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
“裴姐姐请坐。”
姜小白将裴宁引到最高层。
裴宁以前来过这里,环顾四周,但见书架矮案,一如昨日。
“你这里幽静,倒是修行的好所在。”裴宁看了眼书架后的矮床,然后坐下来。
姜小白自是明白何意,她赶紧倒上茶水,道:“姐姐若是喜欢,那便在此住些日子。”
“只怕会坏你好事。”裴宁笑。
姜小白也笑,道:“我的好事不也是姐姐的好事?”她竟不装了。
“你们在此处,不怕伱家老祖发觉?”裴宁问。
“那倒不会。”姜小白笑。
两女扯了半天闺房废话,裴宁才问起正事。
“我听说你家前阵子出了事,真的假的?”裴宁按着茶盏。
半年前信义坊生出传言,乃是说姜家死了好几个筑基。都是有名有姓之人,乃是姜向生,姜火,姜遇风,姜向寒。
“是。”姜小白叹了口气,“魂灯已灭,我也是后来才知。”
“出了什么事?”裴宁问。
“不知道。”姜小白摇头,“老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我去问也没个音信。”
裴宁点点头,便不再多打听。
那石牌早已交给了林白,由林白来处置,且林白不让她再掺和。
两人又聊了会儿妙妙和姜鱼的修行,便出了黑塔。
但见观礼的姜家年轻子弟尽皆惊愕,妙妙泪流不止,正趴林白腿上哭。
“都散了。”姜小白上前,驱散一众子弟。
“出了何事?”裴宁握住妙妙的手,看向林白。
“玉茂兄糟了不测。”林白挥散心中的怅然所失之感,道:“妙妙方入道,气息不稳,先让她留这里两天,我去凤鸣山看看。”
又交待几句,林白便自出发。
离了信义坊,往凤鸣山而去。
到了地方,只几个朱家年轻子弟在。一问才知,朱玉树夫妇和朱见羊都去了田家。
还牵扯到了田家?林白见管事的都不在,便喊来了朱玉阳,朱明钧。
这俩也是朱家的筑基苗子,林白一向跟他们混得熟。
朱家辈分是见玉明心,金丹老祖定下来的。朱玉阳与朱玉树等人一个辈分,朱明钧与妙妙一个辈分。
结果俩人一问三不知。
林白又去找朱玉蔷,结果还是啥都不知道。
没法子,林白只能在大殿里坐等。
过了两日,裴宁又带着妙妙来了。
妙妙已不哭了,只双眼红肿。瞧见林白,眼泪竟又打不住,“师父。”她走上前,跪倒在地,趴到林白腿上,又哭泣不止。
林白也不多说什么,只轻轻拍拍她的背。
裴宁看向林白,林白轻轻摇头。
“是田婉君!都怪田婉君!”朱玉玲忽的闯了上来,朱玉阳等人竟拦不住。
几年不见,朱玉玲老了些,面上皱纹显现,双目也有刻薄之色,头发散开。
“妙妙!”朱玉玲来到大殿,踉跄几步,扑倒在林白身前,将妙妙拉到怀里,道:“都是田婉君害了你爹爹!”
妙妙略愣了下,便摇头,“不可能,她是好人。”
“好人?”朱玉玲冷笑,“你还小,如何辨的清好坏?来日这凤鸣山指不定就不姓朱了!”说完这话,朱玉玲又仰头看林白,两手抓住林白衣衫下摆,道:“我家于你恩重似海,玉茂更是你的贵人,他被田家所害,你须为他报仇雪恨!”
妙妙听闻此言,立即从朱玉玲怀里挣脱,气愤的把朱玉玲推开,红着双目道:“我爹早跟我说过,只有朱家欠师父的,没有师父欠朱家的!我爹与师父生死之交,让我待师父如亲父!”妙妙越说越气,一脚把朱玉玲踢开,“如今我爹死因未明,你便强迫师父与金丹结仇,你要害我师父?”
“妙妙……”朱玉玲竟哭了出来,“妙妙,咱们都姓朱,是一家人,我岂能哄骗你?”
“我爹也姓朱,莫非是他一直哄骗我?”妙妙愈发不耐了。
“你……”朱玉玲越哭越大声,拉住妙妙的衣衫,“你小时候我还教你打算盘,教你认丹药……你忘了?”
“自是记得。”妙妙把她的手掰开,退到裴宁身旁,道:“我明日便去教你儿女打算盘认丹药,待你死了,我也日日跟他们提。”
“你……”朱玉玲愣住,又看向林白,道:“是你!是你把妙妙教坏了,都是……”
话还没说完,朱玉蔷上前拍她后颈,一掌击晕。
“自打卸了凤鸣阁的差事,她便一直有怨气。”朱玉蔷摇头叹息,“后来婉君掌了权,她不服气去找伯父,又被伯父骂了一顿。自此愈发疯魔了。”
朱玉蔷又招来人,把朱玉玲抬了出去。
再等五日,竟还不见朱见羊等人回来。
裴宁也没法久留,便先回天池派了。
又过了两天,朱玉树等人终于回来了。
只见朱玉树面色难看,田婉君更是有失魂落魄之象。唯独朱见羊见惯风雨,倒是一副淡然。
诸人也没闲心叙礼,朱玉树把一众子弟赶走。只留下他夫妇二人和朱见羊,连同林白。
各自坐下,林白便问起缘由。
原来这事儿还真跟田婉君有关。
田婉君自打接管凤鸣山事务后,也没干啥大事儿,只是见朱家生息太少,便去娘家引来许多珍贵灵植。
她本就是农事出身,自是擅长。
然后见朱家青黄不接,炼丹炼器制符都没个能顶用的,又喊了娘家的姐妹兄弟来凤鸣山游玩,顺带教导朱家子弟。连带林白也被她的几张丹方收买,时时来凤鸣山传授炼丹和制符技艺。
如此过了一年多,朱家子弟还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生息并未提高多少,当然也不能怪人家,这事儿要十年二十年才能见效。
田婉君行事公正,人又温婉,朱家上下都念她的好儿。
前不久,九阴山元婴鹿海客拜访桥山派。
九阴山虽跟云霞宗不对付,可跟桥山派一向有往来。
当然,前几年因狐狸的事,桥山派杨家跟九阴山也闹了矛盾。
随着狐狸当了三姓老祖,杨家和九阴山为他人做嫁衣的事传开,都已成了笑料,却也不耽误杨家跟九阴山不对付。
那元婴鹿海客有一金丹后辈鹿食萍,是一女修,亲上田家灵地,要采买些归农山特产的鱼珠草。
这鱼珠草于金丹修行有益,只是产量极少,一向都是田家自己人用。
不过鹿食萍毕竟是元婴后人,面子还是要给的。田家家主田归琴做主,赠送三支鱼珠草。
鹿食萍自是感谢再三,说按九阴山规矩,要陪田归琴睡一觉。
两个女修怎么睡?田归琴吓的不轻,自是拒绝。鹿食萍又说可以换田家男修,可田归琴还是不应。
那鹿食萍也不再勉强,又邀请田家人去九阴山。说是九阴山大岛产许多海产,然则九阴山之人不擅买卖,想让出些东西,让田家代为发卖。
以前九阴山在信义坊有商行的,只是因狐狸之事被杨家查封,此后再未重开。便是三通坊那边,也是如此。
九阴山海岸边自也有坊市,可远不及桥山繁茂。
田家见还有这好事儿,也没敢立即答应,反先去问了顾家。
顾金针不同意,顾九重却说可行。闹腾了两天,最后竟同意了下来。
而田婉君一心想为朱家做事,知道了娘家的事后,便也想搭个飞舟,看能否喝点汤。
不过她毕竟是女修,不便亲自去九阴山。与朱玉树一商量,便派了凤鸣阁管事朱玉茂。
按田婉君所言,实在人才好谈生意。
田家本不想带朱家喝汤的,奈何田婉君回娘家哭了两天,最后捏着鼻子答应带上朱玉茂。
自此田家派出三筑基四练气,连同朱玉茂,总计八人,随同鹿食萍前往九阴山。
八个人在九阴山待了半个月,商议好契约,便要回家请示家主。
然则八人离了九阴山还没两天,鹿食萍便追了上来,说是丢了东西,要检查飞舟和诸人储物戒。
田家人自是不同意,然则鹿食萍根本不讲道理,只一掌拍碎飞舟。
此番八人是来谈生意的,少经战阵,又没料到鹿食萍翻脸无情,当场就死了五个。
后来那鹿食萍竟不收手,只杀得剩一田家练气老修。
那鹿食萍骂田家手脚不干净,生意作罢,只让那老修回去传信。
“我娘家去的都是叔伯辈,皆是老成之人,怎会手脚不干净?玉茂又淳厚良善,更不会拿人东西。”田婉君抹泪,“九阴山必是污蔑人!”
也没人吭声。
“都怪我利欲熏心……”田婉君又哭了起来。
“不怪你。”朱玉树握住田婉君的手,轻轻安抚。
“怎么看?”朱见羊看向林白。
林白就觉得九阴山简直把田家当狗耍。
元婴门派自是有资格耍狗,可田家背后是顾家。是故,这那是打田家的屁股,这是打顾家的脸啊。
而且九阴山不暗杀,反光明正大的来。且还留了个活口,让回去报信。
这着实胆大,好似不把顾家放在眼里,甚至连桥山派的颜面都不管了。
顾倾水别是出事了吧?林白头疼的很。
“所谓偷东西,不过是借口罢了。玉茂是无妄之灾,田家怕也是殃及池鱼。”
林白也迷糊的很,便又问道:“那位元婴鹿海客去桥山派拜访的哪位?又是何时回去的?”
“据顾芳所说,鹿海客先拜访向老祖而不得,又去见了程家老祖,最后去跟顾老祖说了话。”朱见羊无奈叹息,“玉茂魂灯熄灭之时,鹿海客刚离开一天。”
拜访向老祖而不得?是向老祖不在吧?林白想起狐狸说过,向老祖把木妖拐走了,似是外出。
那就是桥山派出事了,鹿海客瞧出了端倪,要不然九阴山怎没来由打顾家的脸?
“顾家怎么说?”林白问。
“顾芳去了归农山,只安抚了几句,便又回去了。”朱玉树道。
林白无语,这顾家做事真不靠谱,起码去个金丹才对嘛!
“田家怎么说?”林白又问。
“我娘家……”田婉君摇头叹气,“娘家说诸事以顾老祖之令为准。”
四个人都不吭声了。
过了良久,又稍微商议了会儿,留朱玉树夫妇在家中坐镇,林白和朱见羊去桥山派打探消息。
出了大殿,便见妙妙迎上来。
她穿黑色道袍,秀发在后,双目微有血丝。
“安心在家,诸事有我。”林白轻轻拍她的头。
“嗯。”妙妙轻轻应声。
林白不再多说,与朱见羊一路向西而去。
入了桥山派地界,与巡查弟子耗了会儿,便继续往里行。
远远看到仙桥福地,两人兵分两路,朱见羊去往顾家所在的青云山,林白去寻欢欢姐。
费了半天功夫,终于见到了人。
还是那院子,杨欢出门来迎,“我还以为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来寻我呢。”她很是高兴,拉着林白进屋。
林白见她往下拉了拉衣衫,赶紧说了来此的缘由。
“因沉玉仙子之故,我家与九阴山一向不来往。是故鹿海客并未来见我家老祖。”杨欢身上有淡淡果酒香气,脸颊微红,人却正经许多。
“向老祖在山上么?”林白又问。
那鹿海客求见向老祖而不得,指不定向老祖不在家,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伟力归于一人,桥山派的定海神针便是向老祖,但凡有向老祖在,谁家元婴都不敢放肆。
“这个……”杨欢摇摇头,“向老祖很少露面,怕是我家老祖才知道。”
“那——”林白压低声,问道:“顾老祖有无动静?”他生怕顾倾水跟顾青山一样,都无声无息的死了。
“自打大祭后,也从未露过面。”杨欢道。
林白得了讯息,又去寻朱见羊。
来到青云山,便见偏殿里走出几人,乃是顾金针、顾九重,另还有华清派掌门李守炎,田家家主田归琴。
朱见羊在后跟着,面上看不出喜怒;顾芳在后,却一副头疼模样。
林白上前行了礼,也没人搭理。
田归琴与李守炎面色难看的离去,朱见羊拉着林白,又行一礼,也跟着离开。
出了桥山派地界,两人才开口交谈。
“顾老祖已去云霞宗。”朱见羊开口。
“云霞宗?”林白愣了下,“要打?”
“谁知道呢?”朱见羊笑。
“向老祖同意么?还是说,向老祖真不在山上?”林白问。
“谁知道呢?”朱见羊还是笑,“人说殃及池鱼,我辈其实连鱼都算不上。”(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