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缓缓眨了眨眼,才明白他是问刚才遇到那样的意外,她怕不怕。
她微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才没有害怕呢,我可厉害了!”
说话的语调欢呼雀跃,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
傅临渊静静地望着她。
她的右脸颊有一道划痕,非常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不过也已经抹了消毒的碘酒,白皙的脸颊呈现出一片晕黄色来。
衣服被划开好几道口子,口子里边露出了伤痕,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没有一星半点的后怕亦或者恐惧,仿佛对这样的意外已经习以为常。
她脸上带着笑,甜美漂亮,却有些虚伪。
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傅临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酸的、涩涩的,她的每个伤口都仿佛化为了一根根小针,连绵不断地刺痛着他。
房间内骤然安静了下来,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显得略微有些苦。
看着她明亮通透的眼睛,傅临渊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这股烦躁化为一条麻绳,紧紧勒着他。
他扯了扯工整的领带结,意图让这股束缚感减轻一些。
“你就没什么想说、想问的?”傅临渊终于忍不住问,“你可以对我说,不管什么,我都会认真听。”
说你刚才其实是害怕的。
说你现在的伤口很痛。
说你想找出害得你坠楼的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说希望我帮忙,将这件事情处理掉,让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你不会再遇到危险。
甚至可以和我抱怨,说认识我之后,怎么总是没完没了遇到意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你被推进了一个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漩涡中。
和我说任何你想说的话。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像是一种催化剂,将傅临渊来的时候那种急切、匆忙、担忧转化为了不解、郁闷和烦躁。
天知道他接到陆姜那通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陆姜说沈愉坠楼了,受伤了。
他当即便从峰会现场离开,即便后边他还有很重要的发言,他都顾不得了。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确认她的安全。
他想要拥抱她,在她恐惧害怕的时候安慰她,在她说伤口很痛的时候逗弄她,让她知道他真的很关心她。
可是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他。
傅临渊一直都知道沈愉是个很独立的人,她和一般的小女生不一样,她有股韧劲儿,还有一股倔强的骨气。
心里那股许久没有出现的阴戾感破壳而出,让他想狠狠打碎她现在这副虚伪的笑脸,露出她真实的内核。
傅临渊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一步,捏住了沈愉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着他。
“沈愉,和我说真心话。”他的目光暗沉,甚至有些阴森森的,里边像是有化不开的雾霭。
被迫撞入他的视线中,沈愉恍若回到了最初的开始,她刚见到傅临渊那天,在傅家那幢别墅里,他也是这样阴沉压迫的视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她了。他们的关系变得轻松愉悦,以至于沈愉都要忘记他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傅临渊在她心中的威慑力真的减轻了。即便现在被他这样盯着,她的心也只是下意识紧了一下,没有任何恐惧害怕。
她知道傅临渊不会伤害她。
况且,他现在这样看着她,只是出于关心。
“傅总希望我和您说什么呢?”沈愉轻声问,“说我刚才很害怕,坠落的那一瞬间甚至萌生出自己要死掉的绝望?您可以说好听的话安慰我?”
“还是希望我和您诉苦,扑在您怀里娇滴滴地哭,让您可以大男子主义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还是希望我和您吐槽,怎么来到您身边后,总是遇到这么多的危险。”
“更或者,听我提出诉求,希望幕后指使者可以被揪出,然后把对方大卸八块?”
她声音轻柔空灵,不徐不缓,像是在娓娓地讲故事。
而后,她自己便回答了:“害怕是没用的。再恐慌害怕,该来的希望还是会来。”
“哭我也哭不出来,尤其在您面前,这个您应该是知道的。”
“在您身边的危险,也是我应得的。我利用您的庇佑对付傅时予,对付杨家,得到了这些好处,总该付出一些代价。”
“至于幕后之人。”她浅浅笑了一下,眼神更加明亮,“即便我不说,您也会去帮我查的,不是吗?”
她这样一笑,傅临渊心里那股躁郁奇异般的消散了一些。
沈愉甚至歪了歪头,有些俏皮地问:“还是傅总说,就想听我求您?听我低声下气地求您,您就舒坦了?”
傅临渊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别胡说。”
他没有希望她能求他,只是希望她能信任他、依赖他。
可是沈愉的话刚刚又表明,她不会依赖别人。甚至这次意外,也被她视为得了东风的等价交换。
她太理性了。
而傅临渊刚才只是希望她能感性一点,别将自己束缚得那么累。
有淡淡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入,吹散了这房间中消毒水的味道,气氛逐渐变得静谧了起来。
“傅总,越在您身边待得久,我越不能软弱。”沈愉轻声又说。
傅临渊身边不需要软弱的人。
更况且,除了这一身傲骨,她没有什么能让傅临渊郑重看待的。
他们本来就没有在一条起跑线上,她靠自己的坚持和不服软吸引了他,和他良久对峙。对峙时间越久,她越不能服软。
更何况,她和他之间感情的拉锯,还没分出胜负来。
沈愉这辈子最大的好胜心,都用在傅临渊身上了。一点点都不想输给他,一点点都不想让他看轻。
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他。待在他身边越久,就越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坚持,所以不服软。
她知道傅临渊能明白她现在的别扭。
良久,她听见傅临渊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最厉害了。”他像是无奈地说。
他完全被她拿捏了,情绪一直在被她调动。
从刚才感觉不被信任的躁郁,到现在的舒朗与无奈。
她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操控他的情绪。由好到坏,又由坏到好,无缝转变。
她对他的影响力,真的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一些事情双方还是没有说明,但是彼此却更加心知肚明了。
他们对视着,视线交汇,莫名黏腻。
傅临渊忽然很想吻她,非常想。(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