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半魔血脉，往往会引起人们异样的眼光，更何况在这些以斩妖伏魔为己任的人族修士眼中，素棠担心符珠，会因为自己和魔族牵扯，心生不悦。
她也害怕自己会害了那个小童，至少他给自己这张符箓，是出于好心，确确实实护她在战乱中活了下来。
和她一同居住的小姐妹，蓬溪、如英还有管笙，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素棠清晰地看见，术法纷飞下，普通人是如何化为一摊烂泥的。人命如草芥，不是说说而已。
另一方面，受环境的影响，素棠对于半魔的偏见没有那么深，他们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血脉，半魔又何尝不想做纯粹的人族或者魔族呢？
素棠想起来给自己符箓的那个小童，一身黑色锦袍，苍白如雪，瞧着年寿不永的样子，遂无声地叹了口气。
素棠没有过多描述给她符箓的人，但符珠知道是乌生，除了师姐会画这种符，世上也就只有乌生会有元灵庇佑符了。
现在这些问题迎刃而解，沈晏槐却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他不能再多忍耐一阵呢？
他凤眼轻挑，淡声吩咐：“刻重渊身死的画面。”
第一任魔王结束内乱，统一了混乱的魔界，第二任魔王拓展疆域，组织子民开垦荒田，让魔界得以休养生息，新生魔族婴儿的成活率大大提升，魔界迅速发展起来。
魔族民心，在打破长生仙印，迎阳光普照的那刻起，就变了。
初升的太阳，照亮常年清冷的魔界，每一个魔族的脸上，都涌起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但第五位魔王、第六位魔王都失败了。
战争久了，也会心生倦意的。
然而天道不公，很快魔族发了大洪水，死伤无数，魔族人数弱减。魔界历经了两位魔王，才将大洪水治理好，形成一条危险湍急的明月河。
素棠发现符珠对这件事有些过分在意了，内心生出几分忐忑：“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一阵叮铛声中，蓦地掺杂了一声淡笑，楼锦枭抬眸看着两人：“如今的修真界已经不是万年前了，魔族没有能力侵占，丰功伟业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完成，既然阳光已经重新照入魔界，该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
上任魔王至死没有召出魔族亡军，便是不忍万年筹谋，毁于一旦。
这座宫殿乃是魔王宫，壁画上刻的是历任魔王，重渊并未登上王座，按理是不合规矩的。
素棠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有些不敢看符珠，垂着脑袋小声道：“是你的那根枯木。”
不止素棠这样想，符珠其实也很想见识一下五曦剑的风采，只不过小师弟说缘分未到，那她再等等好了。
重渊勘破魔王令的玄奥，终于明白，王令养军，是为了让这些亡军，侵蚀仙印，从而让魔界重新落回世间。
她以为符珠问小童的消息，是想找回自己的东西。
符珠展颜一笑：“别多心，他没有任何问题，剑是帮我取的。”
素棠猛地抬头，便看见白衣如玉的少女，腰间挂着格格不入的枯木藤，一时怔住。
冰冷的凿刻声，断断续续，被万艳悲甩在身后，她走出了宫殿。
不用拔剑鞘，就能施展出这样大的威能，若是宝剑出鞘，又该是何等风采动人？
虽然那小童的衣着看起来很富贵，不像寻常的半魔，但素棠没觉得他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就这儿吧。”
素棠彻底看呆住了。
魔界。
林芳序迟疑地开口：“可枯木不是在符珠身上吗？”
他无法接受自己屠戮人族，而自己身为魔界魔君，没有办法不为魔界而战。
楼锦枭从壁画源头一路看过来，手指轻轻落到眼前空白的地方，停顿了一会儿，向后倒退几步。
魔君上幽，一双眸子如死水般幽静，他淡淡补充：“虽不如长生仙印厉害，但也是不俗，魔族大军必然是过不去的。”
重渊魔尊虽未称王，但在魔界，早已是无冕之王。
楼锦枭缓慢睁开眼，看向大殿门口，一抹素白衣裙的万艳悲和上幽同时到来。
不过——
万艳悲迈入门槛便道：“明月关有新的封印了，十分克制魔族，六重境界以下靠近，皆灰飞烟灭。”
魔界盼这样的阳光，盼了足足万年，现下他们内心里更多的是满足，而非战意。
一道影子，从地面汇聚成形，恭敬地禀告道：“殿下，明月关有异。”
万艳悲神情微微恍惚，人族和魔族的战争终于结束，可沈晏槐却不在了。
随着内忧的解决，魔族的野心随之膨胀，万年前，他们开始侵占人间界，造成生灵涂炭，人间修士无力抵挡，于是天道降下天罚，设长生封印，由万年前的罪仙镇守，魔界被隔绝于天外，此后日光再无法照进魔族疆土。
魔界开始了堕入无边黑夜的漫长岁月。
此后继任魔王宝座的魔王，都是朝着打破长生仙印，引日光普照魔族疆土的目标在奋斗。
“剑？”素棠眼睛盯着枯木藤，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一把剑？”
收起五曦剑重新挂回腰间，符珠淡淡一笑：“走吧，离开这里。”
叮叮叮的凿刻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响起，楼锦枭倚在圆柱上，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思绪浮动间，忽然，素棠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道：“他取走了老槐树下的一截枯木。”
符珠但笑不语，摘下五曦剑转了转，向身后一斩，剑气破开一条细长且深的裂缝。
魔族雕刻师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烁微芒，往前几步，老老实实拿出工具凿刻。
符珠目光微动，出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再多忍耐一阵，战争就结束了，他们就不会再因为立场吵架了，她本可以和他，同享万年寿，共饮明月水的。
仰头看去，阳光明媚，一片宁和。
她知道，短时间内，魔界不会再和外界起冲突了。
历经万年，魔界迎来了最平和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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