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假如这世上没有他

    晚饭后,沈岚只在书房里多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在许国伟应酬归来之前,她就结束了今天的工作,离开了许哲的家。

    当然,是和许哲一起走的。

    少女尽力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曾静阿姨的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旁边的少年身上。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沈岚忽然说:“四个月不见我就发现了,你又长高了,很明显。”

    许哲:“挺好的,初三应该能过一米七。”

    “现在跟我一样高,用不了多久,应该就比我高了,真遗憾呢。”

    虽然嘴里说着‘真遗憾’,可是少女脸上的微笑分明是另一个意思。

    许哲则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我现在每天保证睡眠质量,保证睡眠时间,饮食营养充足,每周还有不少户外运动。这种情况要是还长不高,那就太冤了。”

    沈岚:“那你觉得,以后应该长到一米几呢?”

    许哲:“随便吧,这事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要我说以后银行账户能有几位数字,都更有把握一些。”

    沈岚:“所以,银行账户以后几位数?”

    许哲想说至少九位数,毕竟一个小目标就到九位数了。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被他咽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钱只是顺带的,重点是要创造点什么东西。”

    沈岚微笑着问道:“这就是你的人生观吗?”

    许哲:“对,来这世界上,总不能白走一趟。”

    路灯下,沈岚凝视着少年的侧脸,轻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

    被许哲送回家以后,沈岚就上床睡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格外的充实且疲惫,又或许是因为喜悦与忧虑交织的复杂情绪,让她做了个不一样的梦。

    这个梦里并没有许哲。

    沈岚依然经历了自家台球厅被人偷钱的事件。没有那个少年的保护,她被敲了一棍子。受的伤并不算多么重,但那种遭遇却留下了心理阴影,导致之后的数学竞赛发挥失常。

    当然,就算竞赛没发挥好,中考的优异成绩,还是让她上了省重点高中,也就是那所实验中学。

    高中阶段,她没有再参加竞赛。虽然渐渐没了傲视同辈尖子生的心气,不过非凡的聪慧毕竟还在,至少还是重点高中里尖子生中的一员。经过高考,她上了一所还不错的重点大学。

    临床医学专业。

    别人上了大学是更轻松,沈岚和同专业里的同学们却只觉得更苦逼了。而且在压抑的五年本科中她渐渐了解到,如果不想前功尽弃,想要真的当上医生,那么光是本科学历根本不够。

    她学到硕士,然后是博士……漫长而孤独的求学之路,把她本就冷僻的性子磨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孤独。

    当求学之路终于结束,带着亮眼的学历走进医院时,磨砺却并没有结束,而是另一种开端。

    年长二十岁的前辈们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不仅有着体面的地位,还有丰厚的收入。

    可是沈岚这样的年轻医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从规培开始做起,微薄的收入,长期的加班,不规则的生活作息,让她时常感觉自己比来看病的患者更不健康。

    她经常怀疑自己的人生选择,但有一点,她早已深信不疑。

    那就是自己恐怕要孤独至死了。

    虽然有黑眼圈又开始脱发,沈岚的颜值在女医生中依然能令人眼前一亮。但到了三十以后,她越发难以忍受平庸的交际,难以忍受没有意义的废话。可是她偏偏又发现,每一场谈话几乎都是以废话开头,以废话结尾,令她深感不耐烦。

    她也被长辈和朋友拉着相过亲,但没有谁能约到她第二次。

    生活变得无比枯燥、单调、乏味……好在,她还能在工作中找到一点点乐趣,但也就一点点而已。

    这种人生看不到尽头。水泥封心之时,沈岚却从梦里醒来了。

    孤独的黑夜里,她坐起身,大口喘着气。

    恍惚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沈岚连忙翻身下床,跑动卫生间里开了灯,面对着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短发少女。尽管眼睛有点近视,视野里的东西都有点模糊,但只有凑近些,就可以看清镜子里这张脸,精致,带着十六七岁的青涩,岁月尚未铭刻下任何痕迹,还有着无穷的可能性。

    “呼……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沈岚喃喃自语着。

    此时再回忆,这个梦似乎也并没有太长的时间,只是跨度颇大。在梦里她也没有真的经历那一场场考试,那漫长的学习过程,只是闪过许多片段,而每一个片段都蕴藏着类似的情绪。

    压抑,疲惫,孤独,且无趣。

    梦里她似乎就怀疑过,所学的专业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毕竟,她从小也并没有治病救人的志向,只是听老师指导,看报考指南,大家好像都说学医好,医生地位高,又有专业壁垒,饭碗稳定……

    但是应该不适合自己。

    每个人性格不同,兴趣不同,天赋不同,适合的路子不就不一样。青春时期光是想着学习成绩比别人好还不够,也应该想想,自己究竟想要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沈岚突然非常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那个人,又被他带进了编程的大门。相比于琢磨手术刀往哪儿切,她觉得,用代码构建逻辑还是更适合自己。

    更何况,如果有了那个人,自己的未来也不会那么枯燥,那么孤独……

    沈岚快步回到卧室里,在床边坐下,拿起了手机。

    她突然很想打电话。就好像只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才能证明自己真的脱离了那个漫长而孤独的梦,才能重新握住五彩斑斓的人生。

    于是,她就拨出去了。

    等了将近半分钟,对方才接通电话。

    手机里响起了许哲愤怒的声音:“凌晨四点吵醒我,伱存心不想让我长高是不是!”

    这种时候被吵醒,任谁都会一肚子火气。但沈岚却就想任性这一回,因为她有话想说。

    “对不起,但是……谢谢你。”

    许哲莫名其妙:“谢什么啊?”

    沈岚:“有很多想谢你的。因为,我刚才做梦,梦到你了。”

    这是谎言,但沈岚觉得某种意义上不算谎言。因为刚才的梦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没有他。梦里没有他,但围绕着梦境处处都是他。

    许哲沉默片刻,说:“我没有做梦,我睡得很香。”

    沈岚:“对不起……我明天想办法补偿你?”

    许哲:“你要怎么补偿我?”

    ————

    稳住,再来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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