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众武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许久未见沈炼，他们竟然有种无言的窒息感，甚至体内的金身都无法催动，劲力陷入停滞。
在场哪个不是年岁数百，顿时意识到沈炼恐怕在人仙以上。
众武者难掩振奋，毕竟作为武祖的沈炼能踏足地仙，说明武道的潜力已是康庄大道。
“阿炼。”
刚刚还在抱怨的沈汉生愣神几息，接着伸手环抱住沈炼。
“吓死你爹我了，三百年来毫无踪迹，我以为你出事了，安全回来就好……”
“我怎会有事，好歹也是在世仙佛。”
父子俩相视一笑，其余武者陆续从惊惧中清醒，包括油尽灯枯的老者都一同汇聚而来。
众武者眼底流露出求生的渴望，又夹杂几分蜕凡成仙。
但他们无一开口，只是恭敬的做出弟子礼。
沈炼环顾四周，碧波潭内的武者撤退及时，天魂依旧存在，修为更是打磨到极致。
两三百年的闭关，他们早已没有门户之见。
想要活命，就必须得找寻修为精进的办法，哪怕只能让自身靠近人仙半步也好。
如此情况下，众武者根基圆满，距离人仙仅仅相差真经。
“看来天地量劫后，天道规则剧变，真经是蜕凡成仙必须的条件，哪怕寿元无穷，他们都不可能捅破人仙相隔的窗户纸。”
沈汉生见到沈炼没有说话，压低声音道：“阿炼，帮帮他们吧，即便死在成仙的路上，也总比寿元枯竭来得痛快一点。”
众武者纷纷向前迈出一步，显然已经做出选择。
“成与不成，就看你们三百年的准备了。”
沈炼刚说完，众武者齐齐的咽了口唾沫，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甚至忍不住颜面抽泣。
“凝神聚气，登临陆地神仙便是要炼化武道经文……”
沈炼此话一出，泥丸宫内的武道经文悄然翻开，一字一句的经文从口鼻涌出没入他们体内。
众武者连忙盘腿而坐。
能成就九境的武者，哪个不是天赋异禀，并且碧波潭的日子让他们有充足时间打磨身魂。
一接触到武道经文，他们的瓶颈水到渠成便开始松动。
沈炼晃晃鬼葫芦，洒出些许延寿酒为他们平添几分把握，随即沟通传送树破土而出。
树洞同样连通着清明寺。
沈炼抓住沈汉生肩膀，刚想把老汉摄回盐良镇。
“阿炼，你必须带我前往天庭。”
沈炼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老汉，你怎么知道天庭？”
“我说做梦你信吗？”
“信。”
沈汉生略显无奈，结果却得到沈炼肯定的答复。
“最近四五十年，我一直在重复一个梦境，自己化作猪首人身的形象，前往瑶池赴会。”
沈炼明白，沈汉生的梦境很可能来自鬼爹。
鬼爹、人爹本就一体，沈汉生能踏足九境，其实就是因为鬼爹在无形中改善着他的资质。
“老汉，你是独自前往？”
“不是，有个车夫送我，但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沈炼心底一沉，意识到所谓的车夫就是猪八戒，“还有呢，瑶池里又发生过什么？”
“不记得了。”
沈汉生头疼捏着太阳穴，喃喃自语道：“我只知道，梦境正在变得越来越短暂。”
沈炼眯起眼睛。
鬼爹已经算是半个二师兄，他不敢肯定猪八戒意欲何为，难道想要夺取鬼爹的肉身？
“可是，四五十年过去，二师兄不可能还未得手吧？”
沈汉生吐出一口气，“阿炼，我隐隐能感知到瑶池的位置，几十年来一直是个心结。”
“若是我在梦中身死，会有不妙的祸端发生的。”
沈炼迟疑着点头，“我后续会去一趟瑶池的，老汉你能顺利晋升人仙再说吧。”
言罢，他不等沈汉生回话，武道经文钻进其血肉骨骼间。
沈汉生顿时步入蜕凡成仙的后尘。
沈炼旁观许久，发现大部分武者都有七成把握晋升，主要还是因为武道真经容易炼化。
他沟通传送树，刚想返回小西天坐镇，突然表情一变。
“八哥好大的胆子，我可没让你去五庄观请救兵！人参果树下的师兄师姐还不知如何重塑身魂。”
沈炼改变目标，已是经过短暂的恍惚后，五庄观映入眼帘。
洞府内一片废墟，明显八哥不久前现出真身过，多数殿宇夷为平地，清风明月也气息不存。
“八哥你丫的！”
沈炼脸色难看，注意到八哥就守在人参果树旁。
从地面的痕迹不难推测，清风明月身死后，已经重新归于人参果树，如今正在孕育之中。
“嘎嘎嘎。”
八哥鄙夷的瞥了一眼沈炼，接着十八层地狱展开。
嫁接过的人参果树不禁连根拔起，能看到根须挂满残魂，皆是曾经五庄观的镇元子弟子。
镇元子倒是顺利超脱，留得数百弟子生不如死。
“八哥你别乱来，他们生前确实是地仙没错，但对于你如今的胃口，只是塞塞牙缝而已。”
“傻逼～～”
八哥懒得理会沈炼，浓郁怨气作用于背部一间殿宇。
【秦广王殿】牌匾的字迹被抹去，随即换成了【五庄观】。
谛听张口一吞，所有残魂统统落入嘴里，神通施展一二后，残魂都出现在五庄观内。
包括清风明月在内，残魂化作实体，也不再是灵智模糊。
他们如释重负的含笑点头，心甘情愿附属于谛听，毕竟能够结束长达千年的痛苦折磨。
否则就算过去一万年，五庄观弟子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咦？”
沈炼突然发现，谛听背部还有一间殿宇已经改换门庭，牌匾上的字迹变成【斜月三星洞】。
里面同样有人影穿梭，诵经声不绝于耳。
“八哥你啥时候去的邪月三心洞？”
“你猜～～”
八哥恢复鸟类外表，转头没入树洞消失不见。
沈炼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职业面板时常有经验提示，似乎殿宇中弟子修行时能反补谛听。
沈炼前往方寸山，结果菩提老祖早已离开，遗留的气息直指西方，很可能目的地是灵山。
“西方灵山应该被真经所占据吧，为何仙佛依旧趋之若鹜？”
沈炼站在方寸山顶端，遥望无边无际的海洋，“如果天庭遗址一行后，找不到天仙的前路，或许我也得前往灵山瞧瞧。”
真要直面西方灵山，他的心境反而无比畅然。
沈炼吞吐灵光，泥丸宫内有无数经文在闪烁，使得上丹田的面积不断扩张，元神终于有蜕变的契机，接纳经文融入其中。
日落月升的功夫，地仙一境已成。
【境界：地仙（仙窍）】
沈炼的泥丸宫布满经文，元神化作【仙魂】。
在古代，人仙被称为陆地神仙，多少带有些许贬义，唯有地仙才算作真正的仙人。
也是因为仙魂落入六道轮回而不灭。
简单来说，地仙投胎转世再次修行，可以找回前世记忆的，在凡俗的眼中，长生不死才是仙人。
当然，后世的地府都已经崩溃，六道轮回估摸着同样不存。
仙魂只是夺舍他人的弊端更小。
沈炼稳固着修为，转身钻进树洞。
清明寺内喧闹无比，已经有成群结队的病僧冲击出入口，全靠人仙武者配合猴群抵御外敌。
“释迦牟尼真是缩头乌龟，死活就是不敢出来。”
“必须想办法逼他现身。”
“鬼知道瑶池是何情况，我可没时间和你磨磨唧唧。”
沈炼冷笑着闭目，堂而皇之的修行起来，压根不把释迦牟尼放在眼里，引得病僧愈发疯狂。
他心念一动，十品莲花图案在眉心显露。
………
小西天深处。
恢宏的大雄宝殿里陆续有孽佛出走。
他们赶往清明寺，就连媲美地仙的菩萨都已经动身，可偏偏释迦牟尼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
八部弟子依旧在做着清扫殿宇的活计。
但相互却在留意孽佛的数量。
不知不觉间，四千余名八部弟子统统聚集到一起，目光打量着守门的两尊罗汉。
邵修文沉声提醒道：“不能再等了，已经有孽佛盯上我们，想要用我们的血肉炼制佛宝。”
“恩。”
高秋舔舔干枯的嘴唇，“资源匮乏，拖延时间肯定不利，只是我们目前实力都折损大半。”
他扫过一位位面容刚毅的同道，“准备好了吗？会死人的。”
“杀吧！”
邵修文回应后，其余八部弟子不再犹豫。
他们按照道统分为八股，紧接着浑身气血升腾，暴露出的武道修为普遍在七八境左右。
要知道苟活至今的八部弟子曾经皆是内门九境，如今仙种受损，武道成了唯一的倚仗。
高秋早已计划好，八部弟子临近大门才被罗汉察觉。
“速战速决！！！”
八部弟子驾驭着各种各样简陋的法器，几乎是以命搏命的方式冲向罗汉，只求能护佑同道。
“阿弥陀佛，尔等蝼蚁为何不肯苦修佛法？”
罗汉抬手一掌，上百人吐血倒飞出去。
扭曲的佛光四散。
高秋额头青筋爆出，大门口闹出的动静难免，若是无法短时间内逃出生天，便彻底无望。
他不再考虑什么走火入魔，滔天劲力外放。
“十息，尽快……”
高秋先是藏于人群，刹那间身形膨胀到七米出头，独自缠住一尊罗汉，不求击杀只求拖延。
他表情愕然，难以置信的愣神几息。
高秋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魂状态，全力以赴顶多坚持十息，一旦超过容易沦为傩仙。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身魂却没有失控的趋势。
高秋注意到，重创倒地的八部弟子竟然无一身死，只是暂且昏迷不醒，甚至根基都未伤到。
“不可能，凡人怎能承受罗汉的一击。”
“蝼蚁！！”
罗汉用力一踩，余波使得地面开裂。
奈何八部弟子仍然留着一口气。
高秋在阻挡佛光的同时，余光一直在搜寻异样，随即地面裂缝内不起眼的根须映入眼帘。
一缕根须的末端缠绕着半米大小的木制神像。
神像惟妙惟肖的睁开眼睛，明显是沈炼暗中在帮助他们。
“师兄？”
“果然是师兄！！！”
高秋不再慌张，劲力卷起重创的八部弟子，双臂用力撑开大门，外界刺眼的阳光照向他们。
噗噗噗！
根须破土而出，不单单缠住两尊守门罗汉，还隔绝支援的孽佛，令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逃遁。
神像散发着魂魄气息，高秋也明白沈炼付出的代价。
魂魄没有肉身的庇佑，就连凡俗都能伤及。
“走！”
高秋不敢怠慢，领着四千余名八部弟子脱离主殿的范围，随即神像才一点点的没入地底。
眼看神像即将遁走，佛光生出波澜。
嗖。
有卍字在半空凝聚，朝着神像压去。
高秋没有看错的话，云层间有巨型佛眼若隐若现，没错，即便沈炼露出如此破绽，释迦牟尼也仅仅愿意暴露一只眼睛。
“师兄，小心！！！”
轰隆隆。
殿宇大门坍塌，两尊守门罗汉因此神魂俱灭。
神像四分五裂，云层间的佛眼见状缓缓闭拢，就在即将消失的刹那，碎片拼凑出一张人面。
人面五官残缺，但嘴角却压不住的大笑。
佛眼瞳孔地震。
远在清明寺的沈炼忍不住大笑起来，眉心的莲台少掉两瓣，却没有让仙魂有半点损伤。
“哈哈哈哈，死老鼠，一直躲着我是吧？”
“抓住你咯！！！”
沈炼施展食补神通，释迦牟尼的气味涌入鼻腔。
众武者前一息还在与孽佛厮杀，下一息庞大的阴影压在他们身上，足足三十米有余。
沈炼双腿下压。
砰！！！
两三尊菩萨的脑袋炸开，沈炼宛如夸父逐日，在山脉中如履平地，奔走间身形再生变化。
长生桩八次蜕变后，对于武道金身的运用更上一层楼。
武道金身不再局限于所有特异的融合，而是会根据情形，进行玄妙万分的自适应。
沈炼此刻在行路，身形便朝着适应行路蜕变。
脊椎拉长匍匐在地，八双肢体支撑躯体，白骨脊椎呈现流线型，头顶长出的尖角轻易破开山峦。
但凡有人见到沈炼化作的怪物，恐怕心里只会有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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