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建武十二年,五月二十四日。
广陵城守军与靖州都督府飞羽营通力合作,大败燕景联军于城下,前后数战累计斩首近万、俘虏三千余人,一举解除广陵危机,史称广陵大捷。
五月二十五日,淮州大都督萧望之调集镇北军、飞云军、来安军、泰兴军、坪山军和盘龙军各一部,于来安府北部青峡一带设伏,激战从早至晚,击溃大举南下的北燕东阳路八万大军,斩首两万、俘虏近两万,缴获粮草辎重无数,史称青峡大捷。
消息传至广陵境内,刚刚经历惨败的燕景联军惶惶不可终日,只能从望梅古道撤回北燕沫阳路。
五月二十九日,蛰伏于广陵府西南角的广陵军主力,由都指挥使齐泰抽选两千虎贲,另有淮州都督府亲卫营一千精锐,在萧望之次子萧闳的率领下一路向北。
这三千勇士与飞羽营配合,不仅重新夺回望梅古道的控制权,还将尚未来得及撤退的北燕军队三千余人斩杀过半,余者无不跪地求降。
至此,淮州大定。
……
这些天陆沉一直待在府中养伤。
秦淳那一刀入肉半寸,所幸没有伤到骨头,但是仍旧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陆沉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不仅婉拒段作章让他共同书写请功奏表的邀请,连织经司的事务都不再过问,成日里吃喝睡觉,醒来的时间基本都在陪林溪聊天。
“其实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薛怀义帮他换好伤药,又为他诊脉查看,然后满面和煦笑容地说道。
陆沉本不愿劳动这位老神医,但是对方再三坚持他也不好矫情作态,一老一少这几天相处下来颇为相得,他也不再过于谨慎,当下便摇头道:“小侄这段时间已经立了不少功劳,再去争着出风头未免不妥。”
薛怀义神情温和地道:“抢夺别人的功劳当然不妥,但该是你的功劳也不必推走。不过,段作章是个老实人,再加上你在伪燕细作这件事上帮过他,想必他会原封不动地记载此战详情。要是他敢贪墨伱的功劳,老夫就算不要这张老脸,也要去找萧大都督辩个分明。”
陆沉道:“多谢世伯照拂。”
薛怀义摆摆手,感慨道:“若是在以前,老夫也只是看在陆老弟的面子上照顾你这个晚辈。但是那天老夫就站在城墙上,与詹知府一起亲眼看着你舍身苦战,你是好孩子,军中儿郎也都是好样的。”
陆沉汗颜道:“世伯言重了,小侄只是尽力而为。”
薛怀义又道:“现在老夫总算明白,当年令尊为何不逼你参加科举考功名,想必他早就有了安排,你也确实争气。有了这一战的军功打底,你在军中的前程自会一帆风顺。”
陆沉正要开口,却见宋佩站在门边,便转头问道:“什么事?”
宋佩垂首答道:“少爷,那位厉校尉登门拜访,林姑娘也来了。”
薛怀义望着满面歉然的陆沉,忍俊不禁道:“去罢,老夫也要回府看看了。”
“小侄恭送世伯。”
陆沉将薛怀义送到府外,转身走向前院正厅。
厅内二女对面而坐,气氛似乎很安宁。
丫鬟们上茶之后便退了出去,只将两位客人留在厅中。
陆沉进来之后先行见礼,然后左右看看,坐在了林溪的下首。
其实这不是厉冰雪第一次登门拜访,在广陵之战的第二天,陆沉还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她便已经来过一次,只是见陆沉难以久坐,略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厉校尉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见教?”陆沉温文有礼地问道。
厉冰雪依旧是甲胄在身,言语间亦是行伍中人的干脆利落:“今日冒昧登门,是想邀请陆干办加入靖州军。若不嫌弃的话,阁下可以直接入我飞羽营。”
这句话让陆沉和林溪同时怔住。
陆沉当然不会自恋过头,以为这位容貌殊丽气质洒脱的女将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所以对她的来意颇为好奇。
不成想对方确实对他这个人有想法——想直接将他带去靖州都督府。
林溪秀气柔美的眉峰蹙着,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杯盏。
陆沉平复心情,斟酌道:“厉校尉,我能问问原因么?”
“当然可以。”
厉冰雪清冷的眸光扫过林溪,然后望着陆沉说道:“广陵之战,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很令人惊艳。除去最后枭首敌将的举动稍微有些鲁莽,此外无一不显示出你对战局的洞察能力,而且你敢于身先士卒,这是飞羽营选拔将士最重要的标准。”
“校尉谬赞。”陆沉不急不缓地应道。
厉冰雪继续说道:“当时得知你在织经司为官,并未进入广陵军,我便有了这个想法。后来这几天从段将军处,我了解到你这段时间立下的功劳,以及在守城时多次建功的表现,都足以证明你在兵事上的天分。我知道此行很莽撞,还请你谅解,因为我很快就要率军返回靖州,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辗转迂回。”
陆沉摇摇头,淡然道:“校尉不必多心,我并无埋怨之意,只是这件事确实不太妥当。”
林溪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厉冰雪坦然道:“依我的身份确实不该这般托大,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向厉大都督举荐你。靖州都督府三面皆敌,大都督求才若渴,绝对不会轻视像陆干办这样的年轻俊彦。如果你不愿进入飞羽营,也可在大都督麾下做事。”
对于这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年轻女将,陆沉心里非常敬佩,虽说他不会答应这个略显突兀的请求,但还是尽量委婉地说道:“承蒙厉校尉赏识,我不胜感激,但我前不久才接任织经司干办,委实不宜擅自决定前程。”
厉冰雪神色平静,从容地道:“陆干办不必担心,织经司官员转入军中十分常见,而且你有广陵之战的军功傍身,从军后也没人敢说三道四。若你愿意,厉大都督自会与织经司提举秦大人交涉,相信织经司愿意成人之美。”
这句话便有些霸道了。
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温婉却又坚定的声音。
“不可以。”
林溪直视着厉冰雪,不容置疑地说道:“厉校尉,我师弟身为家中独子,远赴靖州本就不妥,总得顾虑陆世叔的想法。再者,师弟他既然不愿,校尉又何必咄咄逼人?”
“林姑娘,我何曾相逼?”
厉冰雪略显不解。
林溪直白地道:“厉校尉习惯军中爽直作风,自然感觉不到。我师弟秉性纯善,又念及校尉解救广陵之情,因此才不愿直言相告伤了和气。”
厉冰雪微微皱眉,旋即点头道:“林姑娘教训的是。陆干办,抱歉。”
陆沉摇头道:“厉校尉不必致歉,只是师姐所言确是我心中所想,家父已然年迈,我终究是要留在家中尽孝,至少也得在淮州境内。”
厉冰雪很快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眼中忽现几分笑意,淡然道:“想来也是,凭借陆干办在此战中的表现,淮州萧大都督又怎会视而不见。我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提前争取一番,既然陆干办不愿,那我便不再多言。”
她性情极为干脆,当即便起身告辞。
如此爽利的风格倒是让林溪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遂起身与陆沉一起相送。
片刻过后,陆沉站在廊下,面带微笑地望着林溪。
“师姐。”
“作甚?”
“师姐方才好厉害,那位厉校尉被你说得哑口无言。”
“哪有……我只是不太喜欢她在你面前太强势的作风,虽然我知道她并非刻意如此。”
林溪转过头去,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
陆沉见状有些憋不住笑,轻咳几声道:“师姐,今儿中午我们吃什么?”
林溪不解地打量着陆沉,轻声道:“你说呢?”
陆沉笑道:“我觉得可以让后厨煮两盘饺子,咱们师姐弟尝尝鲜。”
“哦?”林溪似笑非笑,缓缓道:“师弟莫非想说,有饺子就行,后厨不用准备酸醋,是也不是?”
空气中危险的味道越来越浓郁,陆沉连忙摇头道:“我没有!”
随即落荒而逃。
林溪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在广陵城外的雄姿英发,不由得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
翌日,陆宅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陆沉在外书房与其相见,见礼奉茶之后,苏云青凝望着对面那张年轻俊逸的面庞,由衷地感叹道:“后生可畏。”
陆沉稍稍沉默,随即诚恳地说道:“如果没有大人的提携,晚辈也没有这个机会做事。”
如果他没有织经司干办的身份,自然也就无法插手很多事情,无法与段作章建立足够牢固的友情,也不可能参与城防事宜。
人的想法不会一成不变,不论他在广陵城外拼命的时候在想什么,至少在查抄顾家的时候,他是有意识地涉足官面上的事情并且提升自己的影响力。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织经司这个跳板。
苏云青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并未点破,微笑道:“只盼陆兄弟不要记恨当初的细作案就好。”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顾勇的古怪,但是为了顺藤摸瓜,默许顾勇对陆家的调查。虽说陆通一开始就依靠薛家的关系立于不败之地,苏云青也及时采信陆沉的看法,但是陆沉毕竟年轻,难保他不会留下芥蒂。
陆沉摇头道:“大人言重了,晚辈并未觉得当初织经司的做法有何不妥。”
苏云青笑容愈发亲切,如今他自然不会再提让陆沉北上潜伏之事,即便他真的愚蠢到这个地步,上面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
他百感交集地说道:“在接到李近第一份急报的时候,我想的是提举大人肯定会将你要过去,让你直接进入总衙做事,说不定很快就能取代某位检校。但是前几天从萧大都督那里听闻广陵的战报,我才知道自己仍旧是看低了你。”
陆沉自谦道:“广陵之战非我一人之功,而且很多人比我功劳更大。”
“个中曲直,大都督一望便知,陆兄弟不必谦虚。”
苏云青微微一笑,旋即揭开谜底:“萧大都督知道我要赶回广陵处理伪燕细作,便托我向你转达。如果伤势无碍的话,让你即刻前往来安都督府。”
陆沉心中一震。
苏云青道:“恭喜陆兄弟,这段时间的辛苦与热血不会白费,接下来便是你收获的时节。”
陆沉冷静地道谢,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激动之色。
临别之际,苏云青又道:“干办并非织经司常职,如果萧大都督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继续保留,将来即便从军也会有很多方便。”
“多谢大人指点。”
陆沉将他送走,返身站在廊下静立良久。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枝叶被风吹响。
他习惯性地轻轻敲着廊柱,眼中渐有勾勒江山之意。
不怕大家笑话,我写庶子的时候最高记录一天就一万一千字,昨天写了一万五,导致今天大脑一直都是晕的,吃饭都看不清菜……我知道这很逊很菜,球球别骂,我继续努力,过两天把更新时间调整到中午12点怎么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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