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随着晨曦的洒落,樊城外,无当飞军军阵之后,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战鼓声。
行女墙在众人的推动下缓缓移动,向城墙前进。扬尘车在前方翻滚,搅起一片尘土,使得视线模糊不清。投石机不断发射石块,破空而至,带来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朝着樊城城头砸去。
“啊啊啊~”
被水浸泡过的樊城城墙难堪重负,被投石车的巨石砸中,夯土所造的城墙,已然开裂。
城头上有倒霉的魏军士卒,被巨石砸中,当场成为一滩肉泥,更不幸的是那些被碎石砸烂手脚、半边身子的,此刻在城头上哀嚎着,鲜血迸溅,让樊城城头宛如修罗地狱。
“莫要惊慌,待敌军攻城,便用不了投石车了!”
投石车的石头也是特制的,投石车不可能一直砸来巨石。
于禁等人在城墙内侧躲避巨石进攻,上面则留下少部分士卒,以观察情况。
终于!
头上已经没有投石车巨石呼啸的声音了。
“守城!”
于禁带着手下精卒,朝着城楼而去,入目,无当飞军的攻城器具,已在眼前了。
“各部各司其职,准备守城!”
樊城守军站在城墙上,冷静而有序地应对着荆州兵的攻势。
被困在樊城,别的不说,这守城事宜,城中守军已经是训练过好几次了。
此刻在城头上的弓箭手紧紧拉弓,箭矢犹如暴雨般射出,笼罩了整个攻城队伍。火油罐从城墙上倾泻而下,化作一道道火海,迫使敌军不敢贸然接近。滚木如滚雷般砸向敌军,将他们撞得七零八落。
双方在城墙下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战场上弓弦的振鸣声和箭矢的尖啸声交织在一起。火焰熊熊燃烧,将天空染成一片红色。石块轰击着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无当飞军先锋部队,在箭雨火海的攻击下,即便是有攻城器具挡身,但损失亦是惨重。
没办法。
于禁在城中准备的守城器具,实在是太多了。
这还是有一部分守城器具被水淹了,否则,这樊城他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攻城的无当飞军与守城的樊城守军拼死厮杀,硝烟弥漫,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杀戮气息。
双方的损失越来越惨重,但攻城的荆州兵仍不断发起冲锋,不顾个人安危,只为攻破樊城的防线。
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
樊城守军拼死守城,但无当飞军之中,亦是有不惧生死之人,他们不惧火油灼热,硬是将行女墙退至城墙边上。
“入他娘的,弟兄们,随我冲杀,攻拔樊城,斩于禁,封侯拜将,便在今日!”
金环三结为先登,率先从行女墙上窜上城墙。
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无当飞军先登死士上前,冲入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樊城守军丛中。
金环三结身披重甲,冲上城墙,他的巨斧闪耀着冷酷的光芒。面对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樊城守军,他毫不畏惧。
“谁敢与我一战?”
他大吼一声,似要给自己打气,将胆怯从心中驱走。
巨大的斧头挥舞间,刀光剑影交错,金环三结以凶猛的力量斩击下去,如同一道狂风暴雨。他身手敏捷,迅速穿梭于守军之间,每一次斧击都伴随着鲜血飞溅和惨叫声。守军们被他的凶悍气势所震慑,步步后退,畏惧之情溢于言表。
金环三结所过之处,守军纷纷倒下,形成了一条血路。他不顾一切地推进,斧影掩映中,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无法阻挡他的猛烈攻势。他的力量犹如狂潮,席卷着敌军,势不可挡。
城墙上弓箭手纷纷射击,箭雨密集,但金环三结的铁甲坚固异常,箭矢只能在他的甲胄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却无法破开他的防御。
况有金环三结在城头上吸引敌军注意,在后面,不断有行女墙靠上城墙,越来越多的无当飞军先登,已经是攻上城墙了。
“呔!魏将于禁,还不快来受死?!”
他步步前进,无人能挡,仿佛是战神降临。
樊城守军对他的威猛表现感到恐惧,士气开始低落,他们一个个开始退缩,留下了金环三结所创造的血腥通道。
“兀那蛮将,休得猖狂!”
于禁手持长枪,身披铁甲,与浴血搏杀的金环三结战成一团。他们的长枪和巨斧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战斗的火花四溅。
于禁的长枪舞动如飞,每一次刺击都精准无比,迫使金环三结不得不绞尽脑汁来躲避和应对。他的步法灵活,身体协调,将长枪挥舞得游刃有余,一招一式间流露出冷酷无情的杀机。
而金环三结则是个凶猛的对手,他手持巨斧,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威风凛凛的气势。他的攻击力度惊人,每一次斧击都像是能够带起狂风暴雨一般,威胁着于禁的生命。
同时,看起来壮硕如小牛犊一般金环三结,他的身手却并不迟钝,相反非常敏捷,灵活地躲闪于禁的攻击,同时以迅猛的反击让于禁感到压力。
随着战斗的进行,于禁逐渐展现出自己作为一名精锐将领的实力和经验。他化解了金环三结的猛攻,以稳定的步伐和准确的刺击将对手逼入困境。他的长枪如利箭般穿梭在战场上,将金环三结逼到了绝境。
“呼喝呼喝呼喝~”
方才冲杀一阵,现在又与于禁对上,金环三结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况他如今在敌军群中,时不时身后便有暗箭冷刀,让他防不胜防。
这于文则,当真不要脸,斗将不是一对一的?
居然还容忍手下参活进来。
非英雄也!
然而于禁可不跟他讲什么道理,长枪在他手上舞出花来了。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于禁眼中杀意已决,手持长枪朝着金环三结招呼过去,招招对着他的要害。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于禁还是有两手的。”
金环三结逐渐不敌于禁的猛攻,他的力量被压制,动作也变得迟缓。每一次的斧击都被于禁巧妙地化解,反而给予了他有力的还击。于禁的攻势如狂风暴雨,令金环三结难以承受。
战斗进行数百回合,金环三心中已有退意,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笨拙,身体也出现了疲惫的痕迹。
而于禁却依然威武凌厉,每一次的刺击都带着无尽的杀意,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对手。
撤!
金环三结将巨斧一抛,然后一个驴打滚,朝着行女墙方向奔驰而去。
这于禁勇猛,樊城守军亦是战意十足,冲上来的无当飞军先登,已经是死剩不多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蛮将哪里逃!”
于禁身后敏捷,只一侧身,便将飞驰的巨斧躲开,他脚步飞快,直冲向金环三结。
“纳命来!”
于禁挥动长枪,朝着金环三结后背砸去,后者一声痛叫,眼中显出绝望之色。
“无名小卒,焉敢与我厮杀?”
于禁冷哼一声,长枪直刺金环三结心口。
“啊!”
金环三结痛叫一声,身体抽搐几下,眼中的神采就此消散。
作为先登,冲入敌阵,便是与死亡同行。
城墙上的其余无当飞军先登见金环三结被杀,心中已无战意,纷纷窜入行女墙,朝着城外溃逃而去。
“君侯,可要追击?”
满宠此刻亦是浑身带血,方才城上血战,他亦是参与其中,手上环首刀,也已经是杀了三四名无当飞军先登死士。
“不。”
于禁摇了摇头。
他虽然阵斩金环三结,但金环三结巨斧威力巨大,他虽无外伤,但内伤已生,不好追击出去。
而且...
城外有数万无当飞军在,冲杀上前,也顶不了什么事,甚至有可能因此将樊城给丢了。
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于禁不做。
如今,能够将樊城守住就行。
这才是敌军的第一日的攻势啊!
于禁转头看向城上各处。
虽然打退了无当飞军第一日的攻势,但是城中守军,亦是损失不少。
一日能够坚持,两日能够坚持。
十日可能坚持?
这是个未知数。
外面的消息,他一概不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城了,能拖几日,便拖几日!
...
城外蜀军营寨。
阿会喃面色难看。
“不想那于文则如此勇武,能将金环三结此等猛士当场斩杀,我千余先登死士,生还者不过百余人而已,看来要攻伐樊城,与之前料想的不太一样。”
之前在阿会喃看来,魏军被围城多日,又不知城外讯息,士气已然低落,只需要大军前压,必能使攻城奏效,最不济,也可使敌军胆寒,丧失守城勇气,之后便可用殿下派来的使者,前去劝降于禁。
但今日攻城的结果来看。
好似并非如此。
这是殿下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阿会喃绝对不能搞砸了。
辜负殿下信任,那他阿会喃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目光冷峻,扫视帐中诸将。
“全军分为五部,每部负责一日攻城,轮番上阵,日夜不息,我看那樊城守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阿会喃再看向杨奔,说道:“攻城器具,尽快打造,明日开始攻城,守城器具一定要跟上。”
明日攻城,便要有足够的守城器具。
杨奔自然感觉压力山大,但军令已下,他为将者,便只有服从了!
“诺!”
有困难,便解决困难,他杨奔乃是太子门生,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不错。”
阿会喃轻轻点头。
对于殿下讲武堂学生的素质,他是有深刻体会的。
他也在讲武堂中听过一段时间的讲课,甚至亲自听过刘禅授课。
能入讲武堂的,都是人杰,他交代下去的任务虽然繁重,但并非是完成不了的。
“董茶那,你将城外消息射入城中,我倒是要看看,待于禁知晓城外消息之后,焉能有战心?”
“诺!”
董茶那当即领命。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阿会喃环视帐下诸将,语气很是郑重。
“我等能组成一军,得以建功立业,全是因为殿下信重,若不能攻下樊城,以显示我们南中勇士的勇武,殿下会如何看待我等无当飞军?同僚友军会如何看待我们无当飞军?天下人都会以为我们南中蛮是草包!”
阿会喃咬着牙,拳头朝着身前案牍上猛击而下。
砰!
一声巨响,实木案牍居然给阿会喃砸出一个坑洞出来。
“我们不是草包!我们是殿下麾下能打胜仗的精锐!你们可愿意做草包?让天下人所轻看?”
阿会喃此言一出,帐中诸将亦是热血上头。
“不!”
“我等乃是殿下亲军,乃是百战精锐。”
“将军放心,我等定然不辱无当飞军之名!”
“明日便将这樊城拔除了!”
...
看着帐下诸将义愤填膺的模样,阿会喃心中很是满意。
这便是公子所言的战前动员啊!
果然效果拔群!
“第五日,我将率军攻城,我希望不会到需要我攻城的时候!”
五日!
这是阿会喃最后的期限。
军中其他人攻不上去,那便只能由他来攻了!
“将军放心,第一日,我便会破城!”
董茶那拍拍胸口,若是让阿会喃这个一军主帅上去攻城,那简直是丢死人。
这种情况,他董茶那岂会让它出现!
“好!”
见帐下诸将士气可用,阿会喃心中亦是升起信心来了。
他日夜操练的无当飞军,岂会连一座樊城都攻拔不下?
于文则!
我阿会喃便让你看一看,我无当飞军的厉害!
....
次日清晨。
咚咚咚~
战鼓声又是响起。
无当飞军夹带着攻城器具,朝着樊城缓步而去。
嗖嗖嗖~
投石车将巨石砸向城头,砸向城楼,甚至砸入城中。
扬尘车、冲车,亦是开动,缓慢却又十分坚定的朝着樊城而去。
呼呼呼~
樊城上风口处,糜芳依照着刘禅在攻新野的经验,早早的便开始行烟了。
浓烟滚滚而至,犹如一团团乌云,朝着樊城压来。
可惜今日风大,行烟的效果不佳,但即便不如在新野时的效果,将樊城守军逼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那还是没问题的。
董茶那便在行女墙之中,他手上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将樊城攻破,便在今日!
樊城城上,方才从内城甬道躲避投石车的于禁带着满宠等一干军将,也是爬上城楼了。
于禁面色沉重,看着黑压压攻城而来的无当飞军,心中很是冰冷。
他手有点抖,心已有惧意了。
这种惧意,并非是怕如今蜂拥而来攻城的无当飞军。
而是对前路,对希望破灭的绝望之感。
关云长水淹七军,关平急行军下宛城,刘公嗣献计破新野...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是那么的真实,不似作伪。
大将军败了?
那我守在樊城,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希望?
昨日守城才上涨的些许士气,如今无当飞军举大军攻伐而来,这士气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存有的唯有惊慌。
“君侯,昨日敌军射箭而来的情报,定然是假的,此乃蛮军损我军斗志的毒计,君侯万不可听清他言,丧我军士气。”
或许是假的。
但若是假的。
那关云长与汉中王太子刘公嗣如何能够调来武陵无当飞军来攻城?
若非云长与刘公嗣如今在南阳,此刻前来攻城的,便是云长了,而非是这些蛮将。
于禁心中悲凉。
他心中已经隐隐猜中事实了。
但猜中事实是一方面,现在他却也只能抓住心中最后一丝希冀。
万一呢?
万一正如满宠所言,这是敌军毒计呢?
守!
他娘的一定要将樊城守下来!
于禁咬咬牙,大吼道:“某已经收到消息,援军十日后便会来,诸位守住城池,大将军马上援兵而至,最后胜者,必定是我等!”
先提起士气再说!
至于十日后的援军会不会来,已经不重要了。
能守住十日,在于禁看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嗖嗖嗖~
箭矢飞舞。
呼呼呼~
火油倾倒,火舌纷飞。
轰轰轰~
滚木石块被城上守军用力砸下,从数丈高的城池抛下去,若是被砸中,那便是成为一滩肉泥的下场。
“啊啊啊~”
“冲啊!”
“杀啊!”
...
战场上喊杀声不断,各种攻城器具、守城器具,不断收割着双方士卒们的性命。
冲车朝着樊城城门撞击而去,每次相撞,都会让樊城城墙都颤动一番。
在箭矢火油下,不少行女墙半燃着靠上樊城城墙。
我无当飞军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士,可不是什么废物!
董茶那咬了咬牙,他挥动着手上的大刀,当即从行女墙上爬到城墙上。
“攻破樊城,便在今日!”
“擒杀于禁,为无当飞军扬名,为南中勇士扬名!”
董茶那大吼两声,手上的大刀那是毫不客气的朝着樊城守军招呼过去。
噗噗噗~
无一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蛮将休得无礼!”
于禁早在一边等候,见又来一蛮将,便想故技重施,将此人斩于城上。
他手持长枪,朝着董茶那冲杀而来。
“贼将看招!”
狭路相逢勇者胜。
谁也别惯着谁!
董茶那手握大刀,当即与于禁短兵相接。
他刀势凌厉而犀利,每一次挥舞都带起呼啸的风声。身法更是灵活,攻守兼备,灵活地躲避于禁的长枪刺击,同时以迅猛的刀法给予对手强烈的反击。
刀光闪烁,董茶那的攻势如狂风暴雨,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威胁着于禁的生命。
这蛮将倒是真有一手。
于禁眉头紧皱,不敢再小看董茶那了。
“给我死来!”
于禁大吼一声,他手握长枪,每一次刺击都迅猛准确,迫使董茶那不得不向后退去。
铛铛铛~
刀剑相交,城墙上似乎有火光四溅。
于禁的身法稳定,防守严密,用长枪挡下了董茶那的猛烈攻击,同时以精准的刺击试图找到对手的破绽。他的攻势如钢铁般坚决,将董茶那逼得节节败退。
贼老将,居然如此顽强。
董茶那越打越兴起,犹如一只舔血的孤狼一般,不断的找寻于禁身上的缺点。
随着战斗的进行,董茶那渐渐找到了破解于禁攻势的方法。
于禁虽然刀法娴熟,武艺高强,但力气却是不济,与他大战数百回合,于禁手中握着的长枪,似乎都不如之前那般有力了。
董茶那利用大刀的独特技巧,将于禁逼入劣势之中。他的刀法凌厉而狠辣,每一次挥舞都直指于禁的要害,威胁着对手的生命。
于禁开始感到压力,他的攻势变得迟缓,动作稍显僵硬。
昨日阵斩金环三结,他体力本来就没有恢复,昨日在身上留下来的伤口,如今已经是隐隐作痛了。
今日与这蛮将拼杀,于禁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了。
年纪上来了,已经不如这些壮年汉子那般富有精力了。
趁伱病,要你命!
董茶那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他趁机发动猛烈的攻击,每一次刀锋都离于禁的身体只有寸许之遥。于禁拼尽全力抵挡,但难以抵挡董茶那凌厉的攻势。
战斗进行到最后,董茶那稍占上风,他的刀势如风暴般肆虐,压制住了于禁的抵抗。于禁虽然奋力反击,但无法扭转局势。
董茶那的大刀如利剑般穿梭在战场上,将于禁逼到了绝境。
满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若是主将于禁被斩,这樊城定然是守不住了。
他一脚一踹,将身前的蛮兵踹开,快步朝着于禁方向驰援而来。
“君侯莫慌,满宠来也!”
他挥动着环首刀,马上迎上董茶那。
“插标卖首之辈,安敢前来送死?”
董茶那冷哼一声,大刀当即朝着满宠招呼过去。
铛铛铛~
两人交手未几个回合,满宠便险死还生,头发都被削掉一层,那大刀再向下一些,那他便是身首异处了,而不是如今披头散发的模样了。
这蛮将,好强!
满宠不敢再与董茶那争斗,赶忙向后退去。
而有他抵挡董茶那的功夫,于禁已经是退到一众魏军甲士之后了。
“将此人拿下!”
斗将失败,确实会伤士气。
但现在已经不是伤不伤士气的问题了。
他活下来,才有士气,他若是死了,何谈士气?
“怕死之将,不敢于我决斗!哈哈哈!”
董茶那轻蔑大笑,然后掂量着手上带着浓稠血浆的大砍刀,寒声道:“我看谁想要成为我董茶那的刀下亡魂?!”
董茶那的汉话并不是很流畅,说出来的话亦是不清不楚,但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胆寒!
“莫怕,给我冲!”于禁连忙喊道。
守城魏军甲士胆寒,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人敢冲杀在前。
满宠冷哼一声,说道:“匹夫之勇耳,我等数百人,还怕他一人不成?”
满宠身先士卒,挥动着手上的环首刀,便朝着董茶那而去。
有满宠在前,那些樊城守军终于是壮着胆子冲杀向前了。
参军说得对,我等数百人,难道还怕他一人?
难不成他是温侯吕布不成?
战场拼杀,拼的就是一个胆气!
樊城守军的胆气被满宠提上来,董茶那便不敢再逗留了。
与他冲上来的无当飞军先登,损失得差不多了。
后续虽然一直有无当飞军精锐冲杀上城,但毕竟行女墙只能一个一个的上,上的人不如死的多。
只要前面没有顶住,后续冲上来的援军就难以为继。
够了!
董茶那环顾四周,樊城守城士卒,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是没有什么斗志了。
尤其是那于禁?
董茶那瞪了于禁一眼,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明日,某再来取你性命!”
说完,便撤回行女墙中。
呜呜呜~
无当飞军鸣金声起,攻城的无当飞军士卒,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于禁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伤口更是让他疼痛难忍。
但最痛的,并非是身体上的创伤,而是心中的苦楚。
明日,樊城可能守住?
若那蛮将再来,我于禁还是他的对手?
他环顾身前守城士卒,见他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侥幸之色。
战意,已经在他们心中散去了。
对于这场看不见胜利的守城战,于禁心中愈发没有信心了。
“君侯,守住了!”
满宠咧嘴一笑,他满身血污,一瘸一拐的走向于禁,显然也是受伤了。
“伯宁守城,悍不畏死,于某人心中佩服。”
于禁麾下部将,在这两日的守城战中,对满宠的看法,已经是有了很大的改观了。
满伯宁虽是酷吏出身,但能够在战场上卖命,那便是好汉子。
尤其在关键时刻,满宠可以说是间接救了于禁的性命!
“还请君侯莫要懈怠,只要守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希望?
希望在何处了?
于禁看着远处的西下的夕阳。
火烧云点缀在天边,再是辉煌,亦是挡不住下山的太阳。
他于禁,现在又何尝不是下山的太阳呢?
只是天边的太阳下山了,还能再起,他于禁兵败了,可能活命?
哎~
于禁摇了摇头,说道:“让儿郎们好生吃喝,好生歇息,今日他们算是为国尽忠了。”
说着,于禁破颇有些萧瑟的踩着满地的尸体,朝着城内而去。
满宠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无当飞军军寨,一时之间,心中亦是复杂。
是啊!
这樊城,可能守下去?
大将军,当真败了?
若宛城被云长攻下,那守住樊城,还有什么意义?
便是满宠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如今的现状,还是让他在心中升起气馁的情绪出来。
...
樊城外。
蜀军营寨中。
董茶那浑身浴血的半跪在阿会喃身前。
“将军,今日虽未攻下樊城,但敌人锐气已失,明日再让我攻一日,明日我便可将樊城打下来!”
今日若非后劲不足,樊城已经是打下来了。
明日换些精锐,铸造多一些攻城器具,则樊城必下!
樊城上的情况,阿会喃自然也有看到。
“你做得很不错。”
阿会喃亲自上前,将董茶那搀扶起来,说道:“今日之战,你不负殿下厚望,算是打出了我们无当飞军的风采!”
“可惜未能将于禁头颅斩下,否则,今日便可破城!”
董茶那脸上还有惋惜之色。
“先生。”
中军大帐中,阿会喃将目光转向徐详。
“现如今,可是劝降的时候了?”
徐详撸了撸颚下短须,他本来想说再打一日的。
但听这阿会喃与董茶那的对话,若是再打一日,说不定便不用他去劝降了。
这劝降功劳不就没了?
他当即起身,说道:“或许明日是更好的时机,但今夜,我可前去一试!”
“好!”
阿会喃脸上露出喜色。
“先生果有名士之风!不惧生死,阿会喃心中佩服!”
对于阿会喃来说,他作为无当飞军的主帅,这樊城只要是破了,他都是有功劳的。
能快一日攻下樊城,便能更显出他的本事,以及无当飞军的精锐程度!
他可是殿下亲命的无当飞军主帅!
甚至说无当飞军这支军队的名字,都是殿下命名的。
作为殿下爪牙,他阿会喃不能丢了殿下的脸,无当飞军,亦是不能辱没了殿下的威名!
“我等今夜便在帐中为先生温酒,待先生凯旋归来之后,自当痛饮一番!”
为了功劳,他徐详也只能豁出去了。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去了。”
徐详回身至自己的营帐,拿出刘禅交代给他的信件、信物。
“子明当真今日便要去劝降?”
这才攻城第二日,即便是攻城有效果,要劝降,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罢?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于禁如今深陷重围,若是一心求死,可不管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在糜芳看来,徐详此去。凶多吉少啊!
“不若慢几日,成效或许更好!”
面对生死,徐详此刻倒是很坦然。
“生死由天,富贵有命,今日为这献城功劳,便是龙潭虎穴,我徐详都要去闯一闯,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那于文则也算是天下有名的大将,这个规矩,他是懂得的。”
“万一那于文则一心求死,狗急跳墙了,要将你杀了,那该当如何?”
徐详深深的看了糜芳一言,说道:“那便是我命不够硬,该死了。”
“这...”
糜芳看着徐详眼中决绝的神色,心中顿时有了一些感悟。
或许...
我糜芳跟随大王数十年,还只能做到南郡太守这个职务,便是我心中失了锐气的原因。
“子明放心去,若你事败,汝之家眷,我会替你照顾。”
徐详对糜芳抱拳行礼,颇有些感动的说道:“如此,多谢郡守了。”
言尽于此,徐详收拾东西,便带着五十余名士卒,朝着樊城的方向去了。
月色披拂下,在糜芳的眼中,徐详的身形却是无限高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徐子明,希望你我今夜还能相见罢!
...
樊城。
将军府中。
于禁将身上的甲胄脱了下来,因伤口疼痛,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他原本身着的白色内衫,如今已经成了血色内衫了。
这些血,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则是攻城无当飞军士卒的。
“将军,这...”
身侧跟随多年的亲卫将于禁的内衫脱下来,那背上狰狞的伤口,让他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被金环三结巨斧隔着甲胄劈下的疮口,在一日未处理的情况下,已经是发出脓血了。
“昨日便应卸甲的,这伤势也不至于败坏到如此程度。”亲卫心疼于禁被疮口所伤。
“我为主将,焉能卸甲?万一城外无当飞军连夜攻城,那该如何?”
于禁痛得直呲牙,但为将者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快些将金疮药上好。”
要死便死在战场上。
莫要因为这创伤,而使他死在床上了,这种死法,他于禁可不要!
“报~”
正在于禁上药的间隙,门外有身披甲胄的小校前来通传消息。
“将军,城外有汉中王太子刘禅的使者求见。”
汉中王太子刘禅的使者求见?
这是要来劝降我吗?
我于禁跟随魏王多年,乃是忠心事主之人,岂会投降?
他摆了摆手,当即说道:“将他轰出去!”
“诺!”
“等一下。”
方才狠话说出来,心中确实很畅快,但脑中投刘之念一起,让于禁心中不禁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了。
或许...
他于禁能活?
“将那使者带过来,记得,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我倒是要看看,那汉中王太子刘禅,有何话要对我说!”
我于禁绝对不会投降的。
绝对不会!
于禁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简单上药,缠上布袋,于禁重新穿上甲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让那汉中王太子的使者进来罢!”
未久,身穿使者服饰的徐详,便踏入于禁书房之中。
“外使参见将军。”
于禁打量着到来的使者,见他一脸精明的模样,便知晓此人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人了。
“那刘公嗣唤你过来,可有事?”
于禁跪坐在书房主位上,腰板挺得很直。
但这书房中浓重的草药味,还是将于禁的虚弱本质暴露出来。
“樊城如今已是孤岛,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再守下去,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哼!”
于禁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大将军率七路大军前来,手握数万大军,岂能轻易为尔等所败,至于新野、宛城,这么短时间内想要攻下来,更是天方夜谭!”
呵呵!
徐详冷笑一声,他直接从衣袖中拿出刘禅给他的信物。
“不知你可认得此物!”
于禁定睛一看,发现徐详手上拿着的,居然是魏国大将军虎符!
这...
这怎么可能?
这虎符于禁也曾拿过,只一眼,他便知晓这是真的。
“君侯可要一观?”
于禁心中仍有侥幸,他将虎符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发现那凹槽缺口,都与印象中无疑。
虎符乃是大将军曹仁随身携带之物。
现在此物落到这使者手上,这说明...
于禁心中冰凉,手甚至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了。
“我主乃信人也,从未诓骗过他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君侯可信昨日箭射之言?”
于禁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很是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呼~”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的看向徐详,说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想要破城,便要从我于文则身上踏过去!”
“此乃殿下亲笔所书,君侯不妨一阅。”
若非殿下在新野之时便与他促膝长谈过一番,言之于禁乃怕死之人,只要一番劝降,必能使其投诚。
否则,现如今这于禁姿态,还真能将他唬住呢!
于禁看完刘禅所书,心志便更加动摇了。
徐详趁热打铁,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君侯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于禁的灶台,得多加一把火了!
未等于禁开口,徐详再说道:“你如今投降,乃是带着樊城军民投诚,使生灵免遭涂炭,是有大功在身的,殿下自然会为你叙功,日后在殿下麾下,未尝不可扬名立万。”
“我于禁岂是那种反复的小人?”
于禁虽然口出拒绝之语,在这次,他语气都没有之前那般坚定了。
“若君侯担忧家眷之事,这个你大可放心,殿下已经准备用曹子孝,为你换得家眷归来。”
“殿下舍得用大将军换我家眷?”
于禁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当然不止你一个人的家眷了。
但徐详脸上未显露出异色出来,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方才说了,我家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会做背信之事。”
“我乃魏臣?焉能背主?不!”
于禁眼神闪烁,此刻心中很是挣扎。
死与活,他于禁自然选择活了。
但是身后之名,又待如何?
若是一辈子带着骂名活着,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君侯谬言了,你先是汉臣,后才是魏臣,如今归附殿下,亦不算是改换门庭,相反,那曹孟德乃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君侯归附殿下,实乃拨乱反正,迷途知返也!”
话说道这份上了,徐详也知晓,这于文则不过是想给自己投降找个台阶下罢了。
现在...
这台阶我给你找来了!
望着徐详灼灼的目光,于禁很是挣扎。
“便是我愿降,城中军民可愿否?”
“哈哈哈!”
徐详大笑一声,说道:“城中军民除一二位外,都是愿降者,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是啊!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哎~”
于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他除了投降,似乎,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罢?
“若如此,我愿降。”
于禁捏着刘禅的亲笔书信,此刻心中很是复杂。
这汉中王太子刘禅言语如此恳切,他如何能拒绝?
况...
我于禁要做大汉忠臣,岂能做反贼?
主公,于禁只能有负你的重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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