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想你了这种话,鱼朝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别人都认为云缺是佛门高僧,唯独鱼朝知道,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年轻人哪里是什么和尚,比活过百年的老狐狸都要油滑。
别人要是抓住谁的小辫子,多说没事儿拽两下,这位是把小辫子套你脖子上往死了勒啊!
“奴才也想念禅师,哦对了,不能再叫禅师,应该称呼皇子殿下。”
鱼朝满脸堆笑,道:“殿下今天气色真不错,想来佛法大有精进,修为又上一层楼。”
鱼朝的马屁,拍得向来舒服,难怪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儿。
可惜云缺对马屁一道毫无感觉,拍得再好听也没用,因为我拍得比你还好听。
“鱼公公说对了,小僧今日确实对佛法有些感悟,想与公公论道一番,公公你瞧。”
云缺说着指向半空中飞过的一只麻雀,道:“这只鸟儿看似在飞,实则翅膀却没动,只是在滑翔,公公你说,这只鸟,它到底是飞,还是没飞呢。”
鱼朝苦着脸道:“肯定是飞呀,翅膀没动也在飞呢。”
云缺点点头,道:“那公公觉不觉得,这只鸟,它飞得太慢了呀,如此速度,等抓来虫儿,巢里的小鸟怕不得都已经饿死。”
云缺的指桑骂槐,鱼朝听得眼皮直跳,他实在没了办法,急忙把大门关好,哀求道:
“殿下,大师,爷爷!您就饶了我吧,不是我传旨慢,而是武威王动手太快了呀!”
“鱼公公误会了,我没说你当时飞得慢,我只想问问,太子要去何处远行。”云缺道。
鱼朝的脸色变幻了一下,支吾着想要扯谎。
云缺看出对方的心思,指向窗外道:
“又来一只鸟儿,这只比刚才那只飞得还慢,不仅慢,它还停在半路与其他鸟儿逗趣儿,真是耽误事啊。”
鱼朝急忙神色一正,道:“去大秦!太子一月后即将动身前往大秦。”
“去大秦做什么?”云缺皱眉道。
“这个……”
鱼朝往窗外瞄了眼,发现飞来一堆小麻雀,落在窗外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意乱。
“鱼公公莫要担心,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佛家有云,法不传六耳,我保证不会外传,没有第三个人会得知。”云缺保证道。
鱼朝咬了咬牙,道出实情:
“太子殿下要迎娶大秦公主,所以才会远行。”
“去大秦迎娶公主?”云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道:“难不成,太子要去大秦做赘婿?”
正常情况下,太子的身份比公主尊贵得多,别人娶公主是成为驸马,太子娶公主仍旧是太子,不可能出现太子亲自去大秦的现象,而是公主下嫁到大唐。
如果去大秦迎娶公主,那么局面将与驸马类似,去了就别想回来。
鱼朝苦着脸点头道:
“不瞒殿下,太子,就是去大秦做赘婿,谁让咱们大唐没有大秦强大呢,半年前,秦皇派遣特使抵达大唐,要求联姻,原本陛下还很高兴,想着如果与大秦联姻,今后就能世代交好,免于陷入战乱,毕竟大秦近年来吞并其他国度的速度太快。”
“可是没想到,秦皇不仅要太子娶他女儿,并且一年之内成亲,还必须住在秦国,说是思女心切,不忍爱女远嫁他乡,实际上就是要太子入赘。”
“陛下当时被气得不轻,又不好发作,只能先打发了特使,之后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断绝这份亲事,群臣商议多日,最后毫无办法。”
“秦皇向来说一不二,联姻若强行取消,大秦肯定会与大唐交恶,秦军善战,大唐难以抵抗,所以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太子先入赘过去,这就是全部经过。”
等鱼朝说完,云缺彻底能确定一件事。
自己头顶悬着的,肯定是一口黑锅无疑!
难怪唐皇对自己这么好,又是住在皇宫,又是御儿干殿下,原来是打着让自己冒名顶替,代替太子去大秦当赘婿!
这事儿可要命了。
不说大秦那边会不会危机重重,至少太子过去,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死不了,可是真要让秦皇知道自己是个假太子,肯定先拿自己开刀啊!
云缺觉得唐皇是在玩火。
一旦玩不好,容易把大唐烧没喽。
按理说唐皇心机深沉,怎么会选择铤而走险?
“秦皇,点名了要太子殿下入赘过去?”云缺问道。
“虽然没有指定太子殿下,但也差不多了。”鱼朝道。
云缺听得愈发糊涂,道:“什么叫差不多,说清楚。”
“秦皇要大唐一位皇子与秦国公主联姻,并且在人选上提出了三个条件。”
鱼朝掰着手指头道:“不要沉迷酒色之人,不要心机叵测之人,不要未满十岁之人,陛下虽然还有皇子,但均都几岁而已,成年的只有大皇子与太子殿下,这不明摆着只要太子,不要大皇子啊。”
云缺听完沉默不语,对大秦皇帝的手段,既佩服,又忌惮。
秦皇此举实在太狠,可谓杀人诛心,挖树挖根!
要走太子白誉,明显是要挖走大唐的根基!
白誉有王者之相,是大唐未来最佳的皇帝人选,把白誉弄去大秦当赘婿,能让大唐这边少了位未来的明君。
如果唐皇其他几个年幼的儿子都跟大皇子差不多,不堪大用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么大唐这座云州之上的一流国度,便可自行衰败。
等到大唐国运不足,大秦即可用很少的代价,将大唐慢慢蚕食。
禅杖寺的那头妖狼,与之前寺庙里伪装和尚的军兵,全是秦皇暗中的布置,先是栽赃佛门,再借刀杀人,借唐皇之手剔除佛门这处大唐最大的助力,最后来一招釜底抽薪,把太子以联姻为由绑到大秦。
想到这里,云缺悚然一惊。
原来秦皇早就开始打大唐的主意!
如此帝王,实在可怕。
从秦皇的这些暗手,云缺大致看出了秦皇的为人。
那是一位不惜手段,不计代价,誓要一统云州的天下枭雄!
秦皇的可怕,再次让云缺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
连大唐都逃不过秦皇的毒手,那么更加弱小的晋国,在秦皇眼里更加不值一提,随便一口就能吞没。
儿时在山里猎妖,云缺始终认为只要自己有妖刀在手,就是方圆千里的猎妖人,没有任何对手。
之后逐渐融入大晋,才知道一人之力终归有限。
红莲教,铁浮屠,巫族,到了如今的大唐,大秦,更是庞然大物,单独的武者根本没用。
了解到前因后果,云缺在心里骂了句唐皇你个老狐狸。
唐皇老奸巨猾,收取义子,给自己按上个御儿干殿下的名头,然后再用自己代替太子去大秦入赘,由于自己与太子容貌相似,秦皇未必能察觉出来,一旦穿帮,唐皇也有说辞,毕竟御儿干殿下也算皇子。
算来算去,云缺发现秦皇与唐皇都是老油条,互相在暗中交锋,唯独自己成了倒霉蛋替死鬼!
我多冤呐!
坏事做多了,天谴来了吗?
云缺无可奈何,决定以后多念念佛经,或许能转运。
自从这次出门,从抵达房家祖宅那一刻就一直霉运不断。
早知道不出来了,在家修炼两年,等到了五品金身再来大唐。
云缺现在后悔不迭。
可惜没有后悔药,被囚禁在大唐皇宫,一群四品高手看着,想逃都逃不掉。
鱼朝始终在察言观色,见云缺时而懊恼时而无奈,他猜测云缺已经看出了自己头上有黑锅,于是借口皇帝要醒了,急忙告辞开溜。
鱼朝走后,云缺没心思养花了,躺在清心殿里想办法。
去不去天澜宝境无所谓,关键不能去大秦,否则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以秦皇那种天下枭雄,得知自己是个冒牌货,未必会当真与大唐立刻开战,但肯定会把自己先掐死。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穹顶,云缺随口吟道: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自语之后,云缺开始敲脑壳。
这破文气,除了伤春悲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用处了,你倒是帮我逃出皇宫呀。
吟诗有个屁用!
文殿后遗症而已,嘴里时不时的往外蹦出点诗句,云缺这边没觉得什么呢,大门外有人长吁短叹。
跳下床,开门一瞧。
门口蹲着个老头,正在抹眼泪。
“顺王?您老怎么在这呢。”云缺奇怪的道。
白万丰抹了把眼泪,站起来道:
“小缺子啊,你真是好文采呀,听到如此诗句,让我想起那多年未归的女儿,一时失态。”
云缺把对方让进大殿,得知顺王是来看洛阳红的。
见洛阳红缩成一团,几乎干瘪,顺王的脸色发苦,道:
“佛法,没用是么?”
云缺尴尬了一下,道:“昨晚念了一夜佛法,它听不懂。”
顺王叹了口气,道:
“没办法,只能再买一盆花钥,正好今天洛阳城里有花王会,小缺子啊,咱们爷俩儿一起去瞧瞧。”
云缺立刻警惕起来,问道:“买花的钱,谁出?”
“当然我出了,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顺王大度的说完,立刻泄气道:“哎,白龙那小子太倔,这次也不知怎么了,非得去宝境,真要进不去,他非砍了大皇子不可。”
云缺听出来了,这位顺王也怕死,他在皇帝面前承诺就算忆白龙要砍大皇子也会挡在前面,顺王这是真怕忆白龙连他也给砍了。
即便有花钥,也必定是天价,看来顺王真打算倾家荡产了。
反正闲来无事,云缺跟着顺王离开皇宫去见识见识什么叫花王会,一出宫门,身后立刻多了两位四品高手。
跟就跟着吧,正好当护卫了。
自己还从未体会过被两位四品强者贴身保护的滋味。
出了皇宫,白万丰回府去取钱,顺便把云缺带进家门,特意让老王妃看看。
老王妃年纪不小了,看到云缺后果然喜欢,拉着云缺的手打听个不停。
老太太都喜欢唠叨,云缺耐心十足的陪着说话。
这老王妃,有一种亲切之感,无论模样和语气,都让云缺觉得心里很暖和。
云缺觉得有点奇怪。
藏石镇的老头老太太多得是,云缺全都认得,从未有这种感觉。
可能远赴他乡,孤身在外,有个老太太对自己嘘寒问暖便觉得亲切吧,云缺如此想着。
正陪着老王妃说话的工夫,云缺看到大门外蹦过去一个奇怪的东西,穿着一袭白裙,却不是人,而是一个半人多高,穿着裙子的蘑菇!
白裙蘑菇一跳一跳的从门口经过,看得云缺瞠目结舌。
这时顺王提着小木箱走了进来,拍了拍木箱道:“本王的全部积蓄!差不多够了。”
云缺没理睬装银票的小木箱,指着外面茫然道:
“王爷,你看没看到刚刚过去了……一个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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