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靴踏过城门口,嬴成蟜便见嬴政在一众臣子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而来。
嬴成蟜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亲切的呼唤:“大兄!”
嬴政脚下速度愈快,双眼不断扫视着嬴成蟜。
嬴成蟜见状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笑容愈发灿烂的说:“于此战,弟未曾冲锋陷阵,亦未曾破阵鏖战,便已全令而回!”
虽然初入督亢之地时嬴成蟜曾率军冲锋,但那等烈度的战争对于嬴成蟜而言算是冲锋陷阵吗?
那顶多就是去前线溜达了一圈儿而已。
所以嬴成蟜说这话时,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
快夸我快夸我!
嬴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声喝骂:“汝这竖子!”
“于此战竟是两度催动地龙翻身!”
“乃兄早已明言,此战无须求胜,而只需对峙拖延、削弱敌国青壮,弟何至于付出如此代价!”
嬴成蟜有些无奈。
弟不过只是付出了几吨黑火药而已,让府中方士加班加点干上半年也就造出来了,这算什么代价!
嬴成蟜有心反驳,但余光环视身周群臣,还是吞下事实,乖乖颔首:“弟知之矣!”
嬴政的脸色这才好转些许,但还是瞪了嬴成蟜一眼:“弟若是能说到做到,乃兄也不至于屡屡为弟心忧!”
嬴成蟜嘿嘿嘿的笑着,便抬脚想走向五马大车,一如既往的和嬴政在车上边走边聊。
但嬴成蟜万万没想到,嬴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和嬴成蟜上车详聊,反倒是走向嬴成蟜身后,一脸热切的拱手而呼道:“寡人欲见郑仙久矣。”
“今终能得见郑仙,寡人幸甚至哉!”
嬴成蟜:???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郑安期、乐臣等一众仙人齐齐拱手:“拜见大王!”
听到郑安期等仙人呼唤的是大王而非秦王,嬴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郑安期接着说道:“昔郑某无知,不知谁人为天下真主,竟是数拒大王之邀。”
“郑某每每思及此,皆深恨自己有眼无珠。”
“今郑某终能得见大王真颜,实乃郑某之幸也!”
“若能臂助大王,更实乃郑某平生之快也!”
嬴政微愕:“郑仙愿臂助寡人乎?”
郑安期诚恳又笃定的说:“郑某愿为大王驱使,只不敢请耳!”
乐臣等十二仙人也齐齐拱手,诚恳的高呼:“吾等皆愿为大王驱使,拜请大王收留!”
嬴政都已经做好了先重赏厚赐,再高接远迎,后抵足而眠,如果郑安期有需求的话再根据郑安期的要求大举营建,把礼待仙人的一套流程走完再陪着小心、满心诚恳的请郑安期留在大秦、帮助嬴政。
但嬴政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招揽呢,结果郑安期、乐臣等仙人就主动请求归顺了!
此刻的嬴政就好似一名苦追女神数年的追星族,在第一次面见女神时就接到了女神的结婚邀请,而且还不是和女神一个人结婚,而是要和女神的姐妹团一起结婚!
若非场合不对,嬴政甚至想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嬴政快步上前握住了郑安期的双臂,极其激动的说:“寡人得爱卿,如虎添翼也!”
郑安期摇了摇头,格外诚恳的说:“臣能得大王看重,方才是宝马遇伯乐矣!”
眼见郑安期越说越离谱,毛遂终于忍不住开口:“郑仙何以对秦王做如此谄媚之态?”
“今秦固然势大,然郑仙实乃仙人也!”
“郑仙,何至于此?!”
毛遂永远都忘不了初于临淄遇郑安期的那一幕。
无论是面对代国的相邦还是齐国的王,郑安期眼中都含着温和、慈爱、疏离又带着几分俯视的目光。
虽然郑安期以平等的姿态对待君王和相邦,但这份平等的姿态却也好似只是郑安期的施舍而已。
然而今日面对嬴政,郑安期却做出了如此阿谀丑态!
毛遂简直没眼看!
郑安期余光瞄了一眼嬴成蟜,而后依旧以温和、慈爱、疏离又带着几分俯视的目光看向毛遂,温声道:“见过毛小友。”
“毛小友此言错矣!”
毛遂声带薄怒的发问:“郑仙此态,仍不足谓谄媚乎?”
郑安期摇了摇头,认真的说:“毛小友之错,非是言说郑某谄媚。”
“而是称郑某为仙!”
“郑某有幸蒙长安君点化,今已自废仙躯,而只是长安君座下一童子。”
“拜请毛小友切莫称错言失!”
嬴政:!!!
所有人:啊???
郑安期谄媚的态度,只是让众人有些不适。
但郑安期这番话语却让所有人如遭雷击!
您可是天下人公认的真仙人啊,竟是自称已废仙躯,更是自称长安君座下童子?
毛遂踉跄着后退两步,失声低呼:“郑仙,您怎能如此自甘堕落!”
郑安期肃色道:“郑某何来的自甘堕落?”
“长安君乃是真神,大秦更得天地垂青。”
“能随于长安君身侧、能仕于大秦,实乃郑某之幸也!”
乐臣等一众仙人也纷纷开口:“郑师祖所言便是乐某所思!是吾等道行浅薄,昔日未能窥见长安君神威,竟是胆敢与长安君斗法,长安君饶恕我等,更愿点化我等,实乃长安君之仁,我等何来的自甘堕落之说?”
“大秦得天地垂青,不日便将秉天地之志、承天下大统,吾等虽曾为仙人,但亦生活于此方天下,成为秦民亦不过早晚而已。”
“长安君不厌我等鄙薄、点化我等,我等纵是为长安君牵马坠蹬亦是应有之意!”
嬴政、吕不韦等一众君臣全都呆愣在城门洞内,面面相觑间都能看到对方地震的瞳孔。
他们真的是仙人?
怎么那么像是……一群舔狗呢!
毛遂更是无法接受的呼道:“郑仙臂助我军之际,曾言说秦长安君所为乃是乱天地大道之举,郑仙当匡天下之正道!”
“郑仙皆忘矣?”
即便郑安期变成了舔狗,他依旧是天下人眼中的真仙人。
由十二名仙人联名认证嬴成蟜身负神位,大秦得天地垂青,不日便将承天下大统,这对于本就正统不稳的代国而言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郑安期面色一正,沉声道:“据郑某料算,赵小友应是已召毛小友归国,辅佐赵小友迁都之事。”
“此次迁都于代而言有利有弊,必当小心操持,否则或可为代亡国之根!”
“毛小友身为代国相邦,不思为国分忧,反倒是置喙我大秦内政。”
“毛小友不觉不忠、逾越乎?”
郑安期没有为自己辩解,更没有跟着毛遂的思路走,而是以一句反问终结了话题。
郑安期口中的‘我大秦’更是听的大秦君臣心里都格外熨帖!
毛遂目光无比复杂的看着郑安期,虽然毛遂能言善辩,但却终究不敢触怒仙人,先手便落了下风。
不愿再在秦国面前堕了代国颜面,毛遂不得不转身面向嬴政拱手道:“大代政务繁忙,外臣当先行回返朝中以助我王。”
“外臣,请辞!”
嬴政连客气都没客气一下,略略颔首道:“姚爱卿,礼送代相还朝!”
令姚贾送离毛遂后,嬴政重对郑安期等人露出笑容:“请郑仙陪侍寡人,同回王宫!”
只是明眼人却能看得出嬴政的笑容多了几分牵强。
郑安期下意识的就想应下,但当他的余光瞥见嬴成蟜那漆黑如墨的脸色时,郑安期却是一个激灵,肃然道:“郑某不过是长安君座下童子而已。”
“焉能有主神行而童子坐之事?”
“郑某请大王召长安君陪侍回宫!”
嬴政的笑容愈发牵强,回首看向嬴成蟜,便见嬴成蟜已经走到了五马大车旁,一脸惫懒的说:“大兄,饿啦!”
嬴政又看向郑安期等人乖顺的笑容,最终还是登上马车,沉声喝令:“回宫!”
不需要嬴政吩咐,嬴成蟜一步跳上马车,舒服又放松的半躺在软榻上,手臂已经熟门熟路的从抽屉里摸出一块蜂蜜苌楚糕。
咬上一口,感受着唇齿间的酸甜,嬴成蟜发出满足的叹息:“舒坦啊~”
“还是回家最舒服!”
嬴政无奈的踹了两下嬴成蟜的小腿,笑而呵道:“身为军中大将,却如此放浪形骸?”
嬴成蟜懒洋洋的动了一下胳膊腿,示意自己听了、改了,只是没全改而已,嘟囔道:“今大军已回师,弟已非大将。”
“弟在外征战近半年,放松放松怎么啦!”
嬴政无可奈何,只能避开嬴成蟜四仰八叉的腿,走到嬴成蟜对面落座。
先是舀满两爵酒,而后嬴政直接满饮一爵,将酒爵重重的顿在案几上,嬴政目光无比复杂的看向嬴成蟜开口:“说说吧。”
“诸位仙人怎的就成了王弟座下童子?”
嬴成蟜翻了个白眼:“真仙人如何能被弟所擒?”
“真仙人又如何会如此毫无骨气?”
“时至今日,大兄依旧以为郑安期等人为仙人乎?”
嬴政理所当然的说:“郑仙等诸位仙人自然是仙人。”
“郑仙言说王弟身负神位,乃是真神。”
“王弟生擒诸位仙人,有何不妥?”
嬴成蟜:???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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