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周进先后向内阁和顺天府衙告了省亲假。虽然有人对他大热天请假返乡感到有些好奇,但终归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有人出面拦阻。
就连顺天府尹王允大人也只是说,天气炎热,谨防中暑,便端茶送客了。
周进得以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穿城而出。
因为此时正是大中午,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路上碰到的人不多,倒是尽量减少了和其他人碰面的机会。
不过等到出城后不久,周进一行人便立即来到一处林子里就地休息。
此处地方,周进早已安排人提前踩点,刘管家也一大早就带人赶了过来,在此搭建帐篷,生火做饭。
等到周进一行人过来,便可以立即吃饭喝汤,补充体力了。
周进原是为了躲开北平瘟疫,并不赶时间,所以虽然是在夏季热天气里,路程却并不辛苦。每天早晚各赶一次路,等天气热了就休息,单日走个四十里地即可。
从北平到邢州南宫县,大约六七百里,路上花费一二十天,就当是游山玩水了。
这次前往邢州,路途遥远,周进在方昆、刘管家二人的协助下,也对人员分工进行了大体安排。
方掌柜、方明父子俩带领几位小厮,负责提前踩点,打探路线,出面交涉。买水买柴,也都是交由他们办理。
方昆、孙万千、俞发春等人,带领诸多小厮、护卫,负责一路上的安全防卫以及搬运重物、驾驭车辆等。
刘管家带领一些下人,负责搭建帐篷、生火做饭等诸多事项。
为了此次出行,周进准备了十辆马车,但他房中妇人众多,除了嫡妻白秀珠和宝贝女儿周棠专享一辆马车之外,其他人都需要和人同乘。
像张圆圆姨娘,便和晴雯、茜雪、彩云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张圆圆身边丫鬟环儿,身份不够,还得跟在马车身边步行。
张圆圆姨娘自己受点儿委屈也就算了,看着跟从自己许多年的欢儿,也不能坐在马车上,担心她吃不了这种苦,累坏了身子,急得直掉眼泪。
她本想找周进说一说,但等她看到大妇白秀珠身旁两个丫头杏儿和桃儿,都是跟在主母身边车辆随行时,她满肚子的怨言,也只好憋在心里面了。
她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正室白秀珠啊!
周进也知道这些貌美妇人心中有气,他便来到张圆圆姨娘所在的车厢中,和大家说一说心里话。
“你也别为欢儿担忧了。你下半辈子走了着落,但欢儿下半辈子却还没有着落啊。你担心她走不了路,她还担心你把她叫到车厢里来呢?”周进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为何?”张圆圆姨娘十分不解道。这么炎热的天气,不想坐马车,却想着走路步行,这个欢儿难道发疯了不成?
“你向外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周进说道。
张圆圆姨娘刚想把头伸到外面去,却不料被坐在她身旁的晴雯姨娘抢了先。
“且让我先看一看。”晴雯姨娘笑说道。在这个车厢中,彩云、茜雪都还只是通房丫头,惟有晴雯地位和张圆圆相当,所以敢和她开这种玩笑。
等她把头缩回来后,便立即向张圆圆姨娘笑道,“恭喜圆圆姨娘了,不知道你把贺礼备好没有,你们主仆十几年的情分,这次没有几百两银子怕是下不来吧?”
听到晴雯姨娘爆出一个八卦消息,彩云和茜雪也立马有了兴头,她们虽然不至于和张圆圆姑娘强占窗口的位置,但是把车厢帘子拉开,却也是可以的呀。
“原来如此。”她们俩一齐笑道。
连彩云和茜雪都看出了端倪,张圆圆姨娘终于坐不住了,及至她把头伸到窗外,看到她的贴身丫头欢儿,正和小厮甄祥走在一起时,她不禁有些愣住了。
荣宁二府的规矩是,家生子到二十五岁,由主人家包办婚事,若是主人家包办不了,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允许该家生子自行婚配。
丫头放出去的年龄,则要小一些,到了二十岁,若还没有被老爷、少爷们收用,便会配给小厮们了。
同理,如果主人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由该丫头的父母亲做主,将她许配给外面的人家也行,连身契银也可以恩免。
周进家中参照荣宁二府的规矩,无论男女,年满二十岁即安排婚事,家中小厮或丫头,彼此没有看对眼,也允许他们自行择人。
订立这个规矩时,夫人白秀珠及甄艳、方媛、平儿等几位颇有脸面的姨娘,还曾劝说过周进这位一家之主,说是这样厚待家中小厮,恐怕坏了北平城中王公贵族之家的普遍做法。
但周进坚持己见,并没有听从。在周进看来,他上一世都超过二十五岁了,还从没有摸过女孩子们的小手,为此心情格外压抑、苦闷,可以说是吃尽了生活的苦头。
他自己淋过雨,便想给别人撑把伞。总不能自己喝汤吃肉,让身边下人都干瞪眼,那良心也太坏了,他周进可不是这种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岁差不多也合适了。
因此,从年龄上来讲,欢儿确实到了应当婚配的年龄了,但配给甄祥这个小厮,张圆圆姨娘略有些不满意。
“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圆圆姨娘撇着嘴说道。
欢儿从小被卖到风月场所,连父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她的婚事便应当由其主人张圆圆姨娘做主。
要知道,欢儿曾经在风月场所,也有一定的名气,她才色艺俱佳,在各种场合中都能长袖善舞,应付自如,要不是受制于主仆二人情谊,跟着她张圆圆嫁到周家来,欢儿必然能在北平的风月场所之中,占据有一席之地。
很明显,张圆圆姨娘是以一种老母亲的心态,看着欢儿这颗大白菜,即将被一头小猪给拱走,她的心情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都嫁给周进好几年了,欢儿也已经二十岁出头,之所以大妇白秀珠没有强逼着欢儿嫁人,不过是看在她张圆圆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欢儿迟早还是要嫁人的呀。
甄祥虽然只是一个小厮,身份和地位都不显,但他毕竟是松江伯这位本尊的小厮,又有生下庶长女的甄艳姨娘给他撑腰,以后在家中做个管事,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话说回来,甄祥目前才十八九岁,比欢儿小了三岁还不止,可以说她是老牛吃嫩草了。
“罢了罢了,欢儿她自己若是愿意,我也无话可说。”张圆圆姨娘心中思忖道。
不过,她也向周进提出疑问道,“甄祥年龄还不二十岁,现在敲定他们的婚事,是不是还有些太早?”
周进笑道,“也不早了,甄祥等到明年开春就年满二十岁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她姐姐甄艳南下前,把妹妹甄佳、弟弟甄祥都托付给了我,甄佳一直没怀上,有各种原因,怪不到我这里,若是不能给甄祥安排一门好婚事,她姐姐甄艳怕是就要对我有意见了。”
“那方靖呢?他不也是你的小厮么?你又是什么安排?”张圆圆姨娘问道。
“方靖还早,他才十七八岁。等再过两年,杏儿和桃儿也年满二十了,到时候看他们自己,能不能彼此看上,我绝不干涉。”周进肯定地说道。
张圆圆姨娘狐疑不定地看了周进一眼,想着欢儿、杏儿、桃儿这些人的姿色,比起周进新收的妙玉姑娘也不遑多让,为何他不收欢儿、杏儿、桃儿,却对着荣宁二府反复薅羊毛?
看看家中这些貌美妇人,晴雯、平儿、王熙凤、彩云、茜雪、芳官、龄官,大半都是荣宁二府出身,如果加上那个传闻中的赵姨娘,以及因为夫家犯事,被流放到边境的彩霞,数量就更多了。
若是今后薛宝钗、贾探春、贾惜春一齐嫁过来,只怕是更不得了,都快要成为荣宁二府别院了。
张圆圆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沾上了荣宁二府,就比其他女子更加高贵不成?
不过,周进能有意识地自我克制,对欢儿、杏儿、桃儿这些貌美丫头没有全收,懂得放手,终归还是值得表扬的。
张圆圆姨娘也暗感自己觅得良人,不用担心周进这厮是一个见色忘义、翻脸无情之辈。
她看着周进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柔和、多情起来,要不是还有旁人在场,她非得欺到周进身上,向他讨要一些春天里的种子不可。
张圆圆姑娘倒是好哄,但平姨娘这里就有些不好哄了,因为王熙凤这次并没有跟来。
王熙凤被父母亲从金陵驱赶到北平,就是要逼迫她早一些给周进生儿育女,以确定她在周进心中的地位。
这次天遂人愿,王熙凤从春上开始发现怀孕,预产期就在本年底,现在肚子已经不小了,妊娠反应又很强烈,实在不宜上路,周进只好将她安排在桃花巷守家,为此还特意拨给了她两个丫头伺候左右。
平姨娘打小跟随在王熙凤身边,如今两人都做了周进的枕边人,说起来有些尴尬,但她担心王熙凤的那颗心,却也是千真万确,要不是因为她身边还有女儿周莉,想着将周莉从北平城中带出来,她铁定会留守桃花巷,和王熙凤在一起。
平姨娘带着周莉,和龄官、甄佳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周进进入车厢时,平姨娘正抱着宝贝女儿周莉默默流泪,龄官和甄佳二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如何是好?
见到周进上来,龄官和甄佳二人灵机一动,连忙叫车夫停车,说她们在车厢中坐累了,想下去走一走。
她们还将周莉也抱下车了,让周进这厮好好地安慰平姨娘一番吧,她们这几天好言好语,劝说了好大一阵,感觉没什么效果,不如交给周进解决,反正带着全家人南下的提议,出自这位一家之主。
周进笑眯眯地看着龄官和甄佳走下马车,心想这两个通房丫头还真是知情识趣,有着成人之美的宝贵品质嘛。
平姨娘扫了周进一眼,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瞅了过来,便会心地将上身襦裙往下一拉,露出半边雪脯。
“你这是干什么,我就这么没出息?”周进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把玩着那两只香甜柚子,满脸得意地说道。
平姨娘冷哼一声道,“我还不知道你?每次一过来,就要伸出魔爪,不撕坏几件衣裳绝不罢手,我还不如自己主动点,省得身上襦裙被你扯坏了,没得让龄官和甄佳二人说嘴。”
“她们即便是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恶意嘛。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她们也劝说了好大一阵,也对你比较关心不是?”周进忙着打圆场道。
“那是另一码事。”平姨娘皱眉道,“你明知道北平城中,即将发生大面积瘟疫,却仍旧把怀孕了的熙凤姐姐留在桃花巷,仅留下两个丫头负责伺候,你真是好狠的心呀。”
周进脸上为难道,“我也想把她从北平城中带出来,但她妊娠反应太严重,若是路上稍有碰撞,导致流产,她怕是更不愿意。与其这样,还不如冒着风险,把她留下来。她们主仆三人,单独居住在北跨院中,不和别人接触,想来问题不大。”
根据周进的了解,明末京师鼠疫,死者甚众,但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高官显宦者微乎其微。
这是因为豪门显宦,住处宽敞,饮食卫生条件也较好,不像普通贫民,密密麻麻挤在一处,想不染上瘟疫也难。
哪怕是在上一世,周进曾先后经历过两次疫情,哪一次不是普通人遭受大罪?
王熙凤作为一品松江伯的妾室,饮食和水都不缺,又与他人隔绝,要是也被沾染上了,那纯属运气差,谁也没办法?
周进便将这些道理,都给平姨娘耐心讲解了一番。平姨娘虽然心中担心,却也知道周进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王熙凤本人不愿意,总不能怪罪到周进头上。
想着自己毫无理由地撒气给周进,她自觉理亏,便又将身上襦裙往下拉了又拉,直至衣裙被撕开,才蓦然惊觉。
这也太羞人了呀。
周进也忍不住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撕坏的衣裳,下次可不要再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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