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顾淮之才从酒局上出来,酒喝得有点多,他有些醉了,卢骁将他送了出来,交给了徐志年。
关门的时候卢骁俯身道,“明天我也去海州。”
顾淮之松了松领口,朝着他问道,“你去干什么?”
“囡囡有事要过去一趟,说是同学拜托她帮忙问点儿什么事。”
顾淮之心头一跳,蹙起眉问道,“女同学?”
“你怎么知道是女的?是囡囡大学时候住一个寝室的同学,我也没细问。你也知道,囡囡那个性子,恨不得没理由都要找点理由地往外跑,这回更是借着这个由头非要去海州好好玩一圈,我是拦都拦不住。我妈不放心,便把我派去跟着了。”
“去海州还用你,不是有宋怀瑾在那儿吗?囡囡去了正好可以跟他培养培养感情,你去了岂不是要当一千瓦的大灯泡!”顾淮之瞥了卢骁一眼,明显对他的动机存疑。
“行了,门关上!你赶紧走吧!”顾淮之见卢骁还横在车门那儿,示意他赶紧挪开。
“顾淮之你到底喝没喝醉,我瞅着你这架势怎么比平时没喝酒的时候都清醒呢?”卢骁气急败坏道。
见卢骁大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顾淮之摆了摆手,
“好了,我知道了。那就海州见吧。”
卢骁还想问什么,顾淮之已经面有不耐,倾身一把将车门带上,对着徐志年道,
“开车!”
“顾淮之,亏得我好心送你出来。你这人就是用人朝前……”
卢骁后面的话压根没说完,车子便一溜烟地开走了,只剩下一阵尾气留给了他。
车子飞速地掠过京州的大街小巷,尽管夜已如此深,窗外仍然灯火辉煌,顾淮之将车窗降下半格,冷风吹过,也让他烦躁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缓缓地吐出胸口的郁气,顾淮之将车窗升起,朝着前排的徐志年道,
“志年?”
徐志年看向后视镜,“顾先生,您说。”
顾淮之手臂撑在车窗的下缘,长指在下颌来回地滑动,沉吟了一阵儿才缓缓问道,
“如果一个女人,起初对你十分抵触,后来忽然改变了态度,你认为她可能是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被迫与你在一起,日子久了便真的对你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但有一天你却发现,她其实私下里一直在找寻退路。你说,这个女人是否爱你?”
徐志年听完心里直咂舌,顾淮之这问题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出是谁了,这问题答好了不一定会得到表扬,答不好兴许明天就得被指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苦差。
徐志年轻轻咳嗽了一声,才答道,
“顾先生,其实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玄妙的,寻找退路不见得是不爱这个男人,也许她只是考虑到两人不同的阶层,不同的家庭背景,或者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苦衷等等这些因素。”
“那到底怎么能知道她爱不爱这个男人?”
徐志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憋得满脸通红。刚想张嘴,便听到后排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解答,
“算了,你怎么能知道呢?她那个一根筋的性子……”
然后便没了声音。
等到徐志年再看过去的时候,顾淮之已经阖上双目靠着靠背睡着了。
车子停在南山墅的时候,顾淮之还未醒。徐志年下车去打算跟管家要一条薄毯,却在返回的时候看到顾淮之已经下了车。
顾淮之顺手接过徐志年手里的毯子,说道,“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顾先生。”
“哦,对了,明天的飞机?”
“上午十一点。”
顾淮之点了点头,“明早让司机过来,你去公司盯一下跟欧拓博斯的第一批订单。”
徐志年应了一声,跟顾淮之道别离开了南山墅。
管家早已等在了门口,顾淮之进门将手里的毯子递过去,边换鞋边问道,“今天家里怎么样?”
管家当然明白顾淮之问的是什么,跟在顾淮之的后面将下午发生的事如实讲了一遍。
听到婶婶那一段的时候,顾淮之抬手止住了管家的话,
“许南星怎么回答的?”
管家低声复述道,“许小姐说了不行。然后雨菲便又哭了起来,她最后答应只要雨菲想见她,她便来南山墅,雨菲这才好了一些。”
顾淮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仰躺在沙发上。管家见他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刚要将手中抱着的毯子盖上去,却听见他低声问道,
“之后她们又聊了什么?”
“后来雨菲要上课,便没再聊。”
顾淮之坐直身体,解了领带,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管家刚迈了两步,又转了回来,“顾先生,许小姐熬了牛奶米汤,说是给您解酒的,您现在要喝吗?还是热的。”
顾淮之怔了怔,随即颔首,“盛一碗送到二楼吧。”
说完起身上了楼。
许南星早已在车子停在南山墅门口的那一刻便醒了过来。此刻听到上楼的动静,她在斟酌要不要趁顾淮之还未走过来赶紧回客房去,可一想到他白天离开时并不太好的脸色,又缩回了矮榻上。
裹着毛毯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门吱嘎一声开了,许南星沉在黑暗里,等着顾淮之走近,可等待了良久也未听见预期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却眼前灯花闪过,一片白光。她抬手遮住眼帘,耳中听到顾淮之略有些冷淡的声音,“我好像说了今晚有应酬!”
许南星听他的声音便知道他的那点火气还未消,等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坐了起来,看着立在门口的人说道,“你能进来说话吗?”
顾淮之站着没动。
许南星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将人拉进来,却看到了等在楼梯口的管家。她越过顾淮之,朝管家走了几步,说道,“把碗给我吧。”
管家看了一眼顾淮之,见他并未说话,便将托盘里的碗递给了许南星,“小心烫。”
许南星点了点头,小心地接过,管家折身下了楼。
汤确实很烫,许南星双手拇指和中指托着碗沿,快步地进了屋,路过顾淮之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进来喝汤。”
顾淮之默了几秒,进了门,顺手将门带上了。
许南星手掌捂着那碗汤,看着顾淮之进了更衣间,一会儿的功夫便拿着一叠衣服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长叹一声,想跟他和平相处还真的是难,自己脑袋一根筋,想什么便说什么,哪里想到他那般玻璃心。
她想的挺简单的,就是想在剩下这几个月时间跟他和平相处,如果能好好的待一段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她也不希望这般天天哄人玩。
她还要赚钱早点还他义肢的款项,没有那么多时间想那些其他的。
水声停了,不一会儿顾淮之穿着睡衣走了出来,许南星唤了他一声,
“过来喝汤!”
顾淮之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此刻胃里也有些空,又看到她两手捂着碗边期待的样子,将毛巾扔在柜子上走了过去。
许南星将勺子转到顾淮之那边,“你尝尝,解酒的,很好喝。”
顾淮之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温热的米汤下肚,确实舒服了很多,焦躁的情绪也仿佛被抚平了。
眼见许南星手指被热碗烫得绯红,顾淮之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又喝了几口,顾淮之将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对着许南星说道,“等我到这么晚是有什么事?”
许南星轻咳了一声,说道,“白天我不是要刻意惹你的,你别生气。”
这一刻顾淮之的心在许南星这里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过山车。
再次重逢他以为自己足够狠心,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失了心智,只想掠夺她占有她,她却只想离他远远的。后来他想通了,想放过她,她却自己一头撞了过来,还硬撑着跟他谈条件。
再后来,他以为她对他的感情有了变化的时候,她又狠心地一把推开了他。可当他又想狠下心的时候,她又软下神色看向自己。
就如同现在一样,她又是那样无辜的眼神,仿佛说过的那些话都只是她无心之言,做过的那些事都是无意为之。
“你这样说是怕我不给你义肢?”顾淮之墨色的眸中闪着一丝探究,带着审视。
许南星怔了怔,细想下来倒也说得没错。自己怕他生气除了因为不想在剩余的这段时间里再跟他产生什么龃龉,更多的确实是因为他说了如果自己不惹他,他答应会提前交付义肢的事情。
她垂下眼帘,沉默了几秒,随后便听到顾淮之带着嘲讽的笑,“许南星,这样有意思吗?彼此试探,彼此羞辱,再彼此伤害?”
“你……”
“怎么,用你自己的话问你自己便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顾淮之收了嘴角的笑,脸色愈加的难看,可眼里却透着犹疑和疑问。
“许南星,白天的问题我很想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从未想过从我这里得到过什么?除了给你家人的义肢。”
许南星想了几秒,抬起头看向他,摇了摇头,“没有。”
顾淮之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倏然笑了,“你为了家人可以来求一个自己不敢见的人,却从未想过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些别的什么,哪怕只要你开口,会得到的比现在多几十倍甚至几百倍,你都从未想过,是吗?”
许南星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她很想说她想要别的东西,却生怕会失望。
她看向顾淮之,说道,“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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