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魏满洲的第二日,仙盟针对蓬莱岛新岛主的人选,召集了所有加入仙盟的门派宗主,对此事进行投票。
仙盟盟主也算是给蓬莱岛留了点脸面,特许蓬莱岛的老岛主暂时离开监牢,一同参与此次大会。
尽管老岛主也有权利投票,但在座的众人都心知肚明,新任蓬莱岛岛主的人选已定,让老岛主参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确保对外说出去不那么难听而已。
大会的时间定在巳时,此时距离巳时还有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各大门派的宗主几乎都已经来齐了,然而他们并不相互交谈,而是沉默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面色都不是很好看,似乎有什么心事。
谢挽幽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挑了挑眉,没有犹豫,抬步走了进去。
侍从为她拉开一把椅子,位置正好在仙盟盟主的左手边,谢挽幽拢了拢裙摆,自然而然地在这个位置上坐下了。
真是太轻狂了。
看到这一幕的宗主们不由皱了皱眉,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这些资历深的宗门之首都坐在下首,她竟敢真的坐在盟主身旁……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在众人之间流动,谢挽幽仿若未察,接过侍者奉上的茶水,抿唇道了声谢,任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期待和紧张。
有不少人看到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情态,暗暗嗤笑了一声,不屑地别开了眼。
谢挽幽低头抿了一口茶,唇角微微上扬。
时间将近,蓬莱岛的老岛主也出现在门外。
谢挽幽抬眼看了过去,老岛主正步履蹒跚地走向他们,他依旧身穿象征蓬莱岛的白色道袍,神态和气韵却仿佛一瞬间步入老年,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之态。
大弟子东窗事发,即将被凌迟处死,蓬莱岛处在群狼环伺之下,眼看就要不保,这些事压在他的肩背上,几乎击溃了他。
老岛主神情木然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垂着眼睛,不看任何人。
谢挽幽指腹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
这时,仙盟盟主到场,所有人马上站了起来,谢挽幽也慌忙跟着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下方的各个门派宗主,却见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一丝畏惧。
原来,仙盟对成员的控制能到达这个地步。
谢挽幽笑着同盟主问好,段盟主对她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所有人坐下。
大会就此开始了。
段盟主先是谴责了蓬莱岛的恶行,表示了他的痛心,并警告了其他宗主,让他们以蓬莱岛为鉴,不要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整个过程里,老岛主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驼着背愣愣地坐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仙盟盟主夸赞了谢挽幽一番,提出让谢挽幽新任岛主,他死寂无光的眼中才骤然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么,接下来就由众位仙盟成员投票,决定是否由拂霜剑主接任新岛主。”
终于到这个环节了,谢挽幽面带笑意地看向下方众人。
宗主们暗地里牙都咬碎了,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盟主发话了,他们怎能不照办。
不听话,最后的下场便是跟蓬莱岛一样!
因此,他们只能捏着鼻子,纷纷给了赞成票。
唯有老岛主双眼发红,拍案而起,哑声大喊道:“我不同意!”
谢挽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安地看向段盟主。
段盟主皱了皱眉,立在他身旁的仙盟长老便上前一步,沉声问道:“老岛主,你为何不同意?”
“我为何不同意?”老岛主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扭曲着
脸怒吼道:“那是我的蓬莱岛!是我师尊传给我的,是蓬莱岛祖师千百年的基业!我不同意,难道不应该吗!”
老岛主面色癫狂,猛地抬手指向谢挽幽:“就算要给,我也绝不同意给一个外人!她算什么东西,一个连蓬莱岛功法都没继承的毛丫头,若是把蓬莱岛给她,我又有何颜面去下面见蓬莱岛的祖师!”
“老岛主,你冷静一点。”仙盟长老神色冷漠:“仙盟有仙盟的规矩,蓬莱岛既然加入了仙盟,就应该遵守仙盟的规矩,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老岛主的回应是掀翻桌子,双眼猩红道:“我绝不会把蓬莱岛给她,她要拿,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谢挽幽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她站起身,面色已经涨得通红。
她终究还是年轻,面对这样的情况,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段盟主。
段盟主按了按眉心,正要开口,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们也不同意。”
震惊之下,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却见玄沧剑宗的渡玄剑尊等人立在门外,身旁还站着碧霄宗主和悬游道人。
段盟主站起身,眉头微蹙:“仙盟正在召开大会,你们这是何意?”
谢挽幽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样,手足无措道:“师尊……你、你们怎么来了?”
先开口的是悬游道人,他脸上布满了冷色,冷声道:“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接任什么幺蛾子的岛主,谁让你过来的?”
谢挽幽目光闪烁,显然心虚了:“我……”
悬游道人已经快步上前,暴躁地拽住她的手,冷冷道:“跟我回去,谢挽幽,我收你为弟子,可不是让你进仙盟当什么岛主的!”
谢挽幽被他拽着走了几步,终于挣出他的手。
悬游道人不敢置信地回头:“你——”
谢挽幽躲开他的目光:“师尊,你怎么就是不懂,就算接任了岛主,我还是能学炼丹,可我跟你走,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无权无势的炼丹师。”
悬游道人脸色变得更冷:“好啊,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我真心待你,你却嫌弃我无权无势?”
谢挽幽抿唇不答,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就是这样想的。
悬游道人愤怒地看着她,也不顾及有其他人在场,当场质问她道:“你知不知道,仙盟曾将为师逼出修真界,给了为师那样的耻辱,你还敢加入他们,你这是故意诛我的心吗!”
旁边那么多人看着,谢挽幽觉得挂不住脸,伸手想要拉悬游道人:“师尊,你先回去吧,回去我再跟你说。”
“回什么回!”悬游道人猛地甩开她的手,指着她鼻子冷声道:“我告诉你,谢挽幽,你敢加入仙盟,以后就别再喊我师尊,明白吗!”
说罢,悬游道人狠厉地扫了四周所有人一眼,拂袖离去,留谢挽幽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各个宗主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不由在心中大呼过瘾。
师徒反目成仇的戏码,实在太精彩了。
谢挽幽僵立了一会儿,看向沈宗主:“师尊,悬游大师他……”
沈宗主神色还算平静,对她招了招手:“挽幽,你出来。”
谢挽幽面露难过:“师尊,你跟悬游大师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沈宗主只疲惫道:“碧霄丹宗在修真界一向是中立派,你是碧霄丹宗的弟子,一旦加入仙盟,碧霄丹宗又该置于何地?”
这时,一直缄默不言的段盟主来到谢挽幽身旁,开口劝道:“沈宗主,这可是事关挽幽前途的事,你真的要为了碧霄丹宗,断了挽幽的未来吗?”
谢挽幽听了段盟主的话,有些动摇的
神色就变了。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对沈宗主道:“师尊,我想……自己闯一闯。”
沈宗主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去吧,为师已经管不住你了。”
没有指责谢挽幽,沈宗主默然离开。
最后剩下的,只有渡玄剑尊等人。
容渡已经看清了谢挽幽的态度,因此只简明扼要地问:“你要回玄沧剑宗,还是去仙盟?”
谢挽幽笑了笑:“剑尊,你已经将我除名了。”
容渡神色僵了僵。
谢挽幽走上前,合上大门前,谢挽幽对他道:“一直没有跟你说,我讨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练剑——那让我觉得很无聊。”
大门合上,挡住了渡玄剑尊骤然变冷的面容。
谢挽幽低头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段盟主,重新露出一个笑:“不好意思,诸位见笑了,我们继续吧。”
段盟主深深地望了她片刻,随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老岛主一人投反对票,因此谢挽幽担任新岛主之事,最后还是通过了。
结束大会时,段盟主跟谢挽幽单独谈了一会儿话。
“挽幽啊,不用多想,虽然你的师尊现在不支持你,但以后,等你功成名就,他们应该就能想通了。”
谢挽幽勉强笑了笑,眼中有几分自嘲:“会吗?师尊他们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到了那时,他们真的会接受我吗?”
“会的。”段盟主温和道:“他们一定会的。”
看着谢挽幽离去的背影,段盟主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仙盟长老对他道:“看样子,剑主是瞒着沈宗主他们,悄悄过来的。”
段盟主漫不经心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碧霄宗主和玄沧剑宗都是中立派,不可能支持她担任蓬莱岛岛主,而悬游道人恨着仙盟,更不可能接受此事,谢挽幽心里清楚,必定会瞒着他们。”
仙盟长老:“所以,沈宗主他们会来,是您……”
盟主眼底涌动着暗潮:“一把好刀,不需要花里胡哨的装饰品。”
……
夜深人静之时,逐鹿城又下了一场小雪。
谢挽幽将加盖了仙盟印鉴的调任文书丢在桌上,靠在了椅背上,搓了搓手背:“又下雪了,好冷。”
她话音落下时,一条雪白的蓬松尾巴便搭在了她的手上。
谢挽幽将温热的尾巴尖捏在手里,仰头看向身旁之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封燃昼拉过那份文书看了眼,被谢挽幽捏在手里的尾巴尖抬了抬,拍拍她的手心:“你走后,谢家人就搬离了临天城,去了襄州,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谢挽幽点头:“谢家人知道小白的事,仙盟必定会调查我,得抢在仙盟前面让他们闭嘴才行。”
谢家人知道,她从魔域回来后,生下了一个没有人形的小兽。
仙盟那群人,连一双颜色相似的眼睛都能联想到封燃昼身上,万一仙盟因此对小白的身份进行不必要的联想,那就得不偿失了。
封燃昼说:“全部杀掉的话,那就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会抹去他们关于小白的那部分记忆。”
谢挽幽赞同地点头,身下的拂霜剑嗡嗡震动,开始努力摇晃,试图朝封燃昼的方向挪动,谢挽幽只得更用力地压住它。
封燃昼沉默了一会儿:“它好像更想杀我了。”
谢挽幽整个人都被拂霜剑震得一晃一晃,头疼道:“我打算过几天去万佛宗一趟,学习控制拂霜剑的方法。”
被谢挽幽捏在手里的那条尾巴抬了起来,暧昧地拂过她的下巴。
封燃昼眯起眼睛:“那你岂不是又要跟佛子见
面?”
谢挽幽嘴角一抽:“……不然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被拂霜剑杀掉?”
为什么猫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吃醋啊。
封燃昼不太高兴,凑过去咬谢挽幽脖子。
谢挽幽已经习惯了,手指敲了敲文书,叹气道:“今天演得我好累。”
封燃昼松开她的脖子,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那就睡觉吧。”
谢挽幽一被抱起来,被她压在底下的拂霜剑就失去了压制,马上挣脱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朝封燃昼刺去。
谢挽幽吓死了:“剑——剑!”
封燃昼看也不看,一挥袖,便将拂霜剑震开,而后掐了一道诀,暂时将拂霜剑困在了原地。
谢挽幽:“……”
行吧,她一个合体期的小菜鸟,就不该去操心他魔尊的安危。
床上还睡着一个四仰八叉的幼崽,封燃昼看了一眼,一只手把它拎起来,放到了床的内侧。
……
谢灼星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旁边的被子鼓了一个大包。
根据露出的头发颜色判断,它很确定,被子里的两个人是娘亲和狐狸叔叔。
娘亲和狐狸叔叔偷偷在被子里干什么呀?
谢灼星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蹲坐在被子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撅起小屁股,将自己的小脑袋也挤进了被子里。
谢挽幽和封燃昼忽然看到钻进来的猫猫头,一同沉默了:“……”
“娘亲,狐狸叔叔,你们在玩什么呀,”幼崽发出期待的询问:“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封燃昼最先反应过来,冷酷地说了一句不能,然后掀起被子,坚定地把它的小脑袋推了出去。
谢挽幽看他脸上多了几分郁闷,没忍住,笑出了声。
封燃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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