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更。
阿梨点齐五猖兵马,数百猖兵鬼将纷纷摩拳擦掌,阴气冲天,在一声号令下井然出动。
冀州城中阴风骤起。
无数百姓都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寒冬腊月,可外面却明明并未下雪。
看家的狗都不敢叫了,哪怕最凶猛的狼狗,此刻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少数能通阴阳的修士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阴兵过境。
阿梨身为都猖神王,掌管五猖兵马坛,她的修为越强,坛中兵马也就越强,现在的五猖兵马,已有了百战精兵的气象。
他们威武雄壮,军纪严明,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虽然只有数百位,却依然堪称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战斗力极强,更有着不死不灭的特性。
恐怕就算是真正的地府阴兵降临,面对这支威武之师也要退避三舍。
故而倒是没有人怀疑能操纵万鬼的阎罗,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阴兵过境。
许多修士连夜向自家宗门发出预警。
当年被诸葛国师震慑后,低调了这么多年的地府……又要重新有大动作了?
看不见的百姓安然睡下了,看得见的修士则提心吊胆了一夜。
好在这些阴兵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反而灭掉了不少城中潜藏的妖孽和邪祟。
妖魔鬼怪皆无所遁形,哪怕是在地下打洞数丈的鼠妖都被抓了上来,它常常在地窖中偷盗百姓储存的粮食和种子,膘肥体壮,真身竟有一头牛犊般大小。
最惨的是城西郊外一间破旧的山神庙,里面的山神直接被伐山破庙,庙下挖出了十几具尸骨。
还有快成精的蜘蛛、破坏灌溉沟渠的野猪妖,以及在冀州城流传了许久的诡异传说,像什么虐待老人的狗头新妇、专吃小孩的猫脸老太……
一夜之间,这些曾经凶名赫赫的邪祟们都成了丧家之犬,使出浑身解数拼命逃离冀州城。
但在凶悍的猖兵追杀下,大多数都死得很惨。
整座冀州城,上上下下仿佛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变得焕然一新,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来时,许多修士惊讶地发现,城中不仅没有遭到半点破坏,反而妖气尽散,气象一新。
而对此,岳府却始终保持沉默,古将军庙和冀州军都未出动。
“九哥,我回来啦~”
阿梨提着滴血的双刀回来,浑身浴血,一步一个血脚印,眼睛却亮晶晶的,扑闪扑闪,格外兴奋。
“今天杀得真痛快,我提着双刀,从冀州城东一路杀到城北,又从城北杀到城南,这藏起来的小妖小怪还真不少,有些还是老物件成精……”
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眉飞色舞。
张九阳将毛巾浸水后拧干,给她擦着脸蛋上的血水,没好气道:“别什么都自己动手,多让手下去做。”
阿梨仰着小脸,乖乖地任由张九阳给自己擦着脸蛋,这一刻的她突然乖巧安静下来,和提着血刀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竟有一种异样的温馨。
“九哥,阿梨不辛苦的,阿梨喜欢帮你杀人。”
她脆生生道:“跟着九哥,有钱拿,有架打,我要一辈子都跟着九哥!”
张九阳则是无比汗颜,当年乖巧懂事的阿梨,怎么让他带着带着,就成了一个‘小太妹’?
一股子混江湖的草莽气。
“嘻嘻,今天阿梨可威风了~”
她仍在回味着,却被张九阳敲了一下脑袋,问道:“别贪玩忘了正事,那个穿着嫁衣,手执黑伞的恨嫁女,可有找到?”
肃清冀州城中潜藏的邪祟只是顺手而为,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恨嫁女。
阿梨摇头道:“九哥,我带人把全城都搜遍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個什么恨嫁女,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张九阳微微皱眉,恨嫁女不在冀州城中?
可今日就要大婚,对方再不回来,就不怕耽误了时辰?
除非……
张九阳脑中电光一闪,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向岳帅的房间赶去。
庭院中,岳帅早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中搬运石锁锤炼气力,健壮的肌肉高高隆起,明明快六十了,却依旧是虎虎生风,数百斤的石锁在他手中却轻若羽毛,宛若无物。
而这,还只是他晨练的热身活动。
张九阳曾听说,岳帅真正的训练是在军营中,披甲持棒,面对成百上千人的围攻,以及战马和战车的冲撞,挑战在一炷香烧完前杀出重围。
肉身如龙,气血如虎,武艺超凡入圣,更有古将军庙的诸多法术和神通傍身,五境之中,早已罕逢敌手。
见到张九阳,他并未停下手中动作,而是轻松自如地举着石锁,笑问道:“昨晚真是吹了场好风,狂风扫落叶,让冀州城干净了不少,贤婿辛苦了。”
张九阳并未居功,而是谦虚道:“岳帅过奖了,这都是阿梨的功劳,其实那些都是小妖小怪,真正的大妖魔,早就被您和冀州军荡平了。”
如果没有冀州军十年如一日的镇守,山君的魔爪早就伸向了冀州大地。
那些小妖小怪,危害不算太大,却又极擅长躲藏,冀州军和古将军庙擅长正面厮杀,想要抓他们不难,却很费时间。
而张九阳的猖兵本身就是鬼物,又有阿梨这个煞级邪祟率领,找起同类来非常迅速,比冀州军要方便很多。
岳帅望着张九阳的眼神更加欣赏。
一夜之间血洗满城鬼神,寻常年轻人若是立下如此大功,怕是早就志得意满神采飞扬了,可张九阳却不骄不躁,那种平静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久经大事后的云淡风轻。
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
他却是不知道,今晚的场面对张九阳来说还真就是小场面,几乎都没放到心里去,就好像随手拂去一把灰尘。
“岳帅,请问岳翎回来了吗?”
见岳江还想说什么,张九阳连忙主动发问。
“哈哈,你们年轻人呐,真是分开一会儿都等不急,不过让你失望了,翎儿还没回来,她这人你应该也了解,一旦忙起公事来就废寝忘食。”
岳帅打趣笑道。
张九阳心中一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立刻问道:“岳帅,请问钦天监在冀州的分部位于何处?”
岳帅微微皱眉,正色道:“贤婿,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涉及到朝廷机密,按理来说是不能外传——”
“岳翎可能有危险!”
张九阳突然出声打断,神色凝重。
刚刚他突然想到,恨嫁女如果不在冀州城中,而又想对岳翎下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岳翎外出时动手!
之前他陷入了思维上的误区,那封卷轴上的内容让他以为对方是要在大婚之日动手,那就必然要提前潜伏在冀州城中,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恨嫁女不在城中。
现在想想,岳翎的外出也有些蹊跷,她突然接到了案子,似乎非常匆忙,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便离开了。
今日两人大婚将至,可她不仅没有回来,甚至连封信都没有。
岳翎的性格固然是一方面,但她对自己的情意却是千真万切,不应该会如此疏忽才对。
“翎儿有危险?”
听到张九阳的话,岳帅没有丝毫犹豫,他虎目一沉,霎时间一股极为彪悍霸道的气势升起,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宛如一头猛然切换战斗姿态的雄狮。
轰隆!
数百斤的石锁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砸得地面都剧烈一颤,青砖寸寸裂开。
他披上铁甲,拿起那杆沉重的镔铁大枪,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刻,马蹄声起,一匹宛如麒麟般的异兽踏水而出,而后鳞甲上冒出阵阵白雾,一声咆哮宛如惊雷。
它体长数丈,一只瞳孔为碧色,一只瞳孔为金色,形如麒麟,又似骏马,鬃发则像狮子,看起来极为神异,威风凛凛。
张九阳目光一亮,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避水金睛兽。
相传冀州的雁荡湖中曾有水怪出没,金睛如日,能踏水而行,虽不伤人,但咆哮如雷,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岳帅听闻后率兵前去降妖,在湖中与其搏斗三日,将雁荡湖都打裂了,最终成功将其降服,收为坐骑。
“贤婿跟上,我为你带路,咱们一起杀过去!”
女儿有危险,岳帅也不管他什么机密不机密了,虎目中杀气腾腾,直接持枪跨上坐骑,一勒缰绳。
碧水金睛兽一声咆哮,而后四蹄踏空,向云中飞去,体型虽然看上去庞大,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张九阳则是运转乘云之术,脚踏祥云跟了上去。
没多久,岳帅就停了下来,落在了一座荒山古庙前,这里位于冀州的东南处,位置非常偏僻,荒无人烟。
他走到那古庙前的大钟处,挥起手中打枪,狠狠砸了上去。
铛!!!
钟声清澈,回荡四方。
而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古庙前,那两座金刚石像突然生出了异动,外面的石块不断脱落,露出银色的盔甲。
石像仿佛活了下来,变成了披坚执锐的将士。
“何人敢闯——大帅?”
两位将士明显是认识岳江,并且下意识恭敬站直,行了个军礼。
“我问你们,翎儿可在你们分部?如果在,叫她出来见我!”
两位将士对视一眼,疑惑道:“岳监侯?她不是即将大婚了吗?怎么会在我冀州分部?”
张九阳顿时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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