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柯尼斯堡。
英格兰皇家海军北海特遣舰队指挥官、海军中将霍克·达菲站在舷边,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港内的动向,凛冽的海风已经将他的鼻头和耳朵冻得发红,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将军,我们的使者回来了。”一名副官走到霍克·达菲中将的身后,轻声说道。
“哦,普鲁士人如何回复?”霍克·达菲放下望远镜,转身问道。
“将军,普鲁士人……”那名年轻的副官脸上带着一丝愤怒,“普鲁士人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普鲁士人拒绝了我们的要求?”霍克·达菲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们这是准备要站在齐国人那边了吗?”
“将军,我建议立即炮击柯尼斯堡港口,给普鲁士人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呢?”
“然后?”那名副官愣了一下,随即说道:“然后,我们封锁普鲁士的所有港口,并且还要封锁整个波罗的海,禁止他们获得任何物资和商品的输入,以此迫使他们屈服。”
“要是普鲁士人没有屈服,反而向我们英格兰宣战呢?”
“普鲁士人的海军不足一提,我们可以轻松击败他们。另外,我们还可以联合奥地利、波兰,以及萨克森威胁普鲁士本土。”
“你觉得我们在应对齐国远征舰队的威胁之际,还有余力对普鲁士发动战争吗?”霍克·达菲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可能再将有限的海军力量分出一部分,进入波罗的海。如果我们不下场的话,奥地利和波兰肯定不会挑起对普鲁士的战争。”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齐国商船躲入柯尼斯堡港,却没有任何作为?”
“很明显,齐国人的商船在我们一路追击的情况下,不隐入大洋深处,却故意驶入柯尼斯堡,就是想让我们与普鲁士发生冲突,从而为我们英格兰又树立一个新的敌人。”霍克·达菲中将轻声说道:“在目前我们还没有击败齐国人的情况下,不能开辟更多的战场,以分散我们有限的作战力量。”
“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齐国远征舰队中有不少蒸汽战舰,对物资补给特别依赖,尤其是不能缺了煤炭和淡水。上午躲进港内的两艘齐国商船,或许就是他们的补给运输船,准备为他们的舰队采购急需的煤炭和其他作战物资。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蹲守在港外,趁它们出来之时,将其捕获。说不定,就能获知他们主力舰队的大致位置。”
“将军……”那名副官迟疑了一下,随即小心地问道:“若是那两艘齐国商船不出来,那我们整个舰队岂不是被拖在此处?”
“对付区区两艘商船,何需整个舰队蹲守此处?”霍克·达菲笑了笑,说道:“我们只需留下几艘战舰于此即可。至于我们主力舰队,则继续……”
“轰!轰!轰!……”
话音未落,位于舰队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引得众人相顾失色。
霍克·达菲快步走到船舷左侧,举着望远镜朝炮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将军,距离舰队西北方向六英里处海域,发现四艘齐国战舰。我们的巡航战舰已经与敌人发生交火。”
“将军,后卫舰队司令哈蒙德少将已经带领所属战舰迎了上去。”
“柯尼斯堡港有什么动静?”
“报告将军,柯尼斯堡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向前卫舰队发送信号,命令他们留下两艘战舰继续监视柯尼斯堡,剩余舰船随中卫舰队转向西北,攻击来袭的齐国战舰。”
“遵命,将军。”
“命令‘特伦特’号和‘巴斯威尔’号启动蒸汽机,准备接敌。”
“遵命,将军。”
“向后卫舰队哈蒙德少将发送信号,勿要轻敌冒进,等待中卫舰队和前卫舰队汇合后,再行进攻。”
“遵命,将军。”
“轰!轰!轰!……”
就在舰队准备全体转向西北,应战来袭的齐国战舰时,突然又从港口方向传来几声炮响,显见也是发生了战斗。
“将军,那一艘齐国商船欲偷偷出港……。”
几分钟后,一名军官脸色难看地向霍克·达菲汇报道:“不过,随同齐国商船出港的还有一艘瑞典商船……”
“我们的前卫舰队向瑞典商船开火了?”霍克·达菲心头立时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是的,将军。”那名军官点头说道:“据前方传来信息,那艘齐国舰船几乎是贴着那艘瑞典商船出港的,或许造成了误击。”
“……”霍克·达菲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无奈地命令道:“给前卫舰队发送信号,不得攻击瑞典商船,以免节外生枝。”
“……遵命,将军。”
“该死的齐国人!”霍克·达菲低低地咒骂道,然后转身出了指挥室。
——
距离约塔河出海口不远的海域,散落着数十座小岛,如同一道稀疏的篱笆,屏卫着哥德堡。在十几年前,瑞典王国为了防止英格兰和丹麦海军侵入哥德堡,曾经在几座小岛上修筑过炮台和军营。
战争结束后,军队陆续撤出这些小岛,但上面的附属设施并没有被拆除,而是被用作附近海域捕鱼作业的渔民临时休整之地。
五个月前,位于群岛北边的霍诺岛和厄克勒岛突然进驻了大量的人员,有齐国的外交官和军人,也有瑞典王国的官员,但更多的是被征调来此的建筑工人。在齐国聘请的工程技术人员指导下,工人们开始在两座小岛上大兴土木,建设要塞和码头。
炮台、军营、医护所、仓库、泊位、码头、堡垒,在数千工人日夜不停地施工下,以飞快的速度被建了起来。随后,就是一艘艘商船将无数的火药、煤炭、粮食、酒水、蔗糖、茶叶等物资不断运至岛上,存放在那些匆匆建好的仓库里。
在十月初的时候,一支齐国舰队悄然驶入两座小岛,并卸下了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军人。
哥德堡的瑞典官员和驻防的军队对此情形,仿若视若无睹,任由一支外国军队进驻瑞典王国的领土。
不过,有消息灵通的商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缘由,那两座小岛早在几个月前就被瑞典王国卖给了齐国,成为对方在欧洲的一处海外领地。君不见,岛上已经升起了齐国的旗帜,以此宣示主权。至于进驻军队,修建炮台和要塞,当然是为了保卫他们的领土。
12月20日,下午1时,汉内斯·默顿随同船舱里的一百多名被俘船员赶上了甲板,准备下船登岸。一股冷冽的海风吹来,使他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环顾四周,附近帆影重重,许多船只抛锚停驻在港湾内,等待码头泊位的空出。两座小岛处相距不到四五百米,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岬湾,将汹涌的海浪挡在外面。
岛上有许多建筑,也有许多人,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仍旧在忙忙碌碌的,有搬运货物的,有整理房屋的,也有处理鱼获的,远处还有一些军人似乎正在操演。
看来,这里又是齐国人偷偷建立的秘密基地。根据航程和这里的气候,大概率还没有离开欧洲。就是不知道,此处到底是哪里?
“磨蹭什么呢?……赶紧下船,勿要耽误时间!”汉内斯·默顿正在打量着周围的情景,耳边传来一声呵斥,随即便被不耐的水手猛地推了一把。虚弱的身体,加上多日行船,腿脚早已软绵,他立时踉跄地扑倒在地。
随行的丹尼斯·波尔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然后两人相互搀着,朝舷梯走去。
码头上有数百名士兵,裹着厚重的灰色呢绒大衣,排成两列,端着火枪,对着依次下船的俘虏,虎视眈眈。
“汉内斯,这些士兵好像不是东方面孔。”丹尼斯·波尔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地说道:“难道是齐国的雇佣军?”
“他们是齐国的印度仆从兵。”汉内斯·默顿说道:“这些士兵都是齐国人从印度征召的土人,为他们征战四方。“
“哦,一群类似德意志雇佣兵的群体。”
“不,他们与德意志雇佣兵完全不同。”汉内斯·默顿摇头说道:“这些士兵完全是由齐国人控制的,属于他们的……炮灰部队。”
“你懂得可真多?”
“我也是与那些曾经去过东方的水手交谈后,才得知这些事情的。”
“我们这是在哪里?”
“应该在北方某处群岛的位置。”
“北方?”
“是的,天气这么寒冷,只能是在北方。……挪威、丹麦,或者瑞典。”
“……”
“我猜测,是瑞典。”
“为什么?”
“北方的几个国家,只有瑞典跟我们英格兰关系紧张,还发生过战争。”
“哦,上帝!那么,在这场战争中,瑞典人是站在了齐国人那边了?”
“……呃,或许是吧。”汉内斯·默顿摇了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英格兰能战胜齐国吗?”
“我不知道。不管这场战争最终谁能赢,我都希望它快点结束。”
——
12月22日,斯德哥摩尔。
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将手中的报告轻轻地放在桌案上,然后起身走到墙边的一幅地图前,沉默地看着波罗的海周边形势。
东边的俄国虽然组织了一支三万余人的军队杀入高加索山区,与齐波联军在亚美尼亚地区交战,但警惕的俄国人仍旧在维堡驻扎了一万余精锐的射击军,在彼得堡附近也有一八千余近卫军驻扎,以防他们瑞典王国趁机偷袭。
波罗的海南岸的波兰、普鲁士、汉诺威,以及萨克森等几个国家仍旧在互相玩着军事恐吓的把戏,试图以频频军事调动来吓阻对方不得轻举妄动。
西边的丹麦正在逐步恢复他们的海军实力,似乎想彻底掌控厄勒海峡,以确保哥本哈根的绝对安全。他们甚至仍旧不放弃申索对斯堪尼亚地区(今瑞典南部)的主权,谋求再度将该地纳入丹麦王国治下。
更让人警惕的是,丹麦与英格兰在八年前所签订的同盟条约依旧有效,并且还将西茨海尔斯港作为英格兰海军的军事基地,常年驻有一支分舰队。如今,更是借口打击齐国海军远征舰队的借口,英格兰于该港派驻了数十艘战舰。
为了预防丹麦和英格兰突袭斯堪尼亚,卡尔十二世特地加强了赫尔辛堡和马尔默两地的防御,并增派了更多的部队入驻该地区,以震慑这两个潜在的敌人。
1679年,瑞典与丹麦签订的《隆德和约》并不能保证两国之间的和平。要知道,在那场斯堪尼亚战争中,丹麦辛辛苦苦打了三年,结果到头来竟然一无所获,所夺取的斯堪尼亚数个省又重新还给瑞典,这让它始终耿耿于怀。
有这样一句话:“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在谈判桌上也无法得到。”但那场斯堪尼亚战争的结局却似乎与这句话不符,因为瑞典在战场上丢失的大量领地就是在谈判桌上一一恢复的。
然而,我们不能忘记,瑞典原本是会输掉这场战争的,哈尔姆斯塔德、隆德、兰斯克鲁纳等若干次胜利,只不过没有使斯堪尼亚等省的局势进一步恶化,而未能扭转瑞典在海上和北德意志的崩溃之势。那一次能够侥幸躲过一场劫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路易十四的慷慨和照顾,而不是依靠自己。下一次,瑞典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瑞典根本无力继续将战争打下去,经济上债台高筑,政治上也是腐败低效,维持庞大的帝国更加力不从心。若是削减政府开支,改善财政状况,势必会削弱军事实力;若是继续保持这个环波罗的海帝国,财政就会更加入不敷出,难以支撑。
为此,瑞典试图与丹麦进行关系缓和,双方在秘密条款中提出了某种形式的谅解:即,在十年内,任何一方都要向对方告知与第三方签订的协议,且这种协议不应当针对对方。这一谅解能够达成,需要感谢瑞典国务大臣约翰·于伦谢纳的努力。随后,卡尔十一世与丹麦王室的联姻也是两国关系转好趋势的体现。客观来说,排除第三方势力向波罗的海的渗透并保持两个斯堪的纳维亚国家间的合作(此时的挪威属于丹麦王国),对两国都是有利的。
然而,1680年,于伦谢纳去世后,瑞典的对外政策却发生了转变。在十几年前的大北方战争,两国又一次兵戎相见。
毋庸置疑,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瑞典王国在事实上已经衰落了。在军事方面,表现得最差的无疑是海军。装备落后尚且不论,在大北方战争中,瑞典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指挥官,连续数任舰队司令都没有海军指挥经验。这样的海军在面对新近崛起的俄国海军,舰队也是每战皆败,间接导致瑞典的波罗的海东岸领地的全部失守。
骄傲的卡尔十二世对大北方战争的失败,内心深处是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他需要复仇,需要带领瑞典王国重新振作起来,需要恢复昔日波罗的海的霸主地位。
而为了实现这些目标,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洗刷耻辱的机会。
“陛下,我们需要向英格兰王国宣战吗?”国务大臣艾达·哈季亚利奇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不,我们暂时不要向英格兰宣战。”卡尔十二世摇摇头。
“陛下,英格兰人在柯尼斯堡炮击了我们的商船,并且还联合丹麦海军游曳在厄勒海峡,威胁斯堪尼亚几个省份。”
“英格兰人派出战舰只是为了对付齐国人。我认为他们的行为,并不构成对我们沿海地区的威胁,更不会裹挟丹麦对我们发起登陆战争。”卡尔十二世微微一笑,“目前,英格兰人应付齐国海军的威胁,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对我们发动一场战争?在柯尼斯堡商船被袭事件,多半是齐国人故意引得英格兰海军攻击我们的商船,就是想将我们彻底拉到他们一边。”
“那陛下为何在国内发布战争动员令?”
“因为,我们确实要打一场新的战争。”卡尔十二世挥动右手,重重地砸在地图上,那个位置赫然就是波罗的海东岸,“听说,俄国人正在为陷入胶着的波斯战争是否增兵而犹豫不决。所以,我们不妨演一场戏给他们看看,以便他们的女沙皇和枢密大臣们可以下定决心,继而步入这个陷阱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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