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走了。
她的离去,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损失。
为了表达哀悼之情,朱棣下旨辍视朝一年。
听政议事,换在其他地方。
丧事的规格非常浩大,花费也不少。
但,朱棣不在乎。
他就是要将最好的都给自己妻子。
丧事结束,杨轩再见朱棣,发现他的精气神大不如前,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疲惫。
“师姐刚走,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大明需要你这个皇帝。”
乾清宫前的庭院,杨轩走到朱棣的身边坐下,缓缓说道。
然而朱棣并没有接杨轩这话,他只是看了一眼杨轩,自语般的说着:
“这段日子,每天天一黑,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偌大的皇宫,给我的感觉就是冷冷清清。”
“你能想象,那种吵架都没人跟你吵的感觉是什么吗?”
杨轩沉默不答,这好像也是他的未来。
“每天晚上,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宫殿,仅有的声音,也是自己的呼吸声。”
“啊!……”
朱棣忽然抬头望向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种感觉,真的…好孤独啊!”
这一刻,杨轩感觉自己好像在朱棣的眸子中看到了迷茫。
就跟那种失去了精神支柱的人差不多。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如今…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杨轩还是没说话,就那样在朱棣身旁静静坐着。
男人之间,并不需要那些煽情的话,只需要在身边陪着就足够了。
他们发着呆,就这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朱棣站起身来,拍了拍杨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已经这样了,但你和安庆,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啊!”
声音越来越小,杨轩转过身,就见朱棣已经走远了。
……
杨轩就这样满怀心事走出了皇宫。
什么时候回去的,怎么回去的,他都不知道。
进入房间,看到安庆在整理衣柜。
“回来了?”
听到动静,安庆回过头,就见到是杨轩,便温柔道。
“嗯。”
杨轩轻轻嗯了一声,随即上前,将安庆揽入怀中。
“怎么了?”
安静的语气中透露着担忧。
“没事儿,让我抱一会儿!”
杨轩柔声道。
熟悉的味道,让他心中非常安宁。
也抚慰着他精神上的疲惫。
老话说,夫妻一体,安庆自然也能感受到杨轩的情绪。
在这一年里,陪伴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走了,视他为亲人的师姐也走了。
以后还有更多的人接连离去,这都是他以后要面对的。
安庆帮不了,只能尽可能的给他温暖,和心灵上的安慰。
好一会儿,杨轩松开了安庆。
看向衣柜问道:“怎么想起来整理它?”
“里面有些衣服放的时间长了,可能会受潮,拿出来洗一洗,晒晒太阳。”
安庆解释了一句。
“不愧是我家的小公主,勤俭持家,温柔贤惠。”
杨轩笑着夸赞道。
“哪有!”安庆娇/嗔,给了杨轩一个白眼。
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显然杨轩的夸赞,很是受用。
说了几句让人脸红的话,杨轩看向安庆整理出来的衣服。
在其中,他看到了两件熟悉的袍子。
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那是两件小袍子,一件更是只有小孩才能穿得下。
另一件,以他现在的身材,穿起来也会显得小。
他缓缓蹲下身子,小心翼翼,似是怕损坏一般地轻抚着两件袍子。
站在身后的安庆,忽然看到杨轩的背影在颤抖。
她连忙上前,就见杨轩的眼眶红红的。
豆大的泪珠落在地上。
她将杨轩轻轻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
嘴里念叨着:“没事的,小轩子,我还在。”
以她对杨轩的了解,不难猜到,这两件衣服,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
“安庆,这…这袍子…是师姐,给我做的。”
“是她给我做的……”
“那年,我刚到魏国公府,过年前最后一天,师姐给我做了一件新袍子。”
“她说,过年得穿新衣服。”
“还有一件,是师姐成亲前,赶时间给我做的。”
“这么多年,我怎么把它们忘了呢?”
“我怎么能把它们忘了呢?”
男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杨轩的坚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两件衣服,一件代表着初识,一件代表着生离。
师姐临走之前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便代表着死别。
初识,生离,死别!
原来,一切,冥冥中,早就已经注定了。
杨轩猛然间明白过来。
他悔啊,为什么要明白的这么迟?
“师姐啊……”
杨轩嚎啕大哭,蜷缩在安庆的怀中,哭的像个孩子。
安庆也哭了,她想到了最宠自己的太子哥哥,母后,父皇。
这一刻,她与杨轩共情!
……
师姐徐妙云给杨轩做的三件衣服,被他用一个新的箱子收藏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和安庆一起做的。
完事儿后,他一个人来到书房静坐。
书房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幅画像。
一男一女。
男的精神威武,显然是老胡年轻时的样子。
女的笑容亲切,正是徐妙云年轻时的模样。
杨轩的目光在一幅幅画像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老师徐达的画像上。
“老师,徒儿想您了!”
…
次日,杨轩就准备了一些香烛纸钱,还有酒肉,和安庆说了一声后,便一个人上了钟山。
在这上面,埋葬着他的亲人。
他先去的是老师徐达的陵前,告诉老师师姐也走了,希望老师在那边能好好照顾师姐。
离开前,他给老师留下了一只烧鹅和一坛酒。
然后,他去看了老朱和马皇后。
他和马皇后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其人格魅力,却深深折服了杨轩。
毕竟,当初那些连死都不怕的骄兵悍将,最佩服的便是这个平凡的女子。
接着,杨轩又去看了看朱标和蓝玉。
给他们烧了点纸,又陪着他们喝了点酒。
同时也说了很多话。
最后,就是来到老胡和玉儿的墓前。
跟他们说了说虎子,小虎他们的情况。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杨轩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今儿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里吧!”
“以后,我再来看你们。”
“走了啊!”
……
历史的洪流依然在滚滚向前,无论是谁都阻止不了。
如今,大明国力昌盛,百业兴旺,一片盛世之景。
顺天城修建完成,运河也早已疏通,京城至顺天的直道也已修建完成。
新政在南北已推行开来,百姓的负担减轻。
新的作物也正在推广中。
国家财政收入提升,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朝堂上,朱棣却忽然宣布了一项决定。
迁都!
而这,自然遭到了百官的强烈反对。
因为朱棣打算定为都城的地方,不在南方,而是北方的顺天。
和富饶的金陵相比,顺天说是苦寒之地也不为过。
而且朝堂大多官员出身南方,他们的家族,资产,人际关系等都在南方。
迁都,意味着一切他们都需要重新开始。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们都是不愿意迁都的。
而同意迁都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当初朱棣起家时的班底。
此刻,御书房。
“朕没有想到,朕的好太子,竟然带头反对迁都。”
“朕为什么要迁都,你难道就看不明白吗?”
“啊?”
朱棣叉着腰,在朱高炽的面前来回踱步。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朱高炽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无声的抗议着。
朱棣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看到好大儿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顿时大骂道:“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让朕改变主意?”
“你以为你不说话,朕就迁不了都了?”
“父皇!”朱高炽忽然开口。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朱棣的眼睛。
“定都金陵,是皇爷爷立国之时就定下的。”
“若是就此迁都,那我们要如何跟皇爷爷交代啊!”
“况且,我大明定都金陵已有数十年,天下人都习惯了金陵作为京师。”
“贸然改变,影响太过巨大。”
“毕竟,迁都,迁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还有人口等各方面的问题。”
“百姓故土难离,让他们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他们自然是不愿的。”
“另外,顺天本就是边境重镇,距离前线实在是太近了。”
“一旦发生意外,大明恐有亡国之危啊!”
“而金陵,位于大后方,战略纵深足够宽阔,沿途还有黄河长江这等天险。”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金陵都是最适合作为京师的。”
“父皇,儿臣句句发自肺腑,恳请父皇能够三思,不要迁都了。”
言罢,朱高炽重重叩首。
朱棣指着儿子,气的手指颤抖。
他为什么要迁都,还不是为了大明。
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呢?
臣子不理解,反对,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儿子带头反对,让他很伤心。
如果媳妇儿还在的话,肯定能理解自己。
朱棣的心很累!
“滚,给我滚!”
“朕不想看到你。”
朱棣指着门口,怒吼。
“儿臣告退!”
朱高炽艰难的起身,就这样退出了御书房。
恰在此时,杨轩入宫来了。
看到朱高炽拖着具有肉感的身体,走出御书房。
便迎了上去。
“师叔。”
“我刚听见陛下好像在骂人,咋回事儿啊?”
“嗨,还不是在骂我。”
朱高炽道。
“你俩又吵架了?”
杨轩问道。
没了徐妙云这个调和剂,朱棣和太子朱高炽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暴露了出来。
毕竟这父子俩,一个是马上天子,行事极为霸道,一个仁慈宽厚,凡事以仁为本。
治国理念不同,矛盾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朱高炽每次都是默默忍受着父亲的怒火,等到对方发泄完。
当然,该坚持的,他还是会坚持。
听到师叔的话,朱高炽没有否认。
“因为迁都的事儿?”
杨轩又问。
这事儿并不难猜,支持迁都的人本就不多,反对者甚多。
其中太子朱高炽更是带头反对迁都,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嗯。”朱高炽点了点头。
“师叔,您帮忙劝劝父皇吧,迁都真的不行。”
“他现在一副铁了心的样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您和父皇相交多年,想必您的话他应该会听。”
朱高炽接着说道,想让杨轩帮忙。
闻言,杨轩却是没有如朱高炽想象的那样直接答应。
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迁都?”
“这……”朱高炽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就问:“师叔,您也同意迁都?”
“嗯,迁都好处多多,为什么不同意呢?”杨轩再次反问,倒是给朱高炽整的有点不自信了。
“你回去后,代入陛下那个位置,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要迁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肯定能明白。”
“好了,我先进去看看陛下。”
说完,杨轩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转身走向御书房。
来到门口,见王忠正准备给朱棣禀报,杨轩赶紧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
王忠点点头,然后便挥手让外面的太监都离得远一点。
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迈步跨过台阶,进入御书房中。
就见朱棣正一个人生闷气发呆。
“不是让你滚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朱棣听见动静,以为是好大儿去而复返,当即骂道。
“哟哟哟,这谁啊,这么大的气性?”
杨轩一边走来,一边打趣似的笑道。
“你怎么来了?”
见来人是杨轩,朱棣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听说你要迁都,所以进来看看你。”
杨轩说着,在朱棣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阻力怕是不小啊!”
闻言,朱棣瞬间就变的气愤起来,并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逆子,他竟然带头反对迁都。”
“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他是太子储君,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朱棣越说越激动。
杨轩生怕他一把年纪被气出个好歹,便连忙安慰。
“没事儿没事儿,我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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