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关王氏和赵瑞雪这么快就准备好饭菜了,低矮的饭桌中央一叠带着盐霜的腌萝卜,一碗青清澈见底的小米粥,要不是有几粒小米飘在上面还真分辨不出这是一碗清水还是一碗粥,这午饭着实简单的有些过头了。
以前老妈每天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给自己做好吃的自己还挑肥拣瘦,跟现在一比,董浩心里酸溜溜的,他的良心感到一阵自责。
赵瑞雪像个小猫一样轻轻地咬了一小口腌萝卜,心满意足的低着头吸溜吸溜的喝着清澈见底的稀饭,一脸的香甜,似乎对这种生活已经习以为常。
关王氏见关山月直勾勾的盯着饭菜相面,似乎看透而来他的想法,眉头一皱,“有的吃就知足吧!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给你买药了,就连雪儿攒了两年钱买来准备结婚穿的喜袍她都卖了给你买药了,你还想要什么?就这样的饭我们娘俩也不是舍得每顿都吃!”
关山月见自己内心被人看破,白皙的双脸立马变的通红。
抄起筷子,转世成关山月的董浩咬着牙喝了三大碗清水米粥,吃完了自己来到大明的第一顿饭。
吃完了饭的关山月起色好了很多,刚想起身收拾碗筷,都没用她动手,赵瑞雪便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收拾的一干二净,这让董浩心头一暖。
关王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怀里掏出几十文钱递给赵瑞雪,“雪儿,趁着现在手里有钱,你抓紧把这钱还给隔壁的关大妈,这些日子多亏了她们老两口的帮衬,要不我们家早就断粮了。娘我要去县城里的染坊上工了,诺,这些钱给你,你从油坊洗衣回来的时候去粮号买些陈米来,咱们晚上也好吃顿饱饭。”
关王氏安排完,心里暗叹:“毕竟还要过日子,虽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能撑一天是一天吧。”看了一眼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关山月摇了摇头,拖着病躯便步履蹒跚的出门上工去了。
赵瑞雪见关王氏走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关山月扶到炕上,给她烧好热水,嘱咐了他要在炕上安心养病,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便也出门去了。
关山月躺在火炕上,窗外的知了就跟吃了枪药了一样玩命的叫着,就连中午时分也不歇息片刻,吵得他心烦意乱。
听关王氏跟吴公公的话语,这叫关山月的书生好像是因为几年前父亲突然去世,悲伤过度而导致的一病不起,在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落下的心病,这身体除了久病卧床缺乏锻炼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肚子里有了食儿,虽然浑身没有力气,关山月也已经能扶着墙自己行走了。
关家三口住的是三间土房,刚才吃饭也就是进门的地方,一边有一个灶台,他自己住在右边,左边是那娘俩的卧室。两边炕上铺什儿倒是不偏不倚,都是一样的,一边一个炕柜,火炕上铺着一个大炕席,一床打满补丁的比床单厚不了多少的薄被。要说区别,就是关山月的房间,有许多的书和一个黑乎乎的药罐子,除此以外两边是再无一物。
“哎,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行伍。这户人家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老天这是想让我当多大的官儿啊,这么苦我的心智,劳我的筋骨。”关山月一边安慰自己,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的米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家都不用养猫了,穷的连老鼠都没有。”
转了一圈实,除了半瓮的咸菜疙瘩关山月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看来这寒门子弟想在这时代有所建树,这科举是最好的出路了。
可是关山月心里根本就没有底,毕竟科举跟高考是两码事儿,八股文都不过会做的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眼前最重要的事儿还是想想怎么让这娘俩填饱肚子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山月在屋子里随意的翻了一下书,都是些之乎者也,开始还硬着头皮看了几页,可习惯了看白话文的他看着满纸的繁体字,心中是越看越烦躁,看了一会儿他便看不下去了。
“算了,我还是看看外边有什么活吧!”关山月不想吃白饭,看到哪里有他能干的活他便吭哧吭哧的卖力收拾了起来。还别说,他这做家务的本事一点没落下,不一会那疏于打理有些杂乱的小院竟然被他一个大老爷们收拾的井井有条,要是搁在现代大家一准会嘲笑他娘。
瘦弱的赵瑞雪背着半袋陈米和一小袋面推开柴门进来的时候,关山月正满头大汗的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赵瑞雪连忙放下手中的粮食,一把夺过关山月手中的杂草,满脸的嗔怪,“哎,月哥哥,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是要考进士的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我娘俩出去做工就让那些长舌妇们笑话不守妇道了,再让他们看见你个大老爷们收拾院子做家务,我们娘俩的脊梁骨还不被人戳断喽!你快去歇着,都怪我最近忙着挣钱,疏忽了清理院子的杂草,才让它们这般疯长。”说着便把关山月推的屋门口的凳子上坐下,再也不让他靠近这杂草一分。
关山月站起来喘息了几下,看着赵瑞雪三下五除二将院子里的杂草清理的一干二净,心中一阵暖意涌出,“雪儿妹妹,不碍事的,我在炕上躺的都快长毛了,干些活还能活动一下气血,反而有助于我的康复哩!”
赵瑞雪将杂草在院子里的阳光下麻利的平摊开来,这些杂草晒干了也是柴禾。她擦了一把冒汗的鼻头,转身冲着董浩微微一笑,“行行行,你满肚子都是理,我这没上过学的可说不过你这有学问的人。不过,以后家里的活你还是别干专心读书的好,我和娘就等着你考取功名好跟着你享福哩!”
劳动的女人最美丽,赵瑞雪虽是个没长开的农家妹子,却生的琼鼻樱唇肤白如雪,活脱脱的小美人痞子。这回眸一笑,竟然让关山月心神一荡,仿佛心都那最痒的肉被一片天鹅绒拂过,他老脸一红,讪讪一笑,慌忙接过话头:“雪儿妹妹,这考取功名就这么重要吗?”
赵瑞雪听了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像个大人一样一脸的严肃,伴着手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能考上进士是关爹爹生前最大的心愿,我听县城里酒坊的赵老爷说现在秀才和举人太多,只有考上进士的人才有资格做官呢!我跟娘就盼着咱这穷窝窝里能飞出个金凤凰,改换门庭呢!要是月哥哥能考上进士,别说娘,就是我死了都会笑的。”
关山月没想到病怏怏的自己竟然还是全家人的希望所在,看着稚嫩的赵瑞雪心中一阵惭愧,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这娘俩过上好日子,语气坚定的说道:“雪儿妹妹你就放心吧,哥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关山月的身体虽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可关王氏的身体却变得一天比一天差。头几天还能上工的关王氏,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便躺在床上下不来地了,大部分时间都呓语不断,处在昏迷当中。
虽然县里的郎中使出了浑身解数,试遍了各种偏方,可于事无补,关王氏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起来。看了小半个月,郎中无奈的摆了摆手,劝二人准备后事。
赵瑞雪听了后难过的整天以泪洗面,只得和关山月一脸悲痛的看着关王氏日渐消瘦,却也无能为力。
没几天关王氏出现了尿里带血的新症状,关山月凭借着他现代的知识,琢磨着他这个老娘的的可能得上了急性尿毒症。
看着关王氏那瘦成皮包骨头身体,关山月知道凭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这个病基本是无解,他敏锐的判断她这位老娘恐怕油尽灯枯,时日不多了。
关山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关王氏这个老娘跟绝大多数的母亲一样,她自己身患重病却依旧背着世俗的眼光以一介妇人之躯去挣钱养家糊口,这不能不让他感动。
养儿本就为了防老,他这身体可是关王氏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如今老娘关王氏躺在床上衣食不能自理,刚有所康复的关山月便亲自尽起了孝道。他让赵瑞雪搬到了另一间房,整日衣不解带的在炕边伺候老娘的吃喝拉撒,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良心上也好受一些。
关王氏清醒的时候,跟关山月说了许多他小时候的趣事,浑浊的眼里都是对自己儿子关山月无尽的不舍。
对往事知道的越多,关山月的心便越痛。有几次听着听着,他痛哭流涕,因为这个坚强而又命苦的女儿把他拉扯大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病榻上躺了一个多月的关王氏,突然变得精神抖擞清醒无比,就连身上的病痛也突然消失了。她清醒的时候常念叨的事儿就是千万不能让关家断了后,要不到了那边无颜面对月儿的父亲。
在老太太的再三的催促下,关山月和赵瑞雪趁着老娘清醒便草草的成了亲,一是了了老人一桩心愿,二是为老太太冲冲喜。
关山月知道冲喜这类事都是封建迷信,老太太之所以清醒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果不其然,他们结完婚没几天,这老太太便结束了她劳碌的一生,驾鹤西去了。
关山月刚悲痛的发送完老娘关王氏,村里的族长关二叔便又一次带人威风凛凛的杀上了门。(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