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风禾……你和她是好朋友吗?”
车载空调安静地运作着,窗外架线柱的阴影以固定的节奏横穿过视野,仿佛钢琴卷帘上的一条条小节线。
这样的氛围里,靠在远离祝余这一侧的车门上的少女忽然开口询问。
“嗯?算是病友吧。”
祝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关心这个问题。
就算吃醋也用不着以精神病患为对象,更何况……
“我们其实根本不是这种关系,对不对?”
祝余看着车窗上她的倒影。
“你已经对我平等地对待你这一点感到厌烦了吗?”
林绥草吃惊地掩住自己的嘴唇,“我的男朋友更喜欢上下位明确的关系?”
“如果是我在上位的话倒也不会反对。”
祝余不给她扯开话题的机会,“但我指的是所谓的男女朋友本身。”
他举起右手,展示之前躲藏时被扯住的袖口。
“正常的年轻情侣不至于特意避讳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吧?现在也间隔得很开。”
“怎么回事,你连自己被冷淡对待会更兴奋的记忆都丢失了吗?赶紧找回来。”
祝余一脸“你看我会信吗?”的表情。
他只是局部失忆,又不是被人魂穿,因此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是那种性格的变态。
林绥草放下手掌,叹着气轻咬樱唇:“如果你现在就抑制不住强行猥亵女生身体的冲动的话,作为恋人我也是可以忍耐住的。”
“是吗?”
祝余毫不犹豫地对着那如同艺术品的侧脸伸出了手掌。
即使后座即将发生惨案,司机依然很有职业素养地目不斜视,保持着车辆的稳定行驶。
指尖已经感觉到肌肤传来的温度时,手腕被隔着衣服紧紧地抓住了。
出租车此刻行驶在这座临海城市的立交桥之上,将视线越过对方没有表情的脸庞,能看到远方的天际缀着几只白鸥的身影。
“在车上不行。”
林绥草面不改色地推开了他的手。
“就算下车我觉得你还是会找其它借口哎?”
“那堵上这些借口就是男朋友的责任了。”
祝余再次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才不会找这么不可爱的恋人。
但他也确实想不明白对方这么说的缘由。
之后的路程上,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司机体贴地打开电台,冲淡突然降临到车内的尴尬沉默。
“大家听说过最近流行起来的好运象征物吗?据说能实现人愿望的植物种子……哈哈,要是真的话那我也想拥有一颗……”
在电台主持断断续续的声音里,他们汇进车流,最终在老城区内的一片楼房前停下。
“海野小区7栋2单元1206室。”
跨出车门的林绥草在前面领路,长长的黑发随着脚步一跳一跳,“这回可别忘记。”
祝余跟上她的步伐。
其实他记得自己家的地址,但是与之高度相关的,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仍然蒙着一层触碰就会引发钝痛的面纱。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7号楼的电梯,来到12层。
林绥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咔地一声打开了房门。
“喂,你竟然连我家的钥匙都有。”
“因为是女朋友。”
她以为这个解释是万能的吗?
客厅空无一人,屋内寂静而单调,除了位于北侧的厨房外还有数间门扉紧闭的房间,面南的阳台上摆放着几株绿植。
“我的父母到底是去忙什么工作了?”
祝余终于忍不住问道。
虽说之前在医院她给出的说辞是他的父亲有临时工作,但是孩子出精神病院也不见踪影,这种状态恐怕称不上是正常的家庭情况。
“医生说最好让你自己想起来。”
林绥草迟疑了一下,“我保证他不是不关心你,只是认为我很可靠而已。”
实际上这个状况也不能说完全不符合祝余的心意,毕竟他还没有彻底做好心理准备。
“那等他们回来再说。”
祝余放下背包,站在玄关看着她,“你不回家没关系吗?事先说好,我有自理能力的。”
他已经完成了出院的目的,不是很想继续和这家伙待在一块。
少女在身后带上门,疑惑地歪了歪头,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自然地从鞋柜里抽出淡蓝色的拖鞋换上,在他身边挤过去,走过客厅后拧开其中一间房的门把手:“这是我的卧室。”
敞开的房门后是林绥草口中的少女香闺,因长时间有人居住而形成的独特生活气息像是冬季呵出的白雾,以强烈的存在感主张着她那令祝余猝不及防的观点。
“好,知道了的话我们去你的房间,那里还要打扫……”
“停一下!”
回过神的祝余才不给她蒙混过关的机会,“伱想说我们作为高中生已经开始幸福而甜蜜的同居生活了是吧?我的‘女朋友’?”
“……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她还在嘴硬,然而他自觉已经看穿了一切。
“别搞了姐姐,你说实话,我们是姐弟还是兄妹关系?从外观上我倾向于后者。”
“绝对不是。”
她的声音异乎寻常地冰冷,“我不是你的亲戚。”
直觉上来说,祝余认为这句话不是谎言。
但她也肯定不是自称的女朋友这么简单,仔细思考一下吧。
为什么她对他们的关系难以启齿?但是又承担了接他出院的责任?
再加上住在一起又不算是亲戚。
祝余震惊地后退一步,上下扫视着眼前個子只到他肩膀的女孩。
“要是将你想到的喊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声带拽出来种进阳台的花盆里。”
他第一次看到林绥草展露出了因绷不住而显得气急败坏的表情。
也是,她要是答应的话那生物学就和物理学一样不存在了。
但你这读心是怎么回事?
少女深呼吸几次,微微垂下脑袋:“总之,在这件事上我肯定没有骗你,请相信我。”
“唔,我也没介意到一定要立刻弄清楚的地步。”
为了保护自己的声带,祝余随口敷衍。
反正他也没觉得有哪里特别吃亏。
这话似乎又给了她信心,林绥草挺起远逊于那位前病友的胸膛,撩了下垂到肩膀上的发丝。
“没错,像你这样交了世界第一可爱的恋人还一直挑剔的人才扭曲得不行,好好接受就可以了……祝余。”
问题是这个女朋友连碰都不给我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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