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而来的,果然是宏元康和许少芬。
几人一碰面,还不待陈安多问,宏元康已经先开口说道:“狗娃子,莫心急,到屋头再说!”
陈安也就将憋在心里的问题暂时压住,随着宏元康往麻柳坡的四合院走。
到了屋里,钟启秀点燃炉火,招呼几人在自己客厅坐下,用保温瓶里的开水,泡了茶水,送到几人手中。
宏元康在给陈安细说陈子谦和冯丽荣的事情,大概和钟启秀所说的差不多,只是更为详细一些。
最后,他安慰陈安说道:“放心,你老汉儿和丽荣问题不大,好歹也当了几年村长了,不偏不倚嘞,大家伙都信服,和镇上的人也没少打交道,当天杜春明和韩学恒就打过招呼了,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不要胡乱往上报。
再说了,孙世涛跟你关系也不错,事情也就暂时压下来等着。”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有不少冤假错案,往往只是一件小事,被无形中放大,不少人更是为了完成指标,不分青红皂白。
要是放在去年八九月份,开枪伤人,已经足以被收容了,而且是很长的时间,至于收容期间,是死是活,更是难料。
两人顶着压力将事情暂时压在小镇,除了跟陈子谦私交不错以外,也是坚信陈子谦的为人。
何况,一番走访下来,也不难知道那吴巧花是个什么样的人,加之,陈安家里确实被盗,而那些可疑的脚印中,也确实有一个人进出过吴巧花家里,吴巧花报了案,但她自身的嫌疑也洗不清楚。
只是,吴巧花死活咬定没人去过她家,所以,事情一直拖着。
而联名保陈子谦和冯丽荣的做法,就是韩学恒暗中支的招,这个代表众人心声的法子,一向有着不小的作用。
这两天,宏元康一直在为这件事奔忙,先是一家家去说明情况,是何缘由,然后在今天皂角树场子上,召集众人,在那份联名书上,本着自愿原则,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宏元康说完事情经过,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几页信笺递给陈安。
陈安接过来看了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
“伯伯,谢了!”
陈安心里充满感激,但话到嘴边,还是只说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宏元康笑了笑:“谢我干啥子,这几年下来,你老汉可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再加上你娃儿,帮着村里做了不少事情,也帮了不少人家的忙,名声向来不错,无论是你老汉、丽荣还是你,在村里都是非常受欢迎嘞,我不过是跑跑腿,他们就自愿帮忙了。
当然了,伱也晓得,哪個村子,都有那么几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自私得不得了,但是无所谓,村子里边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帮忙嘞!”
这些人,不用宏元康多说,陈安也大概能猜出是些什么人,无外乎就是毛学富、黑老鸹之流。
却听宏元康接着说道:“在山上闯了那么长时间了,肯定很累,你就安心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跟我去一趟镇上,把这东西递交上去,估计也就是一两天就能回来了,说不定明天就能出来。”
陈安点点头,起身告辞。
本还想着送甄应全去大村子,结果被甄应全拒绝了:“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家里到底丢失了一些啥子东西,我你就不用管了!”
他说完就走,陈安也开着车子,返回盘龙湾。
屋子里,耿玉莲抱着陈想焦急地等着,陈澈就坐在一旁烤着火,已经非常想睡觉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不倒翁。
听到汽车的声响,耿玉莲又抱着孩子迎了出去。
陈安回来,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这两天顶着巨大的惶恐,吃不下也睡不着,这个时候总算是稍微缓和一些。
“老妈,没得事儿,我老汉和丽荣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陈安冲着她微微笑了笑,稍稍安慰了一句,然后将她怀里已经熟睡的陈想抱过来,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家伙突然就醒了过来,一看到陈安,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突然瘪嘴哭了起来。
他连忙又摇又晃,连带着好一阵安慰,大概是记起了他的声音,总算止哭了,眨巴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安,一动不动。
耿玉莲关切地问:“你还没有吃饭……我去给你做点!”
“我去做,你就领着娃儿在这里烤火!”
陈安先一步将陈想交给她抱着,然后伸手揉了揉陈澈的小脑袋:“走,去给爸爸帮忙,我今天给你煮鸡蛋面!”
小家伙连连点头,自然而然地伸手拉着陈安的右手,跟着陈安往厨房里走。
半个小时后,陈安煮了三大碗鸡蛋面送了出来,都吃了一些。
吃饱了以后,陈安将两个小家伙领耿玉莲房间里,特意弄了两个烘笼放房间里,让屋子暖和一些,让耿玉莲领着睡觉,他自己则是打开手电上楼,直奔自己的房间。
那房间里,还保持着被人翻找过的样子,衣物之类扔了一地,床铺被褥,也弄得一团糟。
箱子上的锁是被人生生撬开的,不用说,里面放着的钱都没了。
还有衣柜里,也是敞开的状态,存放在里面的被褥、衣服,扔了一床铺。
卖金香玉所得那一笔钱,从汉中汇款过来,被陈安给存放在银行里边,家里存着的那些钱,学车、买车的时候,就已经用得差不多。
开车跑货运所得的钱,包括撵山所得的钱,大部分被陈安在县城的时候就存进了银行,家里放的钱,也就五六千的样子。
但这还是小头,重头是屋里存放的那些熊胆、麝包和那些崹参,这少说也是价值两万以上的东西。
他在看到自己房间顶板上的那个被掀开的盖板,就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还在了。
所以,他踩着柜子,探头朝顶板上看到那些装崹参的坛坛罐罐翻倒一地,细辛木炭洒落得到处都是,放熊胆、麝香的两个小木箱,也被撬开,就已经没有上去看的必要了。
好在,之前捞到的那些金锭、银锭、金银首饰、铜钱,和一些从山里得到的银元、小件,包括铜鼓、铜牛,都被陈安放罐子埋土里封存起来。
不然,事情更大!
家中被盗的事儿,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
那么多人进山追踪过,那些盗贼留下的痕迹,估计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而且上了公路,想要追寻,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陈安此时却无法多想追寻那些人的事情,心思绝大部分还在自家老汉儿和媳妇身上。
天大的事儿,也顶不过他们两人能安全回到家里。
连日的阴霾,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天空中的灰云早已经散去,露出漫天的星斗和一弯月牙。
尽管如此,即使明天太阳高照,也很难融化得了那些表层早已经被冻成冰的积雪。
并且,这样的晴天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三五天就算顶天了,只要起了北风,跟着就会是另一场纷飞的大雪。
石河子村东边三十多里地的山林里,一个老人挎着猎枪,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一条青川犬后边,在林子里穿行。
借着这点微弱的月光,在莽莽山林里,有着皑皑白雪的折射,倒也能勉强将林子里的情况看个大概。
老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脚步落在雪层上,咔嚓作响。
如此穿行了大半个小时,在领头前行的猎狗发出呜呜凶叫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对面的山岭。
左边的山沟里,隐约能看到有红光冒出。
老人知道,那里有个能供人在山里落脚的石洞,有人在里边生火取暖。
对周边的山野,老人了若指掌,那个山洞,他自己也在里面住过不是一次两次,甚至里边还有他存放在里面的一些木柴,大堆钻进去就能让人觉得盖上厚厚被褥的松毛和一些零散放在里边的调料和简单的用具、吃食。
老人深深地看了那洞口几眼,没有急着靠过去,反而在雪地里一棵大树根脚坐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狼皮袄子,腿上绑着狐狸皮,哪怕现在是深夜,是寒冬最冷的时候,也像是对他没多大影响一样。
而那条猎狗,在朝着山洞张望一阵后,折返回老人身边,靠着老人趴卧下来。
“巴豆,莫急,等夜再深点!”
老人伸手揉了揉巴豆的脑袋,巴豆昂起头,在老人腰部蹭了蹭,呜呜哼叫两声,然后蜷缩成一团睡着。
老人也揉了揉自己的苍老脸上,眉毛、睫毛、胡须上挂着的白霜,把狗皮帽正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老人才又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山沟里红光已经灭掉的山洞方向,站起身来,从随身带着的羊皮包里取出一包用皮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一些洋硝、雄黄、碎瓦片混合而成的东西,是火枪用的引火药,也是土法制作摔炮和狩猎用的炸子儿常用的东西,量可不少。
他特地往里面加入一些铁砂,动作非常轻缓地搅拌后,重新将皮纸包裹起来,并从袋子里翻找出细绳,仔细地捆绑起来,然后顺着山坡小心地滑了下去,顺着山沟走到距离洞口十数米的地方。
老人变得越发谨慎,一个手势,那条一直紧紧跟在旁边的猎狗,停下了脚步。
老人稍微停留,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掩饰地踩着咔嚓咔嚓的走向洞口。
洞里面的人倒也警觉,立马有人打开手电,朝外面照射,同时大声喝问道:“哪个?”
听到这一声吼,里面的人纷纷出声。
有人走到洞口边,刚拿着电筒朝着老人扫视过来,老人迎面就将手里的东西给狠狠地砸了过去。
突然看到有东西迎面飞来,那人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洞里。
然而,就在东西落地的一瞬间,轰地一声闷响从山洞里传出来。
紧跟着,洞里传出阵阵哀嚎。
老人没有后退,反而一甩挎在肩上的火枪,动作异常麻利地揭开火道上的胶皮,端起枪,朝着黑乎乎的山洞里就搂了一枪。
下一秒,洞里的惨叫声越发歇斯底里。
老人可不管这些,快步退到一旁,又忙着凭感觉往火枪里装填火药、铁砂。
殊不知,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从洞里蹿了出来,发狠地朝着老人所在的方向连开数枪。
老人来不及装填弹药了,踉跄着往林木间窜,远远地避开。
一直跑出数百米,见没人追来,他才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其中夹杂着极尽忍耐的哆嗦声。
他双手抱着的大腿,中枪了,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也绝对不好受。
稍作喘息后,他忙着往枪里装填好弹药,又细细听了后边山林的动静,见没有异常情况后,他才将枪插在雪地里,解下脚上的绑腿,将腿上的伤口紧紧地包扎起来,这才奋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盘龙湾。
陈安将房间里的东西,重新收拾归位,这才下楼,给自己倒了热水洗脚,回屋睡觉。
尽管心事重重,也没有扛住身上的疲惫,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猛然惊醒的时候,天刚微亮。
他深吸几口气,翻身起床,也没有惊扰耿玉莲和两个孩子,先是出了屋子,到围墙外,打着手电查看那些脚印。
如同意料中一样,到处是乱七八糟的脚印,期间又下过下雪的缘故,能看出的,只是密密麻麻的雪窝子,根本无从分辨。
他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会很难查。
自己那些损失,恐怕也难以追回。
身旁的猎狗忽然掉头朝着对面的竹林吠叫起来,陈安回头一看,见是甄应全、宏元康和宏山赶来。
他也就没有过多停留,心想着先将陈子谦和冯丽荣给弄出来再说。
他匆匆回到屋子,打过招呼,和宏山他们一起将车里的猎获给搬到仓房里放着,也跟耿玉莲打了招呼,让她看顾好孩子,四人折腾了十多分钟,将车子启动起来,纷纷钻进车子,赶往镇上。
就在车子走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盘龙湾又有人找来,是李宗贵。
耿玉莲知道他的事情,多少对他有些不放心,也就没有忙着开门,只是隔着院门问道:“你是来干啥子?”
“我是来找陈安的……”
李宗贵倒也不奇怪耿玉莲的反应,看了眼被陈安留在院里狂吠不已的几条猎狗,说道:“婶子,等陈安回来了,让他立马带着枪,领着猎狗到黑潭子村来一趟,我师傅找他有事,很大的事!”(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