,凌空而起。
却见一抹血花,自他小腿飞出,他闷哼一声,身形打着旋的落下。
脚下却还是不免轻轻一歪。
就听那位大哥怒道:
“二弟,你岂有此理,怎可如此反客为主?
“不教而诛,不是圣人道理,你快住口!待等我舌战群儒,说的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放屁!!”
二弟大怒:
“要不是你这一路上,都要跟他讲什么狗屁道理。
“他身中剧毒,还背着一个拖累的情况下,岂能让他逃到此处?
“尊主有言,绝不可让其踏入金蝉半步,否则的话,会坏了尊主的一盘大棋。
“所以,见到之后,立斩不赦,无需赘言!!”
一边说话,一边脚下提步赶上,双刀如风,刀芒纵横四野。
气劲横扫八方,将地面切的支离破碎。
青源背着一个人,双手腾不出功夫来应对,面对这四臂刀魔步步紧逼,知道情况不妙。
可纵然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未曾放下身后的人,而是一边闪躲一边说道:
“君子有道,确实是不能不教而诛……
“你们尊主杀我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有本事的话,你再跟我辩一辩!”
“听到没有,二弟,他让我跟他辩一辩!”
“变你马个头!!”
二弟也是怒急眼了,口不择言,张嘴就骂。
大哥一脸迷茫:
“我们不是一个妈吗?还因为生我们的时候难产死了。
“二弟,你这话太过无理,纵然气恼,又如何能够辱骂大哥?
“母亲死了之后,你我便是相依为命。
“这么多年来,大哥可曾骂你一句?”
“啊呀呀呀呀!!!”
二弟一边对着青源动刀子,一边怒声喝道:
“你……你迂腐不堪,当断不断,有什么资格做大哥?从今日开始,我做大哥,你做弟弟!”
“岂有此理,你这是倒反天罡!”
“那又如何?有本事你打死我!”
“今日为兄的便要让你知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少废话,这么多年你连我的面都不见,好意思自称大哥?”
“……说的就好像你见过我一样!”
临阵磨枪的见过,但是这临阵吵架,而且是自己跟自己吵的这种,却着实是有点不常见。
青源之所以言语挑衅,便是要勾起此人内乱……
没错,正是此人内乱。
寻常人至少得有两到三个人才有内乱的可能。
他们可好,一个人就能内乱。
本事想要借此寻找机会再度逃跑。
却没想到,这兄弟俩吵的虽然热闹,然而这二弟却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
以至于他的刀法也来越凶悍。
别说青源本来就状态不好,哪怕他状态全盛,对付这个人都未必能够战而胜之。
此时此刻,于这弟弟怒火之下,不过片刻之间,周身上下就已经多添了数道伤痕。
他偶尔外头,看了看挂在他背上,还在流血的这个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释平章……贫道弄巧成拙了。
“今日你我,只怕真的要埋骨于此了。
“你这一辈子,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可是贫道何其无辜啊。
“好想再见江兄一面……奈何……”
言说至此,二弟的刀锋已经到了胸前。
道一宗内功心法运转之下,一股罡风成型,却在顷刻之间,就被这一刀斩的支离破碎。
眼看这一刀即将将他的人头斩落。
一股剑气忽然腾空而起。
这剑意宣天,好似连接天地,整个北道草原,都在这剑气之下浮动不休,好似海浪翻滚。
四臂刀魔的两个脑袋同时脸色一变。
倏然回头,就见一剑东来,赫然已经到了跟前。
一顿之间,剑锋倏然切入刀锋和青源中间。
嗡!!!
两者一碰,凌冽的刀锋和剑气顿时激荡。
嗤嗤嗤!
一缕缕气劲就此爆开,首当其冲的事地面。
然而紧跟着倒霉的就是这些天上阙的寻常弟子。
不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这剑气和刀芒切的七零八落。
再听便是轰然一声巨响!
一股大力自这刀剑当中迸发而出。
这一次就算是青源都无法屹立不倒,整个人给这股罡风震得倒飞而去。
身形跌落地面,仰头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就听得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抬头去看,就见一个中年人腰间挂着一把剑,满脸的不修边幅之态,缓缓踱步到了跟前:
“这是在干嘛呢?出来撒个尿的功夫,怎么还遇到妖怪了?”
低头瞅了一眼青源和释平章,纳闷的问道:
“你是……道一宗的人?”
“在下青源,道一宗道子……你,是何人?”
青源看着眼前这剑客,也是有些诧异。
此人剑法高明,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就听那人一笑:
“还真是个小牛鼻子,我叫剑无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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