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系外戚衰落而引起的波澜继续影响着大秦,令得大秦内部各方势力为了权利争斗不休、倾轧不止。
科举辟才的消息明传天下,引得天下英才或是嗤嘲、或是不屑、亦或是背起行囊踏上求仕之途。
回归楚国的熊启不止从秦国带回了治政之策、手段凌厉的整顿内政,也带回了战争的火种,用一场楚齐战争延续了战争的阴云。
波及全天下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时间虽然已至农闲,但整个天下却依旧风起云涌!
然而这一切都不被嬴成蟜放在心里。
在与嬴政的彻夜长谈后,嬴成蟜就让昌允等人明白了一个道理。
翘早会对于寻常官吏而言,乃是渎职大罪。
但对于嬴成蟜而言?
翘一天早会算事儿吗?
他不止翘早会,他还翘班!
他不止翘班,他还按月翘!
本君就是薪水小偷怎么啦?
躲进粪坑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
悠闲是属于嬴成蟜的。
旁人只觉得吵闹。
秦王政十三年二月七日。
莒(jǔ)都宫。
田假俯视着坤舆图,手中木棍从一座座城池之上滑过:
“雍门、符离、彭城等十九城沦陷!”
“邳城、襄贲、兰陵、启阳、阳都、郯(tán)城六城被围!”
一座座沦陷、被围的城池被木棍勾连成线,最终将一副走势图勾勒于田假眼前。
“楚国这分明是要打通沭(shù)水、沂(yí)水!”
“而后东经沂水直攻我齐国长城,破穆棱关而入我齐境。”
“西经沭水直扑梁父山,而后西转平阴,北上绕行长城。”
“最终东西二路兵马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威胁我大齐都城——临淄!”
莒都都大夫匡勇眉头紧锁:“这是朝中的分析?”
田假沉声道:“不错!”
“此为相邦并诸位朝臣根据此战楚国表现并候者探查所得之军略。”
“本将亦如此以为。”
“是故,本将需要主动进攻!”
“趁着楚国兵分两路的机会,先行攻破一路楚军,以挫楚军兵锋!”
匡勇大摇其头:“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楚上柱国燕有些能为,可楚王启登基方才数月,此番楚国发兵不过只是筹备了两个月而已。”
“楚军又接连遭受惨败,正是士气不振之际。”
“楚国如何胆敢将此战目标直指我大齐都城?!”
在匡勇看来,这份军略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楚国就没拿正眼看齐国!
一座座关隘、一座座重城都没被楚国放在眼中,只是选取了最便于抵达临淄的一条路。
可是,楚国凭什么?
齐国是弱。
可齐国终究是七雄之一!
若是齐国没点本事,又如何能存活于这大争之世?
莫说近些年的楚国连战连败,士气涣散、青壮凋敝。
哪怕是前些年鼎盛时期的楚国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攻破齐国都城!
田假直接驳斥:“若楚军果真如匡都大夫所言那般,又如何能于短短三個月的时间内便令得我大齐疆域沦陷近两成?!”
“去岁秦国为借兵而割让予我大齐的疆域,已沦丧八成矣!”
“这足以说明楚国近些年确实屡战屡败,却依旧非是我大齐可力敌之强国!”
说话间,田假心中很是不甘。
去年嬴成蟜为了借兵而将淮阴周遭地区割让给了齐国。
其中还包括莒城、阳都等曾担任过齐国别都的重城。
齐国上下因此振奋良久,就连腊祭的庆典都比往年更热闹了很多。
齐国臣民都觉得齐国的复兴可能要由此而起。
可结果呢?
距离齐国接管那些城池还没到一年,去岁嬴成蟜割让的疆域便沦陷了八成!
复兴?
去特娘的复兴!
楚国仅仅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打碎了齐国的复兴梦,更是让齐国再次感受到了被强国支配的恐惧!
匡勇轻声一叹,无奈拱手:“南侧诸城沦陷,罪在本都大夫!”
“待此战结束,本都大夫定会亲往临淄向大王请罪!”
身为莒都都大夫,匡勇是莒都军事主官,同时执掌齐国五都兵马之一,负责镇守齐国南侧疆域。
此战打成如此模样,匡勇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认错之后,匡勇看向田假的目光却很是坚定:“本都大夫不会推拒属于本都大夫的罪责!”
“然,本都大夫却必须要大王、田将军并朝中诸位同僚明白。”
“兵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
“雍门诸城之所以迅速沦陷,并不是因我大齐将士们弱于楚。”
“而是因这些疆域虽然曾为我齐国疆域,却留于楚国手中太久,诸多臣民皆已自认为楚人,而非是齐人。”
“且城内百姓的利益更是与楚息息相关,其心不在齐,而在楚也!”
“就如那彭城,楚军抵至之际,城内百姓顷刻动乱,裹挟城内官兵而降!”
“面对如此困境,便是秦长安君都倍感艰难,只得求助朝廷!”
匡勇心里苦啊!
若果真是因为双方实力的差距而导致匡勇大败亏输,匡勇不吝于一死报君恩。
可问题是匡勇早在去年就上书朝廷,请求镇压新附之地的百姓权贵以稳固新附之地,却被齐相后胜驳回了上书,以至于彭城等多个城池的百姓一见楚军抵至,顷刻便反。
即便匡勇颇有军略,可他又如何能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守住国门?
匡勇固败,可匡勇不甘。
匡勇更不认为他在老齐地也会败给项燕!
田假若有所思:“匡都大夫以为新附之地百姓作乱才是我大齐此战大败如斯的主要原因。”
“一如去岁秦长安君于江汉地的遭遇那般?”
匡勇诉说自己遭遇的困境,田假是听不大懂的。
毕竟田假没有多丰富的战争经验,也没有多丰富的治政经验,他并不了解基层面对的实际困难。
但当匡勇举了个嬴成蟜做例子,田假立刻就懂了。
连嬴成蟜都很难解决的困境,匡勇和他田假又凭什么能解?
匡勇连连点头:“然也!然也!”
“本都大夫以为,楚国此番之所以胆敢于准备并不充分的情况下与我大齐开战,绝非是因楚国兵强马壮,而是因楚国很清楚这些百姓之心。”
“是故,本都大夫认为楚国此战并非是为攻我临淄,而只是意欲借新附之地百姓之力夺回去岁沦陷于我齐国之手的疆域。”
“待楚军全取那些疆域,自会收兵。”
“而我大齐要做的绝非是主动出击,而是严守沿途城池,并不吝以鲜血和刀兵镇压新附之地的百姓,尽快将新附之地掌握在我大齐手中!”
田假沉默数息后,轻声道:“本将离朝之前,亦有多位大夫上谏,请镇新附之地之百姓。”
匡勇双眼中升腾起浓浓期盼:“结果如何?”
田假摇了摇头:“相邦皆拒之。”
匡勇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但却还存有最后一丝希冀:“那大王呢?”
“大王如何言说?”
田假轻声一叹:“大王……得了长安君新造的长安纸。”
“近几个月都沉迷书法,无法自拔!”
莒都宫内,一片死寂!
数十息后,匡勇方才悲声而叹:“噫吁嚱!奈何也!”
田假强自振奋道:“不过,无碍。”
“新附之地仅剩余两成,且其中还有如莒都这般老齐地,即便沦于楚手多年,也理应仍心向我大齐。”
“只要你我多加小心,必不会重演旧事!”
“且经由匡都大夫提醒,本将发现楚军看似雄壮、实则疲敝。”
“而楚军连困五城之举,更是将这一点暴露无遗!”
匡勇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田假的思路了,不由得发问:“田将军何以有此想法?”
田假手指坤舆图道:“若楚军果真如匡都大夫所言那般疲敝,则楚军理应逐一攻破城池,而非是连困多城。”
“本将以为,楚军接连围困邳等诸城,实乃是疑兵之计!”
匡勇感觉愈发摸不着头脑:“疑兵之计?”
田假自信一笑:“本将去岁曾随秦长安君北伐赵国,便见秦长安君施展了此策。”
“秦长安君在沿途每一座城池都布置了些许兵马并佯做主力,又将诸城团团围困、断绝通讯,以此迷惑城内兵马。”
“而后,引主力一路北上,攻赵之必救,又令后续围城兵马各自臂助,终得胜利!”
“今楚军之策,与秦长安君之策何其相似?”
“只要本将大军南下,便可解诸城之困,而后堵死楚军退路、瓮中捉鳖矣!”
匡勇眉头紧锁:“秦长安君那般行策是为了速取邯郸城。”
“楚军若如此行策,又所为何处?”
田假手持木棍点向穆棱关:“本将以为,便是此地!”
“楚军定是要抢夺穆棱关并夺取我大齐长城,以此反困我军!”
匡勇不得不承认,田假说的有些道理。
但匡勇却总感觉不对劲。
而对于为将者而言,直觉是很重要的判断因素。
故而匡勇沉声道:“本都大夫依旧以为我军理应固守、掌控新附之地。”
“而非是主动进攻!”
“若田将军坚持己见,莒都兵马不会配合田将军出兵。”
田假起身道:“匡都大夫的顾虑不无道理。”
“此战,大王发兵四十万予本将。”
“而本将已得秦长安君真传,不逊于那楚上柱国燕!”
“匡都大夫自领莒都兵马守疆域便是。”
“待本将领我大齐重兵去斩了那楚上柱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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