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徐载靖在跪祠堂的时候,
靖海侯呼延锋正在长兴伯符家做客,
出门后,呼延锋拜访了几家侯府国公府,
各家门房管事,一听知道是呼延家后,
有的是说家中主人中了暑不便待客,有的说是已经主人家早早休息,严禁打扰。
吃足了闭门羹。
在呼延锋骑马回靖海侯府的时候,
路过这长兴伯符家大门口,
此时,正好有婆子在此下马车,脚步匆匆的来到门房处。
呼延锋沉吟了片刻,下了马,派心腹小厮去递了帖子,
有婆子说话的声音传来:
“.冯.来.大娘子.快些!”
婆子被请进院儿里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呼延锋几人。
随后,那门房收了小厮递上来的帖子,没说别的就赶忙走了出来,
“小的见过侯爷,您能来我们符家,真是您快请进。”
呼延锋点头,心中感叹这符家没有逢高踩低,笑着走进了符家大门。
来到前院儿待客的前厅,刚落座,
就有女使奉上了茶水。
天热夜深,这符家灶口也是留了火的。
靖海侯对此赞许的点了一下头,随后问着身边的小厮:
“刚才那婆子是哪家的可知道?”
“侯爷,小的不知,但刚才听到她说是来求见符家二大娘子。”
符家后院儿,
娘家人这个时辰来拜访,
让成国公冯家旁支的姑娘冯子译心中有些惊慌,她披上了衣服,神色焦急的朝外走去。
她身后符家嫡二子跟在后面:
“娘子,你慢些。”
冯子译来到了前厅,
看到娘家来的婆子赶忙问道:“苏妈妈,怎么了?家里有事?”
符家嫡二子也来到了她身边,同样看着这位苏妈妈。
“姑二大娘子,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府上盛家的亲戚派人传了消息来。”
听到不是坏事,冯子译松了口气:
“说。”
苏妈妈也没迟疑:“亲戚说,靖海侯府和汝阳侯府这两家少打交道,避着好些!”
“好,我知道了。家里可有说是什么缘由?”
“并无,不过刚才我进府的时候,倒是看到身后有访客,他们或许知道。”
“嗯,官人,你和父亲母亲说一下吧。”
一旁的符家二子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妈妈也起身道:“姑娘,我还得通知咱们家亲戚,就先告退了。”
“好,赶紧去。来人送送。”
这时,符家长媳也披着衣服来到此处,看到冯子译道:“弟妹,可有什么需要我的?”
苏妈妈在门口行了一礼,此番情景也是知道自家姑娘这妯娌很不错,随即低着头感叹了一声快步离去。
符家二子,在院儿里追上了自家父亲长兴伯。
父子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前院儿,
在进待客的前厅前,长兴伯停下了脚步。
“你说是靖海侯家?这”
随即长兴伯有些无措的压低了声音道:“这靖海侯就在前厅。”
前厅内,呼延锋和小厮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但是却停在了近处没进来。
过了一会儿,
有管事走了过来:
“侯爷,内院儿说,天热难眠,伯爷和夫人刚刚睡下,实在是不忍打扰.您先回吧。”
呼延锋面容严肃了下来,告辞后便回了靖海侯府,
进门的时候问道:
“海哥儿他们回来了么?”
“侯爷,回来了。”
进了内院儿,看到呼延家的众人分作三堆的坐着,
一堆是靖海侯夫人包大娘子、大房小包娘子以及汝阳侯家来人,
一堆是三房、四房的,
最后是五房的。
看到靖海侯,小包娘子道:
“我说小房的,侯爷来了,你们俩可以说了吧?”
靖海侯面色凝重的问道:
“有什么消息?”
“父亲,勇毅侯夫人说,有北辽宗室指认包家子弟,从金国海运贩卖北辽降卒!”
靖海侯长子,顿时觉得手脚发软,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家三房四房的听到此话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看向了大房众人。
靖海侯夫人有些心慌的厉声道:
“荒谬!荒谬!”
靖海侯没看包家人,缓声问道:
“徐家当红得用,可否救上一救?”
呼延海道:“父亲.救谁?”
靖海侯夫人道:
“对对对!以后咱们家和徐家那是实在亲戚,应该救得!自然是救你舅舅!”
“你给我闭嘴!”
靖海侯呵斥道。
呼延家三房四房的纷纷走到了五房身边。
一夜未眠,
早上的时候,看着苍老许多,似乎行将就木的靖海侯去上了朝。
殿内,
只侍立着一个心腹女官。
肚子有些大的荣妃拿着扇子,看着坐在膝前绣墩上不说话的妹妹:
“母亲让你来,是让我再求陛下派人去找显哥儿?”
荣飞燕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说?”
“我看着京中这么乱,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而且哥哥素来是个不亏待自己的,要是真撑不住了,他自会报上身份,应该也没人会为难他。”
荣妃缓缓的扇着扇子:
“要是他和伱这般聪明就好了,想一出是一出,真是欠揍!孔嬷嬷什么时候去咱们家可定下了?”
荣飞燕嗯了一声。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
“我,之前话说的重了些.”
听到荣妃的话,荣飞燕道:“姐姐说的没错。”
“你可知道,昨天京中这么乱,到底是因为什么?”
荣飞燕微微摇头看向了姐姐。
荣妃道:
“徐家靖哥儿前日去了兖王藩地,昨日大闹了一通后,带着北辽宗室进了宫,随即陛下下旨拿了包家人,同时急召兖王进京。”
荣飞燕一脸惊讶的问道:“姐姐,他怎么会去兖王封地?怎么会有北辽宗室?”
看着一下子提起精神的妹妹,荣妃道:
“兖王独子被打断了腿,家臣被砸掉了牙,靖哥儿他只是被打了五板子,兖王会忍气吞声吗?”
“姐姐,您是说他去兖王藩地是为了警告兖王?那他怎么敢的!而且他又怎么知道那北辽宗室在哪里?”
荣妃摇头心道,这靖哥儿是有些玄妙在身上的,不然她怎么送了礼就有了。
荣妃道:
“可能是机缘巧合。今日兖王就能到汴京,传回的消息肯定会多些,咱们且看着。”
“那你可明白为何靖哥儿他如此作为却安然无恙?”
荣飞燕有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荣妃轻声对妹妹说道:
“自是因为靖哥儿的所作所为看似鲁莽,有心人看起来则是在帮皇后和皇子张目.”
想着之前小产的自己和其他几位嫔妃,荣妃继续道:
“乃至于,是帮了陛下”
荣飞燕不可置信的闻道:“姐姐,怎么会是为陛下?陛下他乃是天下至尊.”
荣妃微微的冷笑一声后低声道:
“陛下素来有仁厚之名!怜爱臣子宗室!有什么事也总是想自己有没有错处,生怕错怪了别人”
“即使无后,陛下他也没有无端猜疑宗室诸王。”
“皇城司揪出了死士,可因为没有证据,陛下他.那些小人看透了这些,所以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如若不是之前皇后清理了一下皇宫,
赵枋能不能长这么大,自己的肚子能不能到这个月份,
都是未知数。
“哼,靖哥儿如此行事,本意就是让兖王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别再生事。但奈何兖王”
兖王自己屁股下面不干净,被徐载靖的无心之举给捅了要害。
这时,身边的女官看到了远处门口的内官,赶忙走了过去。
听内官说完,女官走回来道:“娘娘,兖王已经进城,被关到了宗正司狱了。”
“飞燕,回去告诉母亲,过了这几天我自会求陛下。”
“是,姐姐。”
沧州柴家,
家世清贵,
子嗣绵延至今,
自大周开国之时便与高门勋贵多有联姻,但家中子弟却只从商,从不投军也不做官,
而每一個大周皇帝登基后,都会例行送来诸多赏赐,
数代经营积累,亦是富贵无比。
今代柴家家主有二子一女,
两子在汴京,女儿前些日子被仆役护着去京东东路走亲戚。
蝉鸣声中,
忽的一声马嘶,
一辆马车急停在了柴家大门口,
柴家门房赶忙走过来询问一二,还没说话就看到一个被颠的面色发白的中年人被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门房惊讶的道:“刘管事,你怎么来了?”
那中年人在路上想了很多,并未在柴府门口大喊,而是急切的说道:
“快,进去通传,我有要事禀告家主!”
“是是。”
一行人进去不到半刻钟,整个柴家一阵骚乱。
随后柴家家主带人骑马刚出了大门,就看到大门口有数名骑士驻马。
“可是柴家主君当面?”
“你们是?”
“我等乃是沧州皇城司吏卒,京中来信言明,贵府家眷已抵汴京,不日就有信函送来,还请主君放心。”
柴家家主眼中满是思量后道:
“多谢,还请虞侯进来喝些解暑凉饮。”
“谢过主君好意,我等还有要事,告辞。”
几位皇城司的骑士走远后,有人道:“头儿,这柴家当真遮奢,家眷到了京城都能请动咱们皇城司的信鸽。”
“少说话!”
金羊山,
山寨中,
几个被敲掉牙齿的兖州皇城司卒子,被绑的严严实实,绝望的瘫坐在一旁。
兆眉峰则是站在寨子门口,打了个哈欠后看到了从京中赶来的一行人。
一行人身后跟着保护的禁军,皆是风尘仆仆。
看众人下了马,兆眉峰赶忙上前拱手道:
“皇城司,兆眉峰见过诸位上官。”
“见过兆主事,在下刑部员外郎段纷庭.”
“见过兆主事,在下兵部库部员外郎”
“在下工部,军器所主事”
“在下工部,将作监主事.”
“见过兆主事,我等皆是开封府仵作吏员,.”
兆眉峰道:“诸位里面请!”
除了那数位开封府仵作,其余众人皆是皱眉捂鼻朝里面走了进去。
进了山寨,兆眉峰道:“诸位,请自便吧。”
随后,那些仵作们便在刑部官员监督下开始验尸,
军器所与库部郎中开始验看兵器甲胄,
将作监的开始查看山寨构造,
随着这些大周的‘技术人员’查看,很快各方面的情况汇集成了文书。
半个时辰后,山寨中的一处屋子里,将作监的管事一声高呼:“快来!”
兆眉峰赶忙走了过去,
片刻后,兆眉峰便请军器所和库部郎中进了那屋子。
事关大周亲王,发生的这些事,自然是不能只凭徐载靖、耶律隼还有其他人的一面之词。
很快,除了关于金羊山尸体、兵器甲胄、屋舍的勘察结果的文书被加急送到汴京,
送来的还有被查封的兖州王府起获的来往书信,
这些一同递到了皇帝的面前。
此时早已下朝,书房内的也都是大周重臣,
皇帝拿着手里的文书、书信一目十行的看着,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啪!”
皇帝气的直接将文书砸到了御案之上,
随后皇帝挥了挥手,大内官赶忙将文书拿起来,散给了重臣们。
徐载靖这次的行为,孙氏被气得不行,
虽然已经跪了一夜,
但是天亮后孙氏依然没有松口,徐载靖早中晚三顿饭都是在祠堂吃的。
悄悄的活动了一下腿脚后,徐载靖继续跪着,
唉,
他去兖王藩地真的只是想让人知道他不好惹,可没想到闹的这一通,竟捅了兖王的要害。
他真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相州城北
祝家堡,
堡中空地的树荫下,
不时的有欢呼声传来。
被人激将扔酒壶砸人,间接引发汴京风云激荡的荣家哥儿荣显,此时正在和一个年纪比他小好多的少年摔跤。
“噗!”
满身灰土的荣显再次背部着地,被少年扑到了身上后,模拟捅了他好几刀
“显哥儿,你又‘死了’”
荣显的小厮蹲在一旁,从腰上的荷包里费劲的倒出了十几个铜子儿,递给获胜的少年。
“公子,咱们没铜钱了。”
听到此话,旁边跃跃欲试的老人和其他少年失望的叹了一声。
赢了铜钱的祝家少年在旁边道:
“显哥儿,看你也是痛快人,听弟弟们一句话,你这体格儿投了军,真没啥好果子的。”
“你太弱了”
“你啥也不懂”
“我爷爷你都打不过。”
荣显听着少年的话,看着树荫下赢了他的祝家老人,他丧气的垂下了头。
这时,空地旁的土路上,几个相州城来的衙役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看了一眼树荫下浑身是土的众人喊道:
“几位有礼了,你们堡里可有见过此人?”
说着就走了过来。
柴家
书房,
平宁郡主坐在椅子上,正细细的和柴劲柴勃兄弟二人说着话
“铮铮的事,知情的贼人多数死在了金羊山,唯一一个活着的,此时正在狱中,就是那兖王的家臣邱敬。”
柴家兄弟点了点头。
平宁郡主继续道:“那邱敬被捉的时候,把铮铮的身份当做放他一条生路的筹码,真是可笑!”
“如此,知情的也就只有徐家哥儿和他家的那三个长随小厮了.高家为了自己家的名声会守口如瓶的。”
“表姑姑,那能否给徐家哥儿些”
平宁郡主急声道:
“你们给我绝了这个念头!!!徐家哥儿他护短的很,他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你们别胡乱动,平白惹了恩人变仇家。”
柴家兄弟面容凝重的点了点头,金羊山上的情况,他们已经从柴铮铮的口中知道了。
这帮贼人能把他们柴家护卫灭掉,就已经说明那金羊山贼人实力了。
“过几日,等你们父母从沧州赶来,到时在齐家办一场宴席,我邀请汴京勋贵来,众人也就以为铮铮她是和父母过来的了。”
“是。”
从柴家回了齐国公府,
卧房只有齐国公夫妇,
齐益秋看着平宁郡主低声道:
“昨晚你这匆匆忙忙的带着衡哥儿去宫里,今日怎的不带他去柴家了?”
“我这外祖家有金山银海,我也动了心思的。”
“可是细细想来,柴家终究不能给衡哥儿仕途太大助力。”
“若只让衡哥儿当富贵闲人,又何须靠衡哥儿娶妻!”
齐国公点了点头。
平宁郡主继续道:
“可惜,勇毅侯府没有和衡哥儿适龄的姑娘,不然与他家结亲也是不错的。”
“夫人说的是。”
自神保观神生辰那日下午徐载靖打人,
已经过了六日。
兖王进京也有两日,
宫墙外,
柴家的府邸依旧如之前那般的肃静,
宫墙里,
大内官在皇帝身边躬身道:
“陛下,邱敬在狱中殁了,金羊山的贼人也都伤势过重,没能到汴京。”
皇帝点了点头道:
“差人去告诉平宁一声。”
“是,陛下。”
“徐家那小子还在他们家祠堂跪着呢?”
“回陛下,跪着呢。”
“嗯,把此事和皇后说一声。”
“是。”
兖王究竟如何朝廷还未有定论,
但汝阳侯府包家已经被禁军围住,
两日的时间里,
不断的有府中管事,各房子弟和大娘子被押到狱中。
还未用刑,只是吓唬一下,后凭着兖王府起获的书信,
不消半日包家众人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全招了:
一开始物资的确损耗四成多,但是后来就好了。
但,包家人和呼延家大房看到有损耗朝廷也未追究,便按照一开始的损耗报了上去,
多运过去没花本钱的物资,一部分被包家和呼延大房中饱私囊,一部分被兖王买了去。
从金国回来的时候,还能暗地里做一笔贩卖北辽俘卒的生意。
简直赚麻了,大周朝廷则是亏麻了。
人证物证具在,证据确凿,
只有靖海侯一家显赫亲戚的汝阳侯包家,
被火速的褫夺爵位,家产充入国库,全家被刺配充军。
靖海侯府,
侯爷呼延锋及夫人,被褫夺了爵位和诰命,呼延锋的官位被一撸到底。
呼延家大房,涉案极深,被免去威棹水军指挥使的职位,等待案情明了,再行发落。
呼延家三房四房,降职、罚俸,留用查看。
五房的处置却没有风声传出来。
一时间,呼延海成了呼延家官职最高的人。
靖海侯被夺了爵位,家世地位和勇毅侯府已经有些差距,两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但是两家的亲事却没有变动的传闻,
七月初的时候,
呼延家五房有了结果:免去呼延海禁军虎翼水军指挥使职位,因其精通水军,转任登州水军指挥副使。
齐国公府给各家勋贵官眷发了帖子,过几日平宁郡主的外祖柴家来汴京,邀请勋贵们去齐国公府饮宴。
皇宫,
皇帝面露疑惑的看着求见的平宁郡主
“平宁,你说柴家姑娘求的什么东西?”
“父皇,说是求一个咱们大周士卒的兜鍪。”
“要这个干嘛?”
“孩子受了惊吓,睡不好觉,要找个物件儿镇一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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