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从宜盛资本出来的时候,神情都是恍惚的。
傅临渊竟然没有骂她?
她这几天都设想了一万种傅临渊可能会出现的态度,可能会大发雷霆,可能会冷嘲热讽,可能会阴阳怪气,但是就没想到他这种态度——
他连提都没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他突然赶回来,就是单纯的为了处理朱副总和古经理的。
刚才在办公室,对她阴阳怪气了一通,用的理由竟然是她在古经理跟前逆来顺受,没骂回去打回去。
沈愉快要飘了。
她都要怀疑自己这次犯错到底是不是她的一场梦了。
傅临渊今日的雷霆手段已经传遍了公司,以至于公司再也没有出现对沈愉的议论。她下班的时候,路过的同事们对她视而不见,再也没有了前几天的议论鄙夷、奚落嘲讽。
她坐在自己车里,想了很久。
然后给杜溪去了电话。
杜溪住的公司离宜盛资本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沈愉还没吃饭,点了三个菜,要了个汤。
杜溪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不紧不慢地一个人吃饭。
他抹了把脸,浑身僵硬地朝着沈愉走了过来。
沈愉头也不抬,夹了一筷子辣子鸡,挑去里边的花椒。
杜溪坐在她对面,他刚才奔回公寓,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刮了胡子,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可是他脸上的憔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沈愉闻到酒气后,扫了他一眼。
她给他盛了一碗饭:“光喝酒没吃饭?吃点吧,这两个菜不辣。”
杜溪抿了下干燥的唇:“我能吃辣。”
本来不能吃,和她吃了那么多顿饭,现在也能吃了。
曾经天南海北的人,因为相聚在一个校园里,成为了好朋友,就连习惯和爱好都开始趋于一致。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友情会有结束的一天。
杜溪僵硬地咀嚼,根本尝不出味道。
“季睿诚刚才没为难你吧?”沈愉忽然问。
杜溪一愣:“你知道了?”
“我猜的,不然我想不到谁会让你喝这么多酒。季睿诚又是个不好说话的,他要让你喝,你能不喝吗?”
杜溪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是。”
沈愉却忽然放下了筷子,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毕业的时候,咱们出去聚餐那次。你也喝了不少的酒,童欣欣问你什么时候去研究所,你说不去了,童欣欣气得给了你一拳,还把你打出鼻血了。”
她语调轻柔舒缓,说起往事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绵长。
杜溪一哽。
他以为沈愉是来找他算账的。
没想到她一个字不提这次的事情。
他捏紧了筷子,点头:“我记得。”
“所以你不去研究院,也是这个理由吧。”
杜溪闭了闭眼。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已经是个卑劣不堪的人,没必要再隐藏自己那些不堪入耳的故事。
他缓缓的,将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他这些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她。告诉了这个他喜欢的,并一直致力于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的人。
他袒露出自己所有的不堪。
沈愉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杜溪将一边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沉默在二人之间流淌,半晌,沈愉才轻轻点了点头:“难怪,我一直都觉得你有心事。”
只不过杜溪一直不说。
“你确定季睿诚利用完你这次之后,不会利用你下次吗?”沈愉缓缓道,“和季睿诚那样的人,还想讲什么诚信?”
“他不会了,我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杜溪说。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后,他和沈愉的友情就到这里了。
都没有关系了,季睿诚还能用他做什么呢?
“他真的能帮你永绝后患?”沈愉又问,“他怎么帮?帮你赔偿?帮你解决掉那些人?还是帮你远走高飞?”
杜溪眉头微微一簇:“我不知道。”
他被这些事情折磨了这么多年,早已心力交瘁。前些日子更是神情恍惚,季睿诚一提,他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帮他办了。
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懊悔不已,却已经酿成大错。
“你……”杜溪看向她,嗫嗫喏喏,“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问出了口。
“还不知道呢,我们领导还没处理我。”沈愉笑了笑,“不过我大概是要换工作了。”
她不被处理,那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是摆设了。
杜溪一脸内疚:“对不起。”
沈愉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你的确对不起我。”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季睿诚应该告诉过你,我和我老板关系不错,就算我犯了错,我老板也会宽恕我的,对不对?”
杜溪点头。
“我运气的确算好,遇到这样一个老板,在这个公司混不下去了,我还能换一个。要是我不认识他,又摊上这种事,我大概就没办法在这行混了。”
沈愉的语调轻松明快,杜溪却依然可以想到她面临的压力。
他再次启唇:“对不起。”
沈愉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擦了擦嘴:“叫你出来,是来和你道个别的。”
杜溪心下一颤。
“以后就别联系了。”沈愉说。
杜溪良久地凝望着她。
半晌,他才轻轻点头:“好。”
不联系,对谁都好。
她不会成为季睿诚掣肘他的条件,他也不会再当季睿诚的刽子手。
对谁都好。
言尽,沈愉笑了笑,从座位里起身。
她从他身边经过,扬起一阵微微的风。她发丝在空气中拂动,隐隐伴着一股淡淡的香。
她就像要从他生命中抽离了。
杜溪心下一颤,豁然起身叫住了她。
“沈愉!”
沈愉在门前停下,看着他。
杜溪握了握拳,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我……”
“很晚了,回去吧。”沈愉打断了他,“人在晚上的时候容易脑子不清醒,说出不该说的话。”
一直憋着的劲儿被打断,杜溪再也没有了继续的勇气。
是,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告白,那些喜欢,就没必要再说了。
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杜溪眼睁睁地看着她推门出去,沉默地目送她的车离开。
没有质问,没有争吵,没有责怪,他们只是简单地吃了顿饭,和之前无数次一样。
虽然他行为卑劣,她却给了他最体面的告别。
原来很多时候,分别都是平静的。
在平淡中笑着说再见,大概就真的不会再见面。(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