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顺着挑起的车帘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她心中了然,知道朴玲跟着她一起入京的事,还真不是朴玲自己的主意。
朴玲到底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因为是唯一的嫡女,在朴家颇为受宠。平日里爱耍些小性子,但再不济也只是嫉妒她穿戴的比她好,首饰比他贵重罢了,还没有借着父亲的尊贵好让自己嫁得好一些的胆子,这些事情只能是朴夫人促成的。
姜绾从小便知道自己是借住在外祖家,外祖父在时还好,待她亲厚,她养在外祖父身边十分受宠,吃的穿的不说是最好的,但也不会比朴家其他小姐差。
舅舅也是个好舅舅,舅母却看自己不顺心,她虽然受了一些委屈但也不是大事。
后来外祖父去世,舅舅成了当家做主的人,姜绾便开始谨言慎行起来,虽然是自己的亲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尤其是在她得知,自己娘亲未嫁人时与舅母有些龃龉在的时候。
人心难测,姜绾当时就已经做好了将来要受委屈的准备。
可没想到外祖去世后的第二年,父亲便传信回来,告知舅舅他如今身上有了勋爵,但在外打仗不能仔细照料女儿,便拜托朴家照顾好女儿,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甚至送信的人还暗暗警告朴家,自家将军还有一封信是给清河郡郡守的,拜托这位郡守照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告诫朴家可要好好善待将军唯一的女儿。
从那之后,姜绾的生活就过的比外祖父在世时还要好,朴家的好东西都先紧着她来,平日里的吃穿用戴更是上了一层楼。
以前看见自己就冷着一张脸的舅母,现在再见她便喜笑颜开,亲热的好像亲生母女似的,就连表姐妹们言语上微微逾距都会遭到训斥,以致府中姑娘们都远着她。
虽然过着穿金戴银的日子,舅舅也时常询问,却没有可以依赖的父母,心中难免伤感。
姜绾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来轻柔地抚摸,眼神柔情似水,她露出一抹清丽至极的笑容。
玉是顶好的羊脂玉,是之前武德帝赏给姜静行的,上面还刻着一个“绾”字。
姜绾想到送玉来的人说的话,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说这是老爷亲自给小姐刻的,希望小姐平平安安的。
她不由的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让人送来的各种东西,小到女孩家的衣裙,各种金玉首饰,大到一些其他的珍玩异宝,甚至还有许多玩具,那些玩具极为精巧,一看便知是费了心思在上面的。
每次父亲派人来都引得府中的表姐表妹羡慕,就连清河郡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举办的宴会也从来不忘给她递请帖。
父亲虽不能时常与她相见,但处处关心她,体贴极了。
姜绾发自内心地觉得,这辈子是再也没有比父亲待她更好的人了。
京郊,郊劳台。
郊劳台东西两边各安下马红柱,祭祀香案前各部三品以下,鸿胪寺大小官员在两侧列队等候,静默无声。
造成这般局面的原因一半是因为礼乐大事不得懈怠,另一方面就要得益于前面的人了。
仪仗前方正是三位身着亲王礼服的皇子。
几位皇子年岁都不大,正是英姿勃发,盛气凌人的时候,只是此时三人之间的气氛着实诡异。
“五弟昨日新得了一副《富春山居图》,乃是范大家的真迹,不知可否借本王玩赏两日。”
不等人回答,又继续说道:“父皇一直喜爱范大家的书画,从不轻易见人,本王讨了几次都没能要到,却没想到给了五弟,看来五弟在礼部的差事做的不错。”
说话的人正是三皇子端王,语气轻松自然,面带笑意,可话中的意思可一点都不客气。
谁不知道一月前五皇子安王奉命彻查礼部的一起贪污案,最后礼部右侍郎和几个主事都被陛下推出去斩了。
而礼部右侍郎向来以李相马首是瞻,李相又是端王嫡亲的外公,此人无疑是端王一派的人。
听了这话,五皇子安王白皙清俊的面容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出来,解释说道:“王兄自可拿去,但莫要忘了归还,您是知道臣弟的,平日里只爱些诗书字画……”
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一道偏冷的嗓音打断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来了。”
打断二人交谈的正是六皇子,六皇子受封燕王,生母乃是掌管着凤印的云贵妃。
云贵妃如今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而六皇子也是成年皇子中最为年幼的,母子二人颇为受宠。
甚至有传言说陛下有意和靖国公姜静行结个亲家,对象就是六皇子和靖国公的独女。
安王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脸上还是那副温和面孔。
端王心中却很不满,面上也就带出来几分。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但碍于眼下的事情,也不好端着兄长的架子开口训斥燕王无礼。
见三位王爷不在言语后,随侍的大臣们也松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行来的军队。
队伍左前方是长兴侯等人,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辆黑木马车。
诸将下马走上前行礼,端王想到来之前外公的嘱咐,换上一副笑脸,立刻迎了上去:“将军们劳苦功高,扬我国威,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看起来很是有些礼贤下士之态。
说完他往后看了看,疑惑道:“不知靖国公在何处?”
长兴侯听了端王询问,不愿让姜静行留下什么错处被言官们抓住不放,上前一步解释道:“靖国公不慎受伤,不便骑马,因此才乘了马车。”
果然,没有说话的几位皇子和文武大臣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后面的马车。
与此同时,姜静行也正好从马车里走出来,因为乘坐马车没有穿铠甲,左臂还能看到裹着伤口的白布,算是解释了她为什么在马车里。
姜静行一抬头就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控制住想要抽搐地嘴角,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车,
等她稳住身形一看,显然最前面的三位就是三位王爷了。
在未被封王之前,皇子们只能居于皇宫之内,是没什么机会见到朝臣的,而这两年在外征战,几位皇子出宫别居也是在她出征之后才有的事了,因此之前从未见过几位皇子。
最前方的想来就是年纪最长的端王,不得不说三位小老板真是各有特色。
姜静行别的爱好没有,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爱好更是没什么天分,两辈子加起来就一个爱好贯彻始终,单纯是个颜狗,喜欢欣赏美人。
端王虽俊美儒雅,周身透着华贵之态,眼底却是难以掩饰的自傲,目光中的审视打量让姜静行颇为不喜。
反倒是五皇子安王,脸庞线条柔和,眼神中透着温和的笑意,如春风拂面。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是六皇子燕王,虽然年岁尚小,但一身紫色直缀朝服,长相突出,全身都散发着清冷的气质,看起来就是朵高冷之花。
姜静行心里暗暗点点头,不说别的,皇子们长得倒是都不错。
武德帝长得不错,他后宫的妃嫔们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这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就外貌出众。
不过她不知道是,在她打量几位皇子时,他们心中也很惊讶。
端王看着走过来的姜静行目光不由得惊艳,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燕王也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他本以为会见到的是一位雄伟壮汉,却没想到声名远播的靖国公竟如此俊美。
姜静行今日虽未骑马也穿着一袭褐色骑装,外罩玄色披风。腰际一条黑色绣金腰封,皂青长勒靴,腰间佩剑。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发冠简易,身上也未见其他饰品,只余长剑上挂着的玉质剑穗,修长身姿愈显挺拔。
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让人见之忘俗。
安王更是直接开口感叹道:“今日始见侯爷,才知传言不虚,玉面将军当之无愧。”
姿如远山出岫,貌若皎月出云。
他早听闻靖国公姿容俊雅,武艺高绝,但真正瞧见还是第一次,这样的人物,当真是不凡,也更值得他拉拢了。
姜静行心口一窒,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面对安王的夸赞只好呵呵两声。
她真的好多年没有听到“玉面将军”这句话了。
时隔多年,还是那么让她社死。
长兴侯等人看到几位皇子的神色不由得对视几眼,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好笑,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倒是一清二楚。
姜静行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占据的是一具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身体,身材矮小。
这不是什么特例,哪怕是现在很多百姓也只能混个温饱,营养的匮乏使得即便是成年男子普遍也较为矮小。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再加上她长年习武和充沛的营养,姜静行已经比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高了,而相貌却是跟她上辈子一模一样。
但是早年间瘦弱的身形和将军的身份,让她在战场上永远都是阵前叫骂的核心人物,“娘娘腔”都是好听的,其他乱七八糟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后来还是她杀出威名后,反倒得了个玉面将军的称呼,但是每次被人一说姜静行都尴尬地想脚趾抠地,只能木着一张脸,大家自然也就知道她不喜欢,也就没人敢说了。
却没想到今天一见面,就被人家踩了大雷,偏偏对方本意是在称赞她,她还不好反驳。
众人也没有多说,简单寒暄几句,随后便是典礼。
鸿胪寺礼官引着诸将,从征大臣还有文武官员行至高台香案处,两侧设歌乐。
姜静行等人位列西南,其余人等位列东北,先行三跪九叩之礼,其后敬天,祭祀战死的士卒。
一切结束后,随行的内监便颁读圣旨,册封有功之臣,犒赏军士。
下面低头跪着的姜静行表面在恭敬听着,实则心中不断叹气,十分想咒骂这男女不公的世界。
果不其然,长兴侯由二等候晋一等侯,她则晋为一等公爵,世袭罔替,封号靖字未变,也就是说以后别人称呼她,就要叫她靖国公了。
大雍开国伊始,废除了前朝的子、男两个爵位,只设公、侯、伯三等爵位,此三等又可细分为七等,即一等公、二等公、一等侯、二等侯、三等侯、一等伯、二等伯,每个等级所领的俸禄都不同,朝廷待遇也略有区别。
之前她是一等候,现在她是一等公,虽然俸禄涨了,可在她看来没啥区别。
公爵如何传位是明文规定的,只能传给嫡子,没有嫡子那就传给庶子,但是不管传给谁,都只能是男嗣。
可众所周知她只有一个女儿。
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女主爹面对封赏是个什么心情,但想来也是心情复杂。
有得必有失。
书中的女主家可是甲第朱门,华轩绣毂,女主爹更是位极人臣,深得皇帝信重,虽然没有能承爵的儿子。
但正因为他没儿子,唯一的女儿才能顺利嫁进皇家,成为皇后。
内监宣读完圣旨,同时告知姜静行他们可以先行回府休整,十日后再兴宴席。
之所以定在十日后,也是因为太后三年国丧五日后才算彻底过去,庆功宴是肯定要举行的,也不差在这几天。
整个典礼盛大,隆重,正所谓“厚待功臣,以振士心”。
等仪式结束,姜静行以为能走了的时候,没想到刚刚宣读圣旨的小太监向她走了过来。
“陛下有口谕给靖国公。”
姜静行立刻下跪,众人也跟着跪下。
“宣靖国公姜静行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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