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
玄真一夫当关金刚怒目，即便身陨亦站的笔直，身上刀伤剑痕无数，金钟罩已然破功，致命伤却是胸口一道发青的掌印。
正是这青教绝学青冥黄泉掌，破了玄真的金钟罩，一掌断掉了玄真的心脉。
其身后，十余个年纪不大的小沙弥尸横遍野，或割喉或穿心。
这让陆铭微微闭上了眼。
身后响起金茵的声音：“玄真师傅是个好人，我和晴儿姐姐也受了他的保护。”
“本来他能跟我们一起逃走的，但……”
说着说着，金茵便捂住了嘴巴，目中泪光流转，转头不愿再看玄真的尸体一眼。
玄真，实力不弱。
若是一心想逃，当时那混乱局面下他大抵也能逃得一命。
而身陨此地的根本原因，便是他身后那狼藉一片。
“呵……”
陆铭悠长一叹，慢慢闭上了眼。
很快，他睁开眼迈开腿，向玄真走去。
直到来到了玄真身边。
看着玄真圆瞪的双眼，陆铭想了想，想要伸手助他瞑目，然而手至半空，陆铭却又僵硬了下来。
低头看向玄真的胸口。
那掌印旁边，隐隐有白纸的边角浮现。
抓住纸张的边角，陆铭从玄真怀中抽出了半张纸。
纸上略有些血痕，也少了一半。
摊开，一半的画卷便呈现在陆铭眼前。
那是夕阳之下，玄意于凉亭之中提笔书写的景象。
由于这画少了一半，陆铭的样子未呈现在画中。
但过往的记忆，还是让陆铭在脑海中，自动补全了这画里的一切。
“画的真好，真好。玄真呐，我早说了，你这画工可不一般。”
抬头望天，陆铭闭上眼，慢慢舒了口气。
直到再低头时，陆铭已经将那半幅画收入了怀中，并抱起了玄真。
扛着玄真沉重的尸体，陆铭也不继续深入了。
只是大踏步地向山下走去。
金茵跟了上来，便听陆铭开口。
“能找到端木晴的位置么？”
金茵沉声道：“总得试试。”
金茵与端木晴两人早就走散了。
到现在，那端木晴是死是活也属未知。
但没有不找一找，不试一试的道理。
陆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山腰处，密林中。
细微声音忽地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清晰的追逐声与呼喝声。
“这边！这边！！”
“终于逮住这娘们了！”
“林王府十八金钗女卫！活捉了先给兄弟们爽爽再交上去，那也是大功一件！”
沉重的脚步声，喘息声从林中荡来。
夜色下，一道窈窕但狼狈的身影猛地从林中窜出，出现在了一片空地之前。
然而……前方有人，生路断绝！
那是一个白衣持剑，端木晴从未见过的人。
而能出现在此地者，只会是敌人无疑！
端木晴目露绝望。
但未等她有任何动作，那人的脸却忽地扭曲，变形，很快，便变成了一张端木晴极为熟悉的脸。
是陆铭！
目光交错的一刹那。
端木晴愣在了原地。
……
此刻，江湖再见。
时间，两个月之后。
地点，法玄寺废墟遗址。
人物，陆铭，端木晴。
金茵却已经带着玄真的尸体，早早隐藏了起来。
四目相对，陆铭面无表情，端木晴目露复杂。
她看着陆铭沉静的脸，忽地咬牙便要绕开陆铭，似乎并不愿把麻烦的事情牵扯到陆铭身上。
这让陆铭轻轻挑了挑眉。
正值身后寒光闪烁，一枚梅花镖从林中射出，直袭端木晴背身。
她拔剑，剑芒闪烁将梅花镖挡出老远，也让陆铭看穿了她的实力。
五品，五窍。
比陆铭弱……
不过拿端木晴跟陆铭这个挂逼比，本就是不合适的——陆铭的修行速度太快了，快的匪夷所思。
也即是这一挡一停的功夫，后方林中便钻出了三人。
三人皆是五品，穿着青教的衣服，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一人空手。
三人呈品字形缓步走来，为首的汉子一边搓着手，手上隐有青光泛起，一边邪笑道。
“小娘们，跑啊？再跑啊！？”
目光却隐隐看向了陆铭。
这人，没见过。
不过大概率是己方的人手——毕竟，外人没道理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法玄寺中。
但江湖经验，却还是让青教三大人魔提起了半分小心，不多，但足够应对大部分突发情况了。
直到煌煌剑光轰然炸裂，那区区半分小心被陆铭一剑，劈的七零八落！
剑鸣清脆悦耳，邪雷忽从天降。
陆铭二话不说直接出剑！！
剑光瞬闪邪雷惊夜，斗大头颅冲天而起。
陆铭目光冥冥，拔剑收剑，青教五品，八大人魔之一：铁手人魔，便这般被陆铭一剑枭首！
突兀的一幕让所有人僵硬在了原地。
便见陆铭慢慢转头看向了端木晴，温和一笑：“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这不好吧？”
端木晴猛地咬紧了下唇。
她眼中水光氤氲。
陆铭的出剑，仿佛突然绽放的光芒，照亮了端木晴黑暗的前路。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问道：“为什么……”
陆铭眉头一挑：“为什么？”
他慢慢前行，一边向那两名青教长老走去，一边轻声道。
“暄水城，你救我三次，无论这是职责所在还是怎么样，这个情我得记。”
虽然回暄水城的那天痛骂了端木晴一顿，骂的还很难听，但骂归骂，有些事情还是得分开算的。
“其次……”
“我陆铭想救人，想杀人，又何须给出个理由答案！？”
这世界，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杀人，灭门。
公平像是天平，而这天平的所有砝码上，都刻着“力量”两个大字！
强者为所欲为，弱者悲鸣泣血。
一切，无关于善恶因果。
自然也无需考虑为什么。
“所以啊……”
他看向剩下的两大人魔，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幽光炸开。
“给我死！！”
……
刀光剑影扑面而来，刀光霸烈剑光阴狠。
却是剩下的两大人魔已经回过神来，刀剑齐出以报血仇！
陆铭的身影却忽地闪烁了一下。
脚下，八卦震雷步脚踏坎兑之位，身影如蛇如龙转瞬间突破了刀光剑影，不染分毫。
手中长剑蓦地放光，邪雷引再次飙出！而这一次，配合着陆铭已经掌握的“拔”字决。
这一剑，便更显迅猛决绝！
……
当剑光炸裂的这一瞬间，端木晴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追杀她的三人，她自是认得，青教的八大人魔其三。
铁手人魔开内窍八个，死于陆铭的第一剑。
毒剑人魔开内窍六，烈刀人魔同样也是开内窍六。
这比端木晴的五窍要强了不少。
再加上三大人魔战斗经验丰富，几个时辰前被这三人找到缀上，端木晴端是吃了不少苦头。
本来端木晴已经几乎认命了，此番看到陆铭，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别把自己的麻烦波及给旁人。
但她却想不到，陆铭竟能一剑击杀铁手人魔！
更让端木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正当她提剑想要上前，给陆铭搭把手的时候，一切已然步入了尾声。
夜色下，邪雷再次闪烁。
以八卦震雷步欺近烈刀人魔，陆铭转瞬间便撞入了他的怀中，邪雷沿腰斩过，便是血雨瓢泼肠断脏落！
烈刀人魔断成两截兀自哀嚎不休，陆铭长剑反手剑刺而出，刺之精义快且隐蔽，一剑点出刚好击碎毒剑人魔的剑气。
纳剑，再拔！
邪雷再闪！
剑光邪雷凄凄惶惶，穿透毒剑人魔扫入后方林中，惊起断木乌鸦一片。
直到陆铭纳剑之时，毒剑人魔方才左右分开，化作两瓣。
干脆，利索，甚至简单轻松。
虽然开窍数量几近相同，但武道真意，主修真功，辅修秘法，气血总量和气血强度却都是天壤之别！
呆愣之中，忽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晴儿姐姐，你没事吧？”
转头向身后看去，端木晴一眼便看到了金茵的圆脸。
再转头看向陆铭，却发现陆铭的脸，不知何时又变成了文宇的模样。
隐约中，端木晴仿佛看到陆铭摸了摸脸颊，对自己打了个手势，端木晴立刻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想了想，她道。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边走边说。”
刚才的战斗虽然短促，但肯定闹出了动静。
此刻山上全是青教巨鲸帮的人，那八大人魔还有五个尚未露面。
自然没有在此地闲聊的余韵。
……
下山的路上，三人一路急行，陆铭扛着玄真的尸体，端木晴和金茵互相阐述她们的经历。
但无非也就是躲藏，逃亡。
金茵逃到了佛山镇，端木晴却被堵在了山中，后被三大人魔找上，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又跑回了法玄寺内。
幸而遇到了陆铭……
说着说着，端木晴和金茵的语气便低落了下来。
想当日白啸天大开杀戒，第一剑斩的，便是她们的大姐，叶柔。
而此际，那叶柔的尸体应该还在大雄宝殿前，但两人却连收敛尸骨的胆量与能力都没有。
陆铭却忽地开口。
“你们的人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的人怎么还不过来？”
你们天下武盟，不是很屌么？
被人这样子搞都没反应的么？
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
陆铭这般一问，端木晴便苦笑道：“联系不上，又或许是被人截住了。”
太子以有心算无心，方方面面的布置不说万无一失，但肯定少有疏漏。
此刻发难，首杀法玄寺与龙山剑派，短时间内便清空了同林省内的敌对力量，天下武盟和八极门想杀回来，这可能性很大，成功率也很高，但显然不会是一天两天便能做到的。
陆铭点头示意理解。
后便再不做声。
一路行至山下，来到山角处一片竹林中，陆铭为玄真选好了永眠之地。
“就这里吧。”
他这般嘟囔，抬头便能看到法玄寺大雄宝殿的峰尖。
生，与寺同亡。
死，见寺安眠。
血气流转陆铭挥掌如铲，短短片刻便挖出了一个墓穴。
将尸首葬于其中，填上了土，金茵和端木晴又取来一块不知道在哪儿挖来的青石。
陆铭想了想，拔剑挥斩。
拆解狂风快剑得到的斩字精义，使得陆铭轻易将青石削成了长方形的石板。
出剑，再斩。
锋锐文字便落于石板之上。
“玄真之墓。”
简单的墓穴如此成型，站立在陵墓前，陆铭忽地开口。
“玄真是个好人。”
“可能是主观因素吧，我觉得他对我很好。”
“没有功利性，大概也没有涉及到命令啊，任务啊之类的因素。”
“其实我……恩，懂事之后吧，日子过得蛮难的……”
端木晴附和着点了点头。
暄水城那事儿，她也算是亲历者了。
“实话说，对我好的人，不多。”
“玄真绝对能算一个。”
念及于此，陆铭忽地不想说什么了。
说多了，矫情，又文青。
恍惚间，似乎想到了玄真那张端庄威严的脸。
他的声音依稀回荡在陆铭耳边。
“吾只愿有朝一日，周国武者能昂首挺胸做人，而非是卑躬屈膝做狗。”
“若如此，便是武道昌隆之盛世！”
陆铭忽地开口。
“端木晴，我且问你一句。武人习武，为何？”
这话让端木晴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因为这个问题，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
直到陆铭轻声开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有恩偿恩，有仇报仇。”
“否则，我就算练就了绝世神功，武力通天，又有何意义？”
念之所至，陆铭忽有所感。
何为江湖？
这一刻，陆铭找到了答案，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有恩偿恩，有仇报仇。
这就是江湖，我陆铭的江湖！
……
夜中忽有狂风呼啸，光芒涌现。
让端木晴与金茵二人为之一愣。
她们转头看向光芒涌现之处，便见远方，那法玄寺废墟当中，佛光与煞气璀璨如星河，浩浩荡荡潮涌而来。
漆黑的夜，如同被点亮。
而光的尽头，便是负手而立，直视墓碑的陆铭！
夜中，此际，月光、佛光、煞气、与人交相辉映，陆铭却不动如山。
体内，三相转魔功狂暴运转，它吞噬佛光，吞噬煞气，吞噬一切。
海量的血气从体内源源不断生出，化作惊涛骇浪朝窍关而去！
轰鸣杂音从陆铭耳中荡漾！
【您的阿赖耶本藏经升星，当前为三星！】
【功法效果：扩展三个技能栏位。】
第八窍顷刻间被洞开！
【您的三相转魔功升星，当前为二星。】
第九窍便也开启的顺理成章！
【您的金钟罩升星，当前为二星！】
第十窍被悍然轰破，血气仍旧流转！
【您的金刚渡难剑法升星，当前为三星！】
【您领悟了金刚渡难剑法的武道真意！】
四肢十窍已经齐开，躯干第一窍顽强坚守，却终究在那血气长河之下轰鸣碎裂！
体内血气流转逐渐变缓，刚刚的天地异象亦逐渐消散。
一息四窍，天人交感！
忽有声音从夜中飘来。
“我道是谁杀了我兄弟，原来是你们这群小鬼！”
“为我兄弟陪葬去吧！”
五道身影从远方踏风而来，正是那青教八大人魔中剩下的五位。
许是被刚刚的异象所吸引，但也被刚才的异象所震慑。
这五人虽然口中放着狠话，却迟迟不敢上前，只是望着陆铭，似乎想要看穿陆铭的根底。
很快，为首者：血烈人魔朗声一笑。
“十一窍罢了！”
他本身便有十二窍修为，自是不怕陆铭这个十一窍。
而刚才的佛光煞气异象，便也不再放在心上——且看陆铭的年纪有如此修为，断然是少年天才无疑。
对于少年天才来讲，天人交感引发天地异象，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不过啊，死了的天才，可就算不得天才了！”
血烈人魔残忍一笑，杀意尽显。
陆铭却猛地回头。
此刻，他目光漆黑一片魔意翻涌，黑瞳深处，却隐隐有金色佛光闪耀！
“铮”的一声。
剑鸣，劈斩！
潮涌的剑气浩浩荡荡，一改往日陆铭邪诡的剑路，变得大气且堂皇。
就如灵山降凡尘，似有漫天神佛下界，佛光普照人间！
然而那佛光弥漫之下，却又有凶煞之意内敛。
看似祥和，实则凶烈狂暴一往无前！
五大人魔被剑中真意所震慑，仿佛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端木晴与金茵只看到陆铭出剑，剑光如山汹涌而出，瞬间落在了那五大人魔的身上！
“轰！”
皮开肉绽，血肉崩裂，尸骨无存！
如同被灵山碾过一般。
金刚渡难！
普渡众生！
陆铭缓缓纳剑，口中轻喃。
“这一剑，送尔等，上西天。”
今日三更，一万四千字。
说个恐怖故事，没存稿了。
未来更新会慢一些。
我的错我的锅，我不努力给大家滑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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